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阿里風光

  秋天的阿里風光詩意無限，在這人煙罕至的世界屋脊之地，儘是海拔四千多米以上特有的險峻與磅礴。美麗絕倫的雪山，碧藍如天的湖泊，成群結隊的氂牛與藏羚羊在此春秋交替地棲息與遷徙……

  多吉專心地開著車，白雲浮游在深藍如蓋的蒼穹，公路道旁紅染黃綠的衫林默然佇立。

  顧陌然見過北美的峽谷與海灣，見過斑斕似火的色彩與碧綠溫潤的河帶，卻想不到世間竟還有一個地方，會令她更加嚮往去探尋……飛機上，她看見雅魯藏布江把無垠的河谷切割得成絲成縷，猶如流動的大地之脈。她飛過層巒蒼茫的戈壁，荒無人跡的山丘與了無炊煙的溪流，老婆婆說的不錯，阿里是一個令人敬畏的神聖之地。

  這些日子，多吉帶著顧陌然在阿里環線玩了許多地方，正如他所承諾她的那樣，他們去了古格王朝遺址，去了札達土林，又去了象泉河。

  土林成排橫列，層次分明，高低錯落，跌宕起伏，褶皺層層，溝壑迭迭，猶如驚濤駭浪般翻湧向前。望著那自然風化而成，巍然聳立在藍天之下歷久彌新的城池，顧陌然張開雙臂努力地擁抱著每一寸陽光和空氣。

  「多吉哥，你知道嗎？我想過有一天，我要嫁給大自然。」

  「海納百川，天地為大，我們何其渺小，每一個人都是大自然的子女……」

  「多吉哥，你也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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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吉站在顧陌然身後，他沒有抱她，也沒有親吻她，只是眼波柔和地看著她，像在目送她投奔去大自然的襟懷：「寶貝，在這裡生活的每一個人，都會這麼想。」

  「多吉哥，你是在這裡長大的嗎？」見面之後，顧陌然沒有問過他的過去，這是她第一次提及。

  多吉笑了笑，看著轉身走向自己的顧陌然說：「不是，我不在這裡長大，但這裡是我最愛的土地。我去過八十個國家，幾百個城市，繁華都市和窮鄉僻野，所到之處都有留影，唯獨阿里。在別的國家也有與阿里的地形地貌相似的地方，可是寶貝，這裡是中國。阿里在這片國土之上，受萬方朝拜與敬仰，作為一個中國人，我愛這裡。」

  在多吉的話里，顧陌然聽出了厚實的情感，它與這片土地深深交融，不分彼此……

  多吉帶她去象泉河畔，那流淌於岡仁波齊神山的聖水，安靜宛然，千年不敗。穿越浩瀚的土林，穿越狹長的喜馬拉雅，一路西行。它孕育過顯耀的古格王國和象雄王國，也見證過札達的富庶和托林寺的輝煌……

  在這樣的湖畔前，人雖立於天與水的交界，心卻是迷失的。

  顧陌然見過清澈的水，但這一次，她卻用手捧起湖水引入口中，任那融化的雪水再次融化在她的心裡……

  「寶貝！」多吉欲要阻止，卻已經晚了，只見顧陌然將那水咽了下去。

  「怎麼了，多吉哥？這水不能喝嗎？」

  多吉忙上前將顧陌然抱離湖邊，他被她嚇壞了。適才見到顧陌然在湖邊喝水的場景，令他突然想起了益西拉姆，想起那個夜晚投河自盡的愛人，多吉空留陣陣心驚……

  「寶貝，別離湖水太近！」他生怕她再次掉進湖裡，恍然如一場噩夢。

  「哈哈，多吉哥你多慮了，這湖水沒有浪潮，安全得很～」顧陌然嬌羞地安慰多吉，此刻她還在多吉的懷裡，雖然這個擁抱來得突然，但她卻不想離開這個懷抱。

  這些天和顧陌然在一起，多吉總是不經意地想著益西拉姆，當她穿佩藏族姑娘的服飾，尤其和益西拉姆相像。多吉每到一處祈福之地，便暗自感謝神靈，讓益西拉姆轉世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寶貝，答應我，別去離湖水太近的地方。」多吉說話一頓一挫，聲音十分特別，但這一次卻顯得嚴肅認真。

  顧陌然不知多吉哥為什麼突然變得擔驚起來，只好懵懂地點了點頭：「嗯～好，那以後不去了……」

  多吉這才緩慢地放鬆了雙手環抱的力道，而顧陌然在他的懷裡，像極了一隻溫順的小羊。

  此時，兩人的心臟貼得很近，令多吉觸碰到顧陌然的體溫。她的體溫一直和常人不同，似乎會隨著環境的溫度而變化……適才她喝下了冰洌的湖水，那雪水的溫度就變成了她的溫度……

  一陣蕭瑟的秋風吹來，兩個人的頭髮都凌亂地在風中飄拂，多吉被懷裡的顧陌然冷得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寶貝，你的身體好冷……」

  可是顧陌然卻沒有感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擁有怪異的體溫。

  「啊？好冷？多吉哥，山里風大，氣溫低，你一定是穿少了。」

  多吉用手去觸碰顧陌然的脖子，那分明是與體溫相差甚遠的冰冷。

  「你難道不覺得我的手是燙的嗎？！」

  顧陌然莫名地看著多吉哥搖頭，她並沒有感覺到他的手有任何來自溫度的異樣。

  ……

  那天，多吉心裡忽然萌生了一個奇怪而強烈的念頭，但他尚且不敢肯定這件事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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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路上，顧陌然和多吉都很少開口說話，並非像她與孟梓非初識時那般陌生尷尬的沉默，他們之間更多是緘然的默契。

  顧陌然一直與多吉待在一起，他熟知這裡的人文地理，更深諳她熱愛自然的心思。幾天下來，穿著多吉為她準備的行頭，並不熟悉阿里的顧陌然竟快成了半個藏族姑娘。

  如果不是因為多吉時不時會與外界有些許聯絡，顧陌然儼然忘卻了塵世。

  多吉的電話都集中在一天之中的一段時間裡，這段時間內多吉會撇下顧陌然獨自離開，等事情溝通完後又回到顧陌然的身邊。顧陌然猜，也許多吉哥是不希望有人打擾他們之間的清淨，所以才選擇避開她去接電話。

  如此一想，顧陌然便心安許多，甚至多吉在她心裡的形象因此而更加紳士了幾分。

  而對於多吉而言，這些天和顧陌然相處下來，他以為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並不像一個成年人，更像是一個孩子。說孩子有些誇張，大概介於豆蔻與碧玉年華之間。顧陌然既沒有令他感到獨到的見地又沒有深刻的認知，話里話外盡顯爛漫天真。

  雖說這不影響多吉對顧陌然的喜歡，然而他卻怎麼也難以將這樣一個女孩與自己在股市里那個勢均力敵的對手聯繫到一起……

  寡言的多吉內心深處也一樣對顧陌然充滿好奇與疑慮，他想知道她是如何與孟梓非認識的，想知道太陽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想知道為何查不到她的身世？奈何顧陌然卻從來不過問他的事情，這讓他也沒有辦法啟齒去問關於她的一切。

  萬水千山，路遠迢迢，至少她來了，多吉如是想。對這樣一個勇敢無畏的女人，多吉內心懷持著尊重。而多吉在顧陌然心裡，更是一個深不見底，博學多識的男人，顧陌然對他也一樣懷持著敬畏。如此，兩個人十分默契地都選擇把疑問壓在了心底。

  曠野中的牛羊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珍珠，孤漠之間偶然出現的湖泊更像玉做的鏡子。風景快速地從顧陌然的視線里穿梭來去，她閉上眼睛小憩片刻之後，終於打破了沉默。

  「多吉哥，我們今天去哪？」

  多吉看著前方，視線並沒有轉移：「去普蘭。」

  普蘭縣位於阿里地區南部、是中國、印度、尼泊爾三國的交界處。

  顧陌然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名，但乍聽之下，「普蘭」一詞詩意甚濃。

  「多吉哥，我餓了……」顧陌然摸了摸肚子，幾個小時的車程令她空乏極了。

  多吉將車靠邊停下，走到後備箱裡拿出準備好的乾糧和軟飲遞給顧陌然。

  「寶貝，你先吃點，就快到了。」

  顧陌然接過多吉遞來的吃食，不由分說地拆開吃了起來，那餓急的樣子十分像一個幼稚的孩子，吃完後她滿足地吐了吐舌頭。

  她看了一眼開車的多吉哥，俏皮地問：「多吉哥，你不吃一點？開車這麼久不餓嗎？」

  多吉深吸一口氣，他向來喜歡一口氣開到縣城再吃一碗當地的吹肺，只是顧陌然的聲音令人怎麼也無法拒絕。

  多吉只好將車再次靠邊停下，接過她手中的烤餅和小麥汁。

  「寶貝，這裡的東西你吃得習慣嗎？」多吉突然想到，他準備的都是些藏區的吃食，沒有周全顧陌然的喜好。

  好在顧陌然並沒有任何不習慣，她感到適應和滿足：「多吉哥，我很喜歡吃這裡的食物～」

  顧陌然看著吃東西的多吉哥，心頭正竊喜著能讓他停下來吃點東西，似乎如此一個微不足道的改變都能令她開心半天。

  多吉注意到顧陌然盈盈竊喜的表情，對這個像極了益西拉姆的小丫頭簡直沒轍，而這種多年來未有過的情愫突然令他感覺回到了二十幾年前。

  和顧陌然在一起的細碎時刻，多吉從來無法忘記益西拉姆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