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新人
2025-04-06 19:46:33
作者: 花在雨
在隨後的七日內,花緬極其安分地待在宅中,從未提出過出宅玩耍的請求,除了每日在宅院中溜達將地形研究得滾瓜爛熟以外,便是變著花樣地琢磨著吃食。
裴櫻釋就像個精明的獵人,不但沒有放鬆對她的監視,反而在夜間加派了巡邏的人手。
花緬沮喪地意識到自己打錯了算盤,正決定調整對策時,東啼帶著她期盼已久的鴻書返回了。
當那兩個字帶著冰冷的寒意展現在眼前時,她只覺雙眼一陣刺痛,眼淚便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回宮。
再也沒有多餘的話語,簡單的兩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讓她回宮!
她以手指反覆臨摹描畫著這兩個字,鐵畫銀鉤,龍飛鳳舞,但起筆和收筆都有明顯停頓的痕跡,想來他寫下這兩個字也是經歷了一番掙扎吧。
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擇完全是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考慮,哪怕是讓她背井離鄉嫁作他人婦,她也覺得他必有緣由,亦必不負她。
所以,這一刻她仍然選擇相信他,只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心酸而已。
隔日,花緬收拾好心情,試探性地向顏洵打聽裴恭措的動向。不知是他無意說漏嘴,還是裴櫻釋授意,他說裴恭措派人快馬出使東離,態度極其強硬地要求東離交出緬貴妃。東離自然不認此事。使節便轉達了裴恭措的旨意,說如果東離當真窩藏緬貴妃,他將不惜一切代價將其奪回。
原來如此,難怪野哥哥會讓自己回宮,若他們只顧一己私利而逍遙在外,兩國必將勢同水火,戰爭一旦爆發,那將會是兩國甚至整個天下的災難。此刻,她為自己突然萌生的私奔念頭而深感自責,更是慶幸野哥哥足夠理智才將迷途的自己拉回了正軌,否則,只怕他所有的努力都會因此功虧一簣。
花緬琢磨著,是不是該讓東啼送信回皇宮,讓裴恭措派人來解救自己,但轉念一想,若被他知道劫持自己的人是裴櫻釋,豈非平添事端令他們兄弟不和?加之她覺得雖然在這裡每日被監視著,但總歸還算自由,而且不用擔心被人算計。思索再三,她決定還是能拖一日算一日吧。
只是在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普通民宅中,除了顏洵提供的美食,花緬很難找到什麼樂趣,於是她想到了一個比較可行的主意。
當裴櫻釋再次蒞臨小院的時候,她提出了她的請求——女扮男裝,以他男寵的身份入住端王府。
裴櫻釋似乎並不意外,他眸中噙著晶亮的笑意開出了自己的條件。第一,改名換姓;第二,容顏須做修飾;第三,不得獨自出府;第四,不得和那些男寵獨處。
條件並不苛刻,花緬歡喜地應了下來,然後以雲衷這個名字無比雀躍地住進了端王府。禍害美男的行動就此拉開帷幕。花緬美其名曰,拯救眾生。
御書房。
福昕悄然靠近龍案,低聲道:「皇上,慈寧宮的小久子有事稟報。」
裴恭措眸光一閃,驀地從奏摺堆中抬起頭:「宣。」
「是。」
福昕手腳麻利地將小久子帶了上來,小久子緊走幾步到得御前便要下跪,裴恭措將毛筆往筆洗中一擲,制止道:「免了,發生了什麼事?」
「回皇上,品兒姑娘請求太后放她出宮,太后正在勸說。事關品兒,奴才不敢耽擱便立即來向皇上稟告了。」
「怎麼回事?」裴恭措騰地站起身來。
「品兒的青梅竹馬昨日病逝了,品兒得知後傷心欲絕,說已經沒有留在宮中的意義了。所以……誒,皇上……」
沒等小久子將話說完,裴恭措便一陣風地消失在了御書房。
裴恭措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緊張,也不知道自己如此風急火燎地跑到慈寧宮為了什麼。自從有了花緬,他自認對品兒已經死心,可此刻得知她要離宮,為何第一反應是要將她留下?莫不是花緬的離開讓他的心空了一塊,他迫切需要有人將其填滿?可他明明每日都在思念著她。
直到見到品兒,他才有些想通,他不過是痛恨緬兒對他的愛熟視無睹,痛恨她對自己的逃離。而品兒的舉止就仿佛是花緬惡劣行徑的再現,讓他心中充滿了不甘、不滿和不悅。
他要改變這種狀態。
裴恭措步入慈寧宮的時候,太后正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什麼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什麼他既撒手人寰,便是你們今生無緣,什麼你還年輕貌美,自會再遇良人……同時還表達了自己對她的不舍,希望她能留在宮中多陪伴自己幾年。
品兒哽泣不已,一雙美目哭得像個紅眼兔子,她執意道:「太后一早便知,我入宮本便是為了他,如今他已不在,我留在宮中還有什麼意義?」
「那就為了朕留下來。」
品兒驚愕地看向一腳踏進殿門的裴恭措,一時怔忪無語。
「朕准你去送他一程,但離宮,朕不能答應。」
品兒半晌才緩過神來,她抽噎著遲疑道:「皇上……此話何意?」
「朕想讓你留下來做朕的女人。」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重重地壓在了她的心頭。
品兒深深凝視著他的眼睛,試圖探尋到他眸中的堅定,良久啟唇,擲出了一句鏗鏘的話語:「那皇上可否為品兒廢了後宮?」
「廢后宮?」裴恭措顯然有些訝異,為了緬兒他都不曾做到的事,怎麼可能為了她而做到?他神色淡然道,「你覺得自己有讓朕廢除後宮的足夠資本嗎?」
品兒聞言悽然而笑:「品兒自認沒有,所以才未敢高攀皇上。像品兒這種女子也只適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品兒做不到和別的女子共享自己的丈夫。只有那些心胸寬廣,有容人之量的女子才是適合皇上的。所以,還請皇上放品兒出宮。」
裴恭措冷冷一笑:「你倒總能找到拒絕朕的理由。可朕就是想要你呢?」
「那品兒便以死明志。」
「那朕就等著看你會不會以死明志。」裴恭措轉頭對福昕道,「去準備些香燭紙錢,陪品貴人出宮祭奠一下他的短命情郎,記得天黑前回鍾翠宮安頓。」
「皇上,你不能這樣!」品兒急切而愴然地道。
「放心,在未徵得你的同意之前,朕不會強迫你。」 裴恭措勾唇一笑,轉身離去。
這臨別的一笑,著實意味深長了些。品兒怔然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一陣澀然。不愧是在後宮的爭鬥中浸淫已久之人,隨便一出手便將自己完全置於他的掌控之中。他將自己扯入後宮明爭暗鬥的漩渦之中,她若不攀附於他,勢必度日艱辛。她如果不想孤老宮中或死得太難看,唯有委身於他並使出渾身解數討他歡心一條路可走。
太后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她適時勸慰道:「哀家恭喜品兒榮升貴人,以後在這宮中,哀家就是你的靠山,只要你好好侍候皇上,為皇上誕下皇子,哀家承諾,到時必讓皇上封你為妃。」
品兒唇邊扯出一抹苦笑:「封妃又如何?還不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太后眸光倏然一暗,正色道:「能一心一意守著一個女子的男人早就死絕了。與其不切實際地幻想,不如抓住眼前的。以皇上對你的情意,你還怕拴不住他的心嗎?若你肯用心,終有一天讓皇上心中只有你一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品兒靜聽太后垂訓,雖然不再言語,眸光卻已是幾番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