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太妃
2025-03-24 05:45:01
作者: 花在雨
「宛陶,我從東離帶來的珍珠粉快用完了,你去尚珍局看看有沒有東海的珍珠,若有的話幫我要些過來,順便磨成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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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身子很懶,花緬曬了許久的太陽,只覺百無聊賴,吩咐了宛陶之後,自己喚過雪球便溜達了出去。
一路分花拂柳,穿廊過院,專揀些人煙稀少的小路走,不知不覺竟來到了一處冷清的宮殿,門楣上題寫著幾個遒勁的鎏金大字:竹心苑。
原來自己不經意間來到了千玉語的寢殿。正琢磨著是進去瞧瞧還是繞道而行,卻見雪球已經毫不客氣地竄入了院中,她只得追著它踏入了院子。
一人一犬闖入千玉語的世界時,她正背對著她在那滿院芬芳中擺弄著新栽的一株植物。
當她在柔柔輝光中回眸望向自己時,花緬覺得天地間再沒有顏色可以遮住她的光彩,哪怕是她身邊剛剛移栽的異域七彩鈴蘭,也無法分攤她對她的注目。
千玉語,她的美麗是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儘管失寵於先帝,避居在此十幾年,她依然高貴雍容,芳華絕代。那些苦楚和傷痛似乎並沒有在她的身上得到任何體現,她過得輕鬆而愜意。
她優雅地起身,溫婉一笑:「好久不曾有貴客光臨了,有失遠迎,還望娘娘海涵。」
花緬一怔之下釋然而笑,不愧是先帝曾經最寵愛的女人,確是與眾不同的,她的美不僅在於皮相,更在於睿智與剔透,那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別樣氣質。
花緬走上前道:「太妃知道我是誰?」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知道你是誰了?」她輕淺一笑,晃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呵呵,太妃真是聰明。」花緬四下打量一番,見院中種滿了各色蔬菜與奇花異草,很是歡喜,「我可以經常到你這裡來摘些菜回去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不怕皇上和太后怪罪。」
「他們為什麼會怪罪?」
「這裡可是冷宮,你若不怕和一個先皇的罪妃有牽扯,這裡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端王不也常來看你?皇上都沒有怪罪他,自然也不會怪罪我一個小女子了。」事實上,花緬一直有一個問題不甚明了,既然裴恭措對裴櫻釋這個弟弟如此親厚,怎會放任他的母妃仍留在冷宮?
千玉語笑道:「你很了解皇上?」
花緬倒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談不上了解。」
「那你為何如此肯定他不會怪罪於你?」
「感覺。」
「是因為他平日總是包容甚至縱容你吧?」
「啊?」
「不要以為我在冷宮就什麼都不知道。」
花緬細細想了想,覺得千玉語說得沒錯,正是因為感覺得到裴恭措對自己足夠包容,她才會有恃無恐。
雪球在千玉語的腳邊蹭了蹭,一副討好的模樣搖尾看著她。千玉語彎腰將它抱起,笑著道:「你的寵物狗很可愛,還有那隻頭上像戴了個皇冠的雀鳥也煞是有趣。」
花緬不由一愣,卻聽她話鋒一轉道:「只是它們好像對端王不太友好。」
花緬這才想起那日縱狗行兇未遂之事,她尷尬地笑了笑:「是我平日疏於管教,它們才會到處亂竄。以後我定會嚴加管教。」
千玉語聞言,唇角的弧度越發地擴大,甚至連眼底都盛滿了笑意。
正在這時,有太監唱和道:「端王駕到——」
花緬抬頭看去,正見裴櫻釋衣袂翩翩地行進院中,這副故作風流的姿態惹得她一陣腹誹。
想想昨日被他占盡便宜就一肚子氣,她對千玉語道:「既然端王來看太妃,那我就不打擾了。」
不等千玉語接口,裴櫻釋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便飄了過來:「難道本王是毒蛇猛獸不成?」
待他走近,花緬笑意妍妍道:「王爺誤會了,妾身只不過是給你們母子留些相處空間而已。」
「既是如此,緬貴妃在此也不礙事的。」裴櫻釋伸手逗弄千玉語懷中的雪球,惹得雪球追著他的手指轉了半天腦袋,「聽說,娘娘的花茶堪稱一絕,不知本王有沒有這個口福?」
「哦?花茶?」千玉語望向花緬。
花緬微笑著解釋:「緬兒自小便喜歡種花泡茶,只是自己的個人喜好,不登大雅之堂,讓太妃見笑了。」
「那改日也讓哀家嘗嘗你的花茶如何?」
「緬兒向來隨身攜帶著一些茉莉乾花,若娘娘不嫌棄,緬兒今日便泡與娘娘品嘗。」
「太好了。」千玉語轉身對身後的婢女道,「音兒,去燒些水過來。」
「是。」音兒應聲退了下去。
花緬狀似無意地道:「端王為何不跟皇上請旨將太妃接到府上去呢?如此照應起來也方便,省得三天兩頭往冷宮跑了。」
「是哀家不願意出宮。」千玉語沖花緬笑了笑,「你果然有顆玲瓏心,難怪……」他們都另眼待你。
花緬並未在意她後面的話,疑惑道:「為何?」
千玉語將目光移向院中的青竹:「一來這是先帝的旨意,哀家不願違背;二來這裡是哀家剛入宮時先帝專門為哀家建的園子,連匾上的字都是他親手提的。他說哀家就像這青竹,不求聞達於莽林,不慕熱鬧於山嶺,不譁眾取寵,更不盛氣凌人,不圖華麗,不求虛名,虛心勁節,清淡高雅,一塵不染,天性自然。」可他終究寧願自打嘴巴,也不相信自己……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便是,有我作為人質,皇上才不會對釋兒過於防範。
花緬聞言不無感慨地道:「先皇果然獨具慧眼,緬兒也覺得太妃有竹的氣韻。」
千玉語並未言語,只抬起衣袖輕拭了一下眼角。花緬心知自己勾起了她的心傷,剛想安慰,卻聽她幽幽地道:「十幾年了,我以為所有的愛恨都已塵封,誰知道再次揭開,那傷疤還是鮮紅如初。」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花緬心中一緊,不由看向裴櫻釋,卻見他皺緊了眉頭,眸中亦有些幽暗,看不出所想。
「你不用道歉,也不用安慰。這世上的事本就沒有對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再多感受一下那個我愛了一生的男人。」
「那你,還恨他嗎?」
「恨?曾經很恨,所以直到他駕崩我都沒有再見他一面。可在他離開的那一刻,我突然就原諒他了。」
花緬只覺心中一陣酸澀。明明那麼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要有一個如此悲傷的結局?
見花緬不語,千玉語道:「你難道不好奇?」
「好奇,所以我在想,是什麼力量迫使你原諒一個如此傷害你的男人。」
千玉語有些吃驚:「你認為是他傷害了我?」
「是。若換作我,我可能做不到原諒。」
裴櫻釋開口道:「父皇駕崩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本王。他抓著我的手不停流淚,他說無論母妃犯了什麼錯,他也早已原諒她,可是她卻再也不願見他,他求我幫他,讓她來見他。」
花緬不由心驚,第一個反應便是先皇一定很愛千玉語,因為對一個帝王來說,若非深愛,原諒一個「失貞」的妃子那幾乎是不可能的。當這個想法跳出來的時候,她不禁嚇了一跳。這麼說來,裴恭措是真的很愛自己了?這個認知讓她心中不由生出濃濃的歉疚和悵然來。
她嘆了口氣對千玉語道:「他都如此請求了,你為何不去見他?即使再恨,最後一面總該見一見吧。」
「我不是不想見他,我只是覺得,若他走時帶著遺憾和虧欠,那麼在下一世相遇時才能夠好好珍惜我。若我去見他,一定會忍不住告訴他我原諒了他,那樣他就會了無遺憾地離開,也許我們從此便再無緣分。」
原來如此,還真是造化弄人。花緬幽幽地道:「也許太妃沒去見先皇最後一面也是好事。如果風聲傳到太后耳中,太妃還如何能夠安然地待在冷宮中?」在宮中生活久了,這其中的陰險詭譎花緬怎會不知道?
裴櫻釋眯眸看向花緬,心中不無驚訝,連千玉語也對她投來了欽佩的目光。果然是個剔透的人兒。
說話間,音兒送來了熱水,花緬取出荷包中的茉莉乾花,親自燙了杯盞為太妃泡茶。太妃一連喝了數杯,讚不絕口。
「此茶有養顏功效,若是太妃喜歡,我明日讓宛陶給你送些過來。」
千玉語欣喜道:「那便再好不過了。」
這茶一喝起來又是半晌過去了,眼見天色漸晚,花緬方喚了雪球起身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