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牢中逼訊
2025-03-21 12:31:42
作者: 沐流火
走出屋外好遠以後,他才一拳打在前面的樟木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是嬴政很久都不曾說過的一個詞,然而現在,那些積攢了多年的憤恨和不甘都似乎在這一瞬間破蛹。
怎麼樣都好!但是遺忘……是嬴政不能接受的。是失而復得,還是重新開始呢?
長劍霎時出鞘,舞動之際的如虹劍氣將他身邊落下的枯葉都掃起來了幾層。嬴政旋身初定,綻出的劍花被連連挽起。起先那好比流風回雪的劍勢也頓時換了面貌,三尺青刃之上的戾氣層層叠起。一時間,穿了一身白衣的嬴政好像也染了夜半銀月的妖冶氣息,寒光一過,那雙往上揚起的鳳目中隻剩下一股堪比困龍魍魎的孤煞之氣。起身收劍,窸窣飄下的落葉竟都齊齊的的斷作了兩半。細細看去,這人的白衣之上居然染出了一朵漸綻的血蓮。
嬴政一個傾身往下便單膝單跪在了這片草地之上,鮮血從握在劍柄之上的指間流下來,一路淌過劍刃,最後消失不見。
可是……這樣的痛……又怎能及得上他心中苦痛的萬分之一!再見,重逢……隻是嬴政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他,再也不會是從前的那個嬴景臻了。然而那人現在居然還想手刃嬴政!他既然忘記了過去,忘記了陸姬忘記了成蛟,可又為什麼單單對嬴政仇恨至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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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聽見動靜的嬴政趕緊把長劍一收,扯了腰間的帕子就把手上的傷處包好了。
一直藏在附近西垣和陸離齊齊下跪行禮。
嬴政並不回頭,冷冷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寡人有叫你們嗎?」
「陛下贖罪,隻是今日所抓的叛逆,蒙將軍不知該如何處理。」
「裡面可是有一個女子叫越姒姜?」
西垣擡頭:「越姒姜,陛下是說趙國公主?」
「看來是有這號人了,她可是趙太後收的義女?」
「是。而且卑職聽說,此人對趙國可是忠心得很。」
嬴政嘴角微揚:「把這個人的性命留下,其餘全部處死。」
「是!」西垣和陸離雙雙領命。
「還有。」嬴政轉過身來:「那個叫越姒姜的,檢查看她是否仍是處子。」
這個用意是?雖然心中懷疑,但西垣還是點頭領命。
「你身上可帶有傷藥?」
「哦……請陛下稍等。」
遞上藥瓶和療傷之物的西垣原想留在附近,可嬴政堅決不允,如此他和陸離也隻好先行回營。隻是西垣有些不明白,以嬴政一貫作為,怎會留下越姒姜這樣的後患。難道,是那個人還想來劫營?頓時豁然開朗的西垣不禁仰頭一笑,真是沒想到,這目中無人嬴政——難道真能自己反了自己?
頭好痛……不隻是頭,全身……全身都好痛。
嘗試了幾次,這年輕的女子才終於睜開眼睛。她好奇的動了動手臂和雙腿,但整個身體卻還是停在原地。這是怎麼了?視野慢慢清晰,越姒姜這才看清自己是被綁在木樁上,連手腕處都被麻繩勒出了條條血痕。她輕笑一聲,是了,自己被秦軍抓住了。隻是不知道嬴政,不知道他死了沒有!這個疑問仿佛也成為了她唯一苟活下去的理由。在這片不變的黑暗中,越姒姜擡起頭,她好像看到了一絲從牆縫中透進來的陽光。
「父親,母親……孩兒,也終於……可以來和你們相伴了。」眼淚從越姒姜年輕的臉上流下來,忽然她雙眸一亮的盡力掙紮了一會兒。鐐銬的聲音在陰濕的牢房中格外響亮,她放棄的往後一仰,好像是在看著北方,說著:「可是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還是沒有找到哥哥,我不能……把他帶回家了吧。若是你們在天上還能看到,一定要讓他好好活下去,讓他忘了以前的那些不快,不要再恨我。」
過道裏傳來了聲音,越姒姜立馬斂去悲傷的又回到了一副冷然木訥的神色。她擡起頭,看見走進來的西垣和陸離,這兩人已經和自己在戰場上見過多次。這樣也好,至少送自己最後一程的也算個熟人。
「嬴政,他死了嗎?」
聽著這句話,西垣冷不丁的笑出了聲:「就憑你們,也能殺得了嬴政?我說小妹妹,你是真的太傻呢還是在裝天真啊?」
嬴政沒死嗎?既然他沒死……那麼蕭默珩呢?看來他也被自己連累了。他們失敗了,果然就像太後說的,是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天真太簡單,到現在越姒姜還是堅信那復國的念頭。罷了,就算自已不成,但公子趙嘉一定會成事的,他手裡還有上萬精兵呢。想到這兒的越姒姜一臉釋然的低下頭,罷了,這樣倒還了太後多年的教養之恩,隻是不該連累蕭默珩。
「趙嘉呢?你們的那位公子趙嘉在哪裡?」
「無可奉告。」
西垣幾步上前,鉗住她的下顎後兩指往腮幫處用力一掐,立馬有一抹鮮血從舌根處流下來。他再次開口,語氣就像是哄著一個小孩兒:「哦,原來你想咬舌自盡啊?你說如果這舌頭要是被咬到一半,它既不斷開來你也死不了該怎麼辦?」
「你——」
「不用害怕,我們對女孩子還是很溫柔的。特別是對——公主殿下你!」西垣說著打了個響指,旁邊厚厚的簾幕頓時卸了下來。
「朝……唔唔……」
把越姒姜的嘴嚴嚴實實的堵好以後,西垣才轉身走到了牢門邊。
遠處另一邊的青年早已被折磨得不成摸樣,左臂斷裂的傷口未經任何包紮,淋漓的血肉上還爬著幾條不停往裡蠕動的蛆蟲。身上滿是鮮血,看不清有多少鞭痕和烙印。遠遠望去,若不是因為熟悉身形,姒姜根本就認不出這人鬼不分的活物竟是朝雲。
「對了,因為傷口還很新鮮沒辦法長蛆,所以我們就幫了一點小忙。」
「唔唔……」
西垣無奈的擺擺手:「你說什麼?趙嘉是在哪兒呢?」
越姒姜的視野有些模糊,初看過去那人的身體好像動了動,但是卻聽不到他的呼救聲。恐怕朝雲的嗓子,早就被折磨得發不出聲音了吧。越姒姜拼命搖頭,嗓子裡發出陣陣嘶鳴。她不知道,她的確是不知道啊!
「小姑娘啊,你這也太自私無情了,雖然這一點我很欣賞。但是,大王他可不會讓我偏私的!小離,讓公主殿下開開眼。」
聽到西垣的指示,陸離拉了拉身邊的繩索。綁著青年的木樁開始緩緩往下移動,而他身下正好是一池燒紅的炭火。
「燒雞燒鵝的公主也吃膩了,不如我們換換口味,烤個人肉嘗嘗?」
「唔唔!」越姒姜一個勁的搖頭。
「那你是要換蒸的煮的?還是……炸的會比較好?」
最終,她僵硬的點了點頭。口中的帕子被扯下,越姒姜頓時咬住了西垣的手指,力道之大竟讓鮮血立馬從她嘴角流了下來。察覺到身後將要動作的陸離,西垣一個擡手示意不要。直到眼前的女孩已經沒有氣力自己鬆開嘴,西垣才用舌頭舔了舔食指上的傷口說:「原來力氣這麽小啊,我還以為你能把這一截咬下來呢。」
「你殺了我們!求你快殺了我們吧……我不知道公子在哪兒朝雲也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求你了,快點殺了我……」
陸離停住了手中的繩索,被炭火燻烤的青年全身已經完全脫水,傷口翻開的皮肉也都開始往裡收縮。不到一會兒,牢房中便充滿了一股焦味。
「朝雲……朝雲!你這個惡魔,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公子在哪裡,你……你到底要我說什麼?我沒有說謊……你們放了他……」
算了,西垣臉上的神色變得溫柔,他點點頭,那樣的語氣好像是在安慰:「戰場上的你,就算自己受多少傷也不會丟下同伴不管,也都要保護他們不被傷到分毫。所以,我相信你這次沒有說謊。」
繩子瞬間被割斷,被綁在木樁上的人直接落入了身下的炭火中,頓時身體燃燒開來和池中的火焰融為了一體。
「朝雲!朝雲……對不起,對不起……這都是因為我!因為我……」
西垣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放心,這人在被我們抓到後不久就自盡了。在他感到痛苦之前……就已經安靜的離開。剛才隻不過是試一試你而已。」
越姒姜難以置信的擡起頭,重新注視著眼前的人:「你,你說什麼?」
「對不起,我是迫於無奈才借用了你朋友的身體。現在,也算是為他做了火化吧。」
這個人居然會說這些?他好像跟之前遇到的秦軍都不一樣。
「還有你那個進軍帳行刺的朋友,他沒死,他已經被人救出了。「
「你……」越姒姜難以置信的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你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本不該逼自己出現在戰場上的。你一個女兒家,乖乖的出嫁生子多好,為何要扮成男裝屢屢在戰場上和我們大秦交鋒呢?」
「我的心思,你這種人怎麼會懂?」
西垣也不生氣,反而萬分肯定的笑了笑:「我是不懂,但你這小姑娘卻讓我們大秦多少勇士都望而生畏啊,真是稀奇。」西垣說著撫上了那人臉上的傷痕,很是疼惜的嘆道:「可惜了,你要是我秦國兒女,我們就不會為敵。」
女子心中一驚,對這個人也有了萬分好奇。可還不等越姒姜開口,西垣就已經轉過身去離開了牢房。
「小離,你隻要完成陛下交代的就好,不要太過分。」
「我知道。」
說罷西垣便獨自走遠了,他實在有些受不了,那些在牢獄中淒絕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