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往事若無其事

  飯桌上的氣氛並不嚴肅，華先生和時小念母子同桌吃飯，對於自己的外孫，華先生臉上出奇地多了笑容，他不時往簡小洋碗裡夾菜。

  望著碗裡的大雞腿、糖醋排骨還有拔絲地瓜，這些都是簡小洋喜歡吃的。簡小洋學著華先生的模樣，朝著華先生的碗裡夾菜。

  時小念瞧著簡小洋笨拙而又小心翼翼的動作，她不禁有些好笑。這是小傢伙的一片赤誠之心，她並沒有幫他。

  華先生也沒有急，他捧著碗，笑眯眯地看著簡小洋夾菜，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似是頗為享受孫兒的孝順。

  這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時小念原先也不曾想過，剛來的時候，華先生「請」她和簡小洋的方式太過特殊，她不敢苟同。

  不過這些都已經無所謂了，總之，現在一切安好，其它的無關緊要了。

  他們正吃著飯，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喧雜聲。

  華先生的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他放下碗筷，淡淡地對管家說道：「發生了什麼事？」

  「老爺，是姑爺。」站在門外的管家進來說道。時小念一聽「姑爺」，心中不禁嘀咕。

  

  莫非，是簡皓來了？

  「讓他進來吧。」華先生擺了擺手，示意管家不要掃了他吃飯的雅致。

  「是。」管家彎身，正要離開，卻被華先生叫住。

  「叫人多添副碗筷過來。」

  「是。」

  管家剛離開，不消片刻，簡皓果真從大門處走了進來。

  簡皓一進門，看到飯桌上的時小念安然無恙，他似是鬆了口氣。

  他頓了頓步伐，隨後將視線投向主位上的華先生，語氣帶著一絲尊敬：「岳父大人。」

  「坐吧。」華先生隨意地指了指位子。

  簡皓依言，華先生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丫鬟看簡皓坐了下來，立馬將碗筷放在簡皓的面前。

  「你個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看我這個老頭子？」華先生的眼中有抹戲謔，他放開碗筷，拿起餐巾擦拭著嘴角。

  「岳父大人，我……」簡皓臉色一正，面對華先生，他儼然一副後輩姿態。

  「算了，開個玩笑而已，不必緊張。」華先生說著，他從座位上起來。

  「你跟我來一趟。」華先生轉身往側門走去，簡皓沒有猶豫，他隨之起身。

  時小念和簡皓對視了一眼，簡皓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他跟在華先生身後。

  簡皓離開，時小念收回視線，簡小洋還以為她擔心簡皓，他拉了拉時小念的衣袖，小聲說道：「媽媽，你別擔心，外公人很好的。」

  時小念不解地看著他。

  「爸爸是外公最看好的人，他時常跟我說，我有一個精明強幹的爸爸，還有一個溫婉似水的媽媽，可是我的媽媽福薄……」說到這，簡小洋意識到自己多說了些什麼，他的小臉滿是苦惱之色。

  他抬起頭，看著時小念，悶悶地問道：「媽媽，我有一個問題，可不可以問你？」

  「你問吧。」時小念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媽媽，我想問你，為什麼我會有兩個媽媽？」簡小洋似乎鼓起了極大的勇氣，他定定地看著時小念。

  時小念一愣，她沒猜到簡小洋竟然會問她這麼一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她現在也無法回答，她也不明白為什麼。

  而一切，有待於他人的告知，例如簡皓，就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說心裡話，時小念也沒把握簡皓會不會告訴她真相。但是這個真相，她必須要知道，不然她自己都沒法跟自己交代，更別提簡小洋了。

  華先生和簡皓在書房裡呆了差不多半小時，再出來的時候，是簡皓一個人。

  時小念看著簡皓從花徑殘葉小道上走來，她張口，剛想問簡皓自己心頭困擾的問題。簡皓卻跟她說：「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說著，他就要領著時小念回家。剛走到大門口，管家突然匆匆地走了出來。

  「姑爺，等等。」管家喊著簡皓，簡皓停下步伐，他轉身，不解地看著管家。

  「福伯，有什麼事嗎？」簡皓示意時小念和簡小洋先上車，他則站在車外，和福伯說話。

  不一會兒，福伯進了屋，簡皓上車，他的手裡忽然多了一個方形的小檀木盒子。

  「給你的。」簡皓將方盒子交給時小念，時小念看著方盒子，她沒有立即拿過手。

  「誰給的？」時小念輕聲問道。

  「岳父大人。」簡皓淡淡地回著話，他把方盒子交到時小念的手裡，然後啟動引車子。

  時小念將盒子放在手中，她猶豫了一會，才將盒子打開。

  打開的瞬間，她看到了盒子裡面放著一串翡翠珠子。

  珠光寶氣。

  時小念的腦中驀地浮起這個成語，這或許是最好的詮釋了吧。

  心頭有太多的疑惑，但是時小念都壓了下來，她知道，現在不該問。

  回到家裡，她讓簡小洋去洗澡睡覺，而她則讓簡皓跟她回了臥室。

  房間裡。

  她把裝有翡翠珠子盒子放到一邊，自己坐在床沿，簡皓則是坐在椅子上，他靜候時小念的下文。

  「這個翡翠珠子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你的岳父，這些你都不打算跟我說說嗎？「時小念的語氣並沒有太大的波瀾，她也不需要咄咄逼人，她相信，簡皓不會瞞她的。

  而聽她這麼一問，簡皓苦笑：「這個翡翠珠子，以前是曉慧最喜歡的，自從她嫁給我後，這串珠子就一直放在岳父那裡，他現在把這串珠子給你，你難道還猜不到他的意思嗎？」

  時小念沉默了一下，接著問道：「翡翠珠子的事說完了，那還有曉慧呢？你以前並沒有跟我說你結過婚。」

  簡皓聞言，他挑了挑眉，時小念說以前，她記起來什麼了嗎？

  他沒有多疑，也沒有立即回答，他起身，走到窗戶邊，望著天上無垠的夜空，似在緬懷，又似乎在回憶：「我和曉慧並沒有舉行過婚禮，我們是旅行結婚的，當年我們一起到愛琴海……」

  簡皓說起自己的情史，雖然時小念心中難免吃醋，但是她還是靜靜地聽他講完。

  而簡皓說著說著，卻是道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當年華曉慧嫁給簡皓以後，兩年都不曾有過身孕，後來經醫院檢查，才知道是她自己身子的問題。

  她雖然表面上不說，但是心裡極度渴望能夠擁有一個自己和簡皓的孩子，可由於身體的問題，她不具有生育的能力。

  她沒有跟簡皓說這些事，而是跟簡皓的小姨，簡婕詳細地說了自己的苦衷。簡婕理解華曉慧的心情，並盡心竭力的幫她想辦法。

  後來進一步檢查，才發現華曉慧不具備生育的能力，根本原因在於她的身體太弱，她沒有排卵期，卵巢出現了問題。

  科技的發展，人工受孕技術已經很成熟了，但是問題依舊嚴峻，因為華曉慧身體根本無法產出卵細胞，體外受孕也是做不到的事情。

  後來華曉慧和簡婕想了一個計策，就是找人買卵子……而方雄就是經過這一串事件找到了時小念，誤打誤撞之下，才造成了今天這樣的結果。

  時小念聽簡皓說完，她抬起眼眸，看著簡皓：「那曉慧現在在哪？」

  周圍的氣氛仿佛滯了一瞬，簡皓面露悲傷，聲音夾著絲哽咽。

  「她死了。」

  時小念心頭一震，雖然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但是當話從簡皓嘴裡說出來，她仍是忍不住問道：「怎麼會……」

  「生小洋的時候，難產。」簡皓吸了口氣，他站在窗前，再也不說一句話。

  時小念知道了真相，整個人並沒有因此而放鬆，心情反倒是更加的沉重。此時她的心中便如同梗著一團棉花，上下不得，只是堵得難受，有時甚至卡得她心口疼痛，呼吸凝滯。

  在她的面前，簡皓從來不曾提起過「曉慧」這個人，如果不是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他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瞞著她？

  他似乎不是一個戀舊的人，可剛剛聽他追溯他和曉慧的往事，一絲一縷，一點一滴，清清楚楚，仿佛是昨日才經歷的一樣。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這些的，可是今天聽了，她卻悲哀的發現，其實她很在意。

  她竟然很在意，在他的心底，是不是還藏著那個叫曉慧的女人。畢竟，他們曾經是夫妻，而且從小洋這件事上就看得出來，那個女子肯定深愛著簡皓。

  而簡皓，未嘗不是如此。

  如果簡皓還忘不了曉慧的話，那她呢，她算什麼？

  曉慧的替代品嗎？

  因為簡皓和曉慧是旅行式結婚，所以圈內的人幾乎都不清楚簡皓結婚的事情，否則自己當初也不會那麼肆無忌憚地愛上他。

  愛上一個人，就要全心全意，自己對他如此，她自然也希望簡皓待她如此。

  雖然自私，畢竟，當初要不是曉慧，她和簡皓，此生說不一定都沒有認識的可能。

  但是愛情里誰不自私呢？

  時小念想，若是再給她一次抉擇的機會，她會怎麼選呢？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

  答案聽起來有些荒唐，因為她也不知道會還是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