三十七 但見當年生情緣 豈料今日起嫌隙
2025-04-04 20:46:02
作者: 不老徐娘
轉眼三月三。
洛邑城北大山深處的縱橫谷。谷內層巒迭嶂,亂石交錯,千岩競秀,萬壑爭流,猶如迷宮。
七殺門總門堂所在的山洞極為寬敞,洞裡自然形成了上中下三層,最下面的一層是大堂,上面兩層人工拓展了若干的洞屋,住著七殺門幾百個看守九鼎的弟子。
屈巫和姬心瑤住的洞屋,是歷代門主休養生息時所住的地方,雖然沒有窗戶,卻有著天然的透氣孔。陳設也挺講究,應有盡有。甚至地上還鋪著地毯。
谷里有一深潭,泉水清澈炙熱,不時有一個個水泡冒上來,像一串串明珠。太陽出來時,會發出七彩之光,因而,被祖師爺命名為七彩泉。
屈巫每日清晨練功之後,都要到七彩泉去泡上半個時辰,以獲取溫泉的能量幫助功力的恢復。
晨霧瀰漫,幽風陣陣。屈巫闔眼泡在七彩泉中。不知不覺,他在總門堂里已經休養生息了兩個多月,功力也恢復了一大半,再有些日子就可以下山了。
這個地方既無人干擾,又沒有俗事煩憂,真是人生的一大樂事。可是,自己當真就能拋開一切在此清修嗎?壓在他心底的事又冒了出來。唉,何時才能帶著心瑤真正地歸隱山林呢?他的心裡有了些莫名地煩躁。
忽然,微風送來了一縷清香。她怎麼來了?屈巫睜眼看去,果然是姬心瑤遠遠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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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放亮,姬心瑤就起來了,她一下床就催促靜影靜月兩個丫鬟趕緊為她梳洗,結果那兩個丫頭手忙腳亂地將她的髮髻梳歪了,弄得她又好氣又好笑。
縱橫谷,原本是絕不可以讓外人進的,屈巫怕她沒人侍候,才將兩個丫鬟的眼睛蒙住帶了進來。雖然笨點,總比沒人伺候好。姬心瑤只得認命。
「夫人,我來拿門主的衣服。」築風在門口喊道。
「今兒個我去吧!」姬心瑤捧著衣服從裡面走了出來。築風驚奇地看著她,原本他每天這個時候來拿衣服,她不是沒起床,就是在梳洗,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了?起得這麼早,看樣子什麼都準備好了。
姬心瑤微微一笑,捧著屈巫的衣服往洞外走去。今兒個是三月三了。這是個對我和他有著特別意義的日子,自然要與平時不同,給他送衣服,給他一份驚喜。
因為我,害得他到現在功力都沒恢復。在這個山谷里,我們還能自在地生活。出了山谷,真不知又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災難,真不知道我們的未來是什麼,我們有未來嗎?一想到這個問題,她的心裡就慌慌的,像是被堵住了一樣難受。
「今天怎麼起早了?」屈巫用脫在地上的髒衣服,擦了擦身上的水,在潭邊的石頭坐了下來。
姬心瑤抱著衣服也在潭邊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笑著說:「今天日子特殊啊!」
「特殊?」屈巫一時沒有想起來,在這深山裡,他真的快要忘記一切了。
姬心瑤撅起了嘴,說:「忘了?該罰!」
屈巫迅速地在腦子裡翻找了一下記憶,不太相信地問:「今天是三月三?」
姬心瑤點了點頭。眉黛青山,雙瞳剪水,臉上飛起了紅雲。
時間真快,怎麼一晃就到了三月三了。鄭國傳統的祈求美滿婚姻的日子。也是他們第一次相逢,他第一次救她的日子。
屈巫伸手撫摸著她的臉,心底升起了歉意。他曾說在今天陪她回鄭國的,竟然食言了。他說:「是該罰,我竟忘了,說要陪你回家的。」
「其實除了厲王叔,我也沒人可看了。」姬心瑤惆悵地說。姬子堅從沒認過她這個姐姐,她又怎麼可能巴巴地跑去王宮看他。
屈巫沒有說話。厲王爺,一直是壓在他心底的秤砣。殺師之仇,不能不報。可報了,又怎麼面對她?厲王爺等於是她在鄭國的唯一親人了。
「哎呀,真好看,像夜明珠一樣。」姬心瑤指著潭底冒出的一串氣泡驚喜地叫著。
屈巫的眼睛亮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邪肆的笑意。他拿過她抱著的衣服放到一旁的石頭上,說了聲:「好看嗎?那就下來仔細看。」突然伸手一拉,姬心瑤跌到了水裡。
「啊!我不會水。」姬心瑤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
「等你沉下去我再打暈你,救起你不就行了。」屈巫笑著調侃道。
姬心瑤手忙腳亂地「撲通」著,屈巫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直到一口水嗆到了她,他才趕緊過去撈起她,將她抱到潭邊,拍著她的背說:「真笨,嗆到了?」
姬心瑤眼淚汪汪地咳了一會兒,帶著哭腔說:「欺負人。」
屈巫看著她,笑眯眯地說:「不是你說要懲罰的嗎?」
姬心瑤眨巴著眼睛,說:「是你忘了今天,該罰的是你。」
「是啊,就是罰我啊!罰我教你鳧水。」屈巫一本正經地說著,動手脫去了姬心瑤外面的衣服。
暖暖的陽光射了下來,七彩泉漾起了陣陣漣漪。他的雙手有力地托著她的身體,柔柔的眼神鼓勵著她。
姬心瑤開始還有些怕水,漸漸地膽子大了起來,很快,竟然不再下沉了,能在水裡踩水了。她興奮地抱著屈巫,給了他一個香吻。
「不算太笨。」屈巫笑著單手托起她的腰,讓她仰面在水上,準備教她仰游。
姬心瑤的抹胸稍稍捲起,肚臍上貼著的一個東西落入了屈巫的眼帘。他疑惑地看去,伸手撕了下來。
「這是什麼?有何用處?」屈巫看著手上小小的圓圓的,像膏藥一樣的東西,問道。
姬心瑤的臉色驟變,她看著屈巫,嘴唇微微顫抖著,竟說不出話來。
屈巫見她神色不對,將那圓圓的膏藥放在鼻下嗅了嗅,一股涼涼的麝香味,他的心中一沉,冷聲問道:「絕子嗣的涼藥?」
姬心瑤咬著嘴唇,依然沒有說話。屈巫面沉似水,手抖了抖,那圓圓的膏藥掉到了水裡,在水面上盪悠悠地漂浮著。
屈巫猛地一掌擊去,浪花四濺,膏藥沉入了水底。他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悲色,半響,才艱難地說:「你拿我當什麼?逢場作戲?露水情緣?」
他抱起她往潭邊的石頭一放,自己匆匆地穿好衣服,冷冷地說:「等丫鬟來送衣服。」說罷,縱身掠起,不見了蹤影。
姬心瑤的淚嘩嘩地流了下來。今天起得早了,慌亂中忘了取下來。一直以來,她都很謹慎,她明白一旦屈巫知道,絕不會原諒她。
可是,她真的不敢要孩子。她不知道自己還會給屈巫帶來什麼樣的災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和他有沒有未來,又豈敢留下一個孩子。她想,若有那麼一天,她不得不離去,也好讓自己少一些牽腸掛肚。
然而,這些話能對屈巫說嗎?不敢辜負他的深情,到底還是要辜負他。怎麼辦?怎麼辦才好?他要恨死自己了。姬心瑤已經是六神無主。
不一會兒,靜月送了衣服過來。姬心瑤默默地穿上衣服,往回走去。洞門口,伊蕪和夏征書正在練雙劍合璧,倆人心意相通,雙劍舞得潑墨生花一般。姬心瑤看著,心裡一酸,低著頭匆匆地走了過去。
回到洞屋,屈巫並不在。靜影端來了早飯,姬心瑤卻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他去哪了?
一整天,姬心瑤都沒看到屈巫,她魂不守舍地在洞屋裡坐著,門口稍稍有點動靜,她就會站起來迎上去,然而,每一次都會讓她失望。
晚飯時分,屈巫依然沒有露面。姬心瑤端著飯碗,眼淚又落了下來。他一直都是陪她吃飯的,生怕她吃不好,總是記住她喜歡吃的菜,讓廚子多做一些。可今天,他不管她了。
靜影悄悄地喊來了伊蕪。伊蕪見姬心瑤淚眼婆娑地端著飯碗,發著呆一口都不吃,不禁嚇了一跳,忙問:「師傅呢?」
師傅平時把她看得就像個寶一樣,捧到手心都怕摔了她,今天這是怎麼了?吃飯都不管了!伊蕪眼睛轉了轉,走了出去。
伊蕪在康長老的洞屋找到了正在喝酒的屈巫,一句話沒說,拽著他的衣袖就往外拖。屈巫心中一凜,她有事?到底還是不放心,跟著伊蕪轉了回去。
屈巫走進洞屋,見姬心瑤端著飯碗發呆,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揮揮手讓伊蕪離開,讓靜影重新換了碗熱飯給她,自己端起那碗涼了的飯,說了聲:「吃飯吧!」姬心瑤極力忍著要掉下的淚,和他一起默默地吃了起來。
吃罷飯,屈巫又不見了人影,直到三更過後,屈巫才回來,一言不發地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姬心瑤小心地在他身邊躺下,怯怯地用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累了,睡覺。」屈巫翻了個身,將後背對著她。
姬心瑤的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他解釋,她知道他真的生氣了。
屈巫豈止是生氣,他更多的是難過和心傷。他無原則地愛著她,她卻背著他做這樣的事。讓他不得不質疑,她愛自己嗎?他的心已是一片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