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爭風

2025-03-21 12:22:19 作者: 花在雨

  姬雲野和裴恭措在樓船上賭了注,對了弈,又喝了茶,聽了曲,正準備離開,卻碰上從清風樓折返的康穆寧。

  康穆寧調侃道:「二位倒是好興致,不陪佳人陪情敵,可惜佳人又有新人陪,哈哈。」

  姬雲野和裴恭措完全忽略了他話中的戲謔,只抓住了其中的關鍵,於是異口同聲道:

  「你見到花緬了?」

  「緬兒在哪?」

  康穆寧幸災樂禍道:「她跟天照女皇的皇夫在一起,先是在這裡賭龍舟,用兩千兩贏了一萬兩,然後去清風樓點了樓里新推的一桌極品萊色。你們若是現在趕過去的話,估計還能嘗嘗新鮮。」

  康穆寧的最後幾個字湮滅在二人突然奔跑帶起的一陣風中。他怔望著二人消失的方向,訥訥道:「不是吧!這二位可都是人中龍鳳,怎麼會看上她?若非他們口味獨特,難道是我眼拙,沒看出花緬的好?」

  「你說的沒錯,的確是你眼拙。」

  

  康穆寧被這帶著笑意的朗潤嗓音驚了一跳,回頭便見一位翩翩佳公子正笑容溫煦地立於身後,旁邊跟著一位面色不霽的少女。

  「原來是兩位貴人,小王有禮了。」康穆寧揖了一禮道,「六皇子此話何意?」

  姬凌止神色認真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康穆寧不由笑道:「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莫非你也是她的裙下之臣?」

  話剛說完,便覺出不對,他瞥了眼花若水後兀地用扇子敲了一下額頭道:「瞧我這記性,竟忘了六皇子已是名草有主,在下有口無心,還望莫怪。」

  「無妨。」姬凌止並無惱意,他笑容可掬道,「你方才說緬兒在清風樓?」

  「正是。」

  「正巧我也餓了,」姬凌止轉頭對花若水道,「不如我們也去湊個熱鬧?」

  花若水此刻已現慍色,她語氣不悅道:「只怕不合適吧,他們爭風吃醋的,我們去了又算怎麼回事?」

  姬凌止不料花若水會說出這番話來,他定睛瞧了她片刻,暗忖,這小姑娘果然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單純,短短時間不但看出他們三人的關係,似乎還因自己的緣故吃起了花緬的乾醋,可見心思匪淺。

  見姬凌止不語,花若水以為他不高興,忙解釋道:「我不是針對寧婉公主,我只是覺得我們去了恐怕不合時宜。」

  果然,這欲蓋彌彰的話語足以證明,她不但看出了自己對花緬的心思,而且已然將花緬視為了情敵。看來,自己方才的言語的確有失妥當。

  他不動聲色地安撫她道:「若水說得在理,我們去了的確多有不便。艷霞居的菜品可是東離一絕,不如我們去那裡可好?」

  花若水原本還以為姬凌止會因自己的阻撓而心有不快,此刻見他如此順從自己,心情頓時大好,她歡快地上前挽著他的胳膊道:「好啊,我們現在就去。」

  望著二人離去的身影,康穆寧眯眸自語道:「莫非我猜錯了?」想想又覺不對,姬凌止對花若水不似情意綿綿,倒更像是在勉力應酬。若他當真喜歡花緬,只能說明花緬確有過人之處,可那不正說明了自己眼拙嗎?

  仔細回想方才在清風樓的情景,康穆寧腦中靈光一現,單憑凌月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就可以斷定,那盆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嘔吐物」。康穆寧頓時怒火中燒,好啊,花緬,你竟敢捉弄本小王!

  當姬雲野和裴恭措推開包房門的時候,看到的正是花緬沉睡在凌月懷中的情景。他是如此地小心翼翼,溫柔呵護,就像對待一塊瑰寶,充滿了珍視與憐愛。

  這場景刺激了裴恭措,也灼痛了姬雲野。

  姬雲野的痛是因為,他曾說過要代替凌月來愛她,如今卻使她傷懷而投入他的懷抱尋求慰藉。

  裴恭措則徑直上前將花緬從凌月懷中扯進自己的懷抱,語氣不善道:「凌先生還請謹記自己的身份。」

  花緬被這番動靜吵醒,她看清房間多出的兩人後怔忪了片刻,然後從裴恭措懷中掙開,坐到桌前道:「既然來了,就坐下來一起吃啊。這桌飯菜可是一百兩呢,別浪費了。」

  裴恭措目視著凌月對花緬道:「娘子,你和他如此親近,為夫會吃醋的。」

  花緬被裴恭措的稱呼激怒,她不耐道:「你要是不想吃就請便。」

  「誰說我不吃?」裴恭措忙就勢坐到花緬旁邊,眼睛在飯桌上逡巡了一圈道,「嗯,果真是極品,連宮裡也未見過這些菜色。」

  他夾起一片秘制烤鴨,嚼了幾口後嘖嘖贊道:「好吃!娘子若喜歡,我便將這廚子接進宮裡,以後娘子便有口福了。」

  花緬頭也不抬地道:「謝了,做給那麼幾個人吃多沒意思,在這裡造福大眾才更能體現他的價值。何況,君子不奪人所愛。」

  「既然娘子這麼說了,那為夫便聽娘子的。君子的確不會奪人所愛,只會努力爭取所愛。」

  花緬置若罔聞,只埋頭於碗碟之中,直到感覺姬雲野走到自己身邊坐下方才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看卻不由一怔。只見姬雲野正執著帕子將手探向自己的面頰。

  她欲閃躲,他卻一把扶住她的後腦,然後小心翼翼地為她擦去唇邊的飯粒。

  若沒有旁人在,這個畫面的確很溫馨,可此刻,面對著另外兩雙眼睛的注視,花緬只覺臉上一陣燥熱。

  凌月識趣地起身道:「在下還有事,先行一步,三位慢用。」

  花緬知他是想為他們留出相處的空間,因此並未挽留。

  當房間只剩下他們三人時,姬雲野拿起筷箸極其自然地為花緬布菜。

  花緬夾起其中一塊蛋皮菠蘿肉送到姬雲野嘴邊道:「我吃了不少了,野哥哥你也吃點。」

  姬雲野顯然未曾想到花緬會有此一舉,怔忪茫然間,張口咬下。

  花緬分明看到他眸中有光影閃爍,心中一酸,別過臉去。

  方才姬雲野為花緬擦嘴已令裴恭措心有不快,此刻見他們大秀恩愛,更是極其不爽。一時不好發作,他強壓憤懣,換上笑顏道:「娘子夾的菜想來定是別樣美味,我想吃蟹黃鴿蛋,不如你夾給我吃啊。」

  花緬本不想搭理,卻耐不住他的軟磨硬泡,只得夾了一個送進他口中,趁他笑逐顏開之際,又接連夾了兩個一股腦塞進他嘴中。心道,噎不死你!

  裴恭措豈會不知她的把戲,非但不惱,還在艱難吞下三個鴿子蛋後無比開心地道:「娘子真是疼愛為夫,竟然一下給為夫夾了三個蛋。」

  花緬無奈地擱下手中的筷箸,和顏悅色循循善誘道:「第一,不要再叫我娘子,我現在還是閨閣女兒,莫要毀我聲譽。第二,喜歡吃就多吃點,吃完了好滾蛋。」

  裴恭措已不是第一次在花緬面前碰釘子,又怎會被她的三言兩語打敗,他勾唇一笑:「好說,好說,來日方長,既然你不喜歡娘子這個稱呼,那我還是喚你緬兒好了。吃飯,吃飯,雲野兄別愣著,這個鴿子蛋味道真是不錯,你也嘗嘗。」

  姬雲野雲淡風輕地道:「不勞裴公子費心,我向來不喜奪人所愛,你若喜歡,多吃一些便是。」

  裴恭措不無感慨地道:「雲野兄胸懷寬廣,總是成人之美,在下心領了。」

  一頓飯就這樣不尷不尬地吃完了,裴恭措破天荒地沒有提出送花緬回去,只道:「有雲野兄在,我便放心了。」竟先行回了行館。

  花緬跟著姬雲野回了宮,雖是一路無語,卻被他牢牢地牽著手,似乎生怕一不小心便找尋不見似的。

  是夜,天照行館。花若水手中緊緊攥著暗衛送來的有關花緬身份的信箋,心中久久難以平復。

  被成昭帝撿回的棄嬰,與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出生地在天照帝都曼城。

  短短几條信息,無比巧合地將花緬的身份指向了那個被自己取代的天照皇太女。花若水早已驚出了一身冷汗,她當即飛鴿傳書花玉然。

  翌日夜,天照玉王府。花玉然看著手中的紙箋,眉頭緊蹙。

  二十年前她在花非煙回國登基的途中沒能除去她,曾經一直耿耿於懷,直到後來她們各自成親並幾乎同時有孕,她才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因為她從一開始便已計劃好,無論使出什麼手段她都要讓自己的孩子在花非煙分娩之前出生,若自己生的是女孩,便讓她取代花非煙的孩子成為皇太女,那麼自己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奪回天照江山。

  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在花非煙生產的當日,她服用了催產藥,在府中早半日生下了孩子。在穩婆將花非煙的孩子抱走清洗時,她著心腹隱衛用自己的女兒換走了她。

  一切都是如此地順利,她覺得一定是老天在眷顧自己。然而今天卻石破天驚地收到花若水的飛鴿傳書,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她明明讓隱衛將女嬰處理掉了,怎會出了如此大的紕漏?

  她當即喚來當年執行任務的隱衛,想要確認他是否將女嬰埋在了野外。

  隱衛極其堅定地回道:「屬下確定無疑。」

  見他神情不似有假,一個念頭陡然萌生,她命令道:「你現在就去那裡看看,可還有她的屍骨。」

  「是。」隱衛領命後迅疾離去。

  一個時辰後隱衛帶來了讓花玉然震驚的消息:那裡早已沒有半點屍骸。

  她百思不得其解,即便第二日那個女嬰被成昭帝所救,但也過了整整一夜,她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然而對於花玉然來說,這些都不重要。為了大計,她寧可錯殺,也絕不會給自己留下隱患。

  當信鴿從手中飛騰而去,她望著東離的方向,眼中殺意翻湧。

  隔日,花若水收到了花玉然的指示,信上只有一個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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