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比預期的還要糟糕
2025-04-20 12:15:31
作者: 瑤澀
永固宮。
太監和宮女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隨著太子爺的回來,福祿並沒有安排他們每個人做事,而是給他們所有人都休了值,就連那些還在當值的宮人們也是全都被攆出了沐華宮。
福祿掃了一圈空蕩蕩的院子,確定除了他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的時候,這才邁步走進了寢宮。
此時的寢宮裡,擅玉和沈太尉正面對面而站,早已聽聞見風聲的文丞相在正廳里來回度著步子。
「這可如何是好?如今局勢動盪不堪,太子爺卻在這個時候……」
沈太尉也是重重嘆氣,轉眼朝著擅玉看了去:「擅侍衛統領,太子爺到底在回宮的路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擅玉派人通知他的時候,只是給了他一個結果,卻並沒有交代事情發生的經過,當時因為要忙著安排許多事情,他也就沒有細問,但是眼下,看著剛剛那樣的劉默,他又怎麼能不問?
擅玉像是一尊石像一般,靜靜的站在原地,任由文丞相如何的著急,沈太尉如何的詢問,就是不曾開口。
驀地,他幽沉的眼睛忽然一亮,只見虛掩著的房門被打開,滿臉是灰的花月滿,在福祿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花月滿從踏進門檻的一剎那,以往掛在臉上的狡黠已經全部消失不見,她就那樣站在門口與擅玉靜靜地對望著。
她答應的都已經做到了,那麼接下來,她也應該知道她該知道的事情了。
文丞相和沈太尉都沒想到花月滿會來,在他們根深蒂固的思想里,劉默這事根本就不是一個女人家可以跟著參合的。
「太子妃似乎來得不太合事宜吧?」文丞相掃了一眼衣衫不整,滿臉雀黑的花月滿,吧嗒吧嗒了嘴皮子。
雖然他知道劉默對這個太子妃很是不一般,但女人就是女人,哪裡又能參與得了大事?
沈太尉蹙眉掃了一眼花月滿,雖然不曾開口說些什麼,但那在眉心上擰成的疙瘩,足以說明了他對此刻莫名前來的花月滿的不滿。
花月滿知道,作為朝中的要臣,沈太尉和文丞相是看不起她的,但她不在乎,隨便沈太尉和文丞相如何用眼神夾擊她,她就是站在門口看著擅玉一動不動。
瞧不起她的人多了,這倆老東西算哪根蔥哪瓣蒜?
擅玉對於花月滿的到來並不覺得詫異,因為就算花月滿不來的話,他也會主動去找她,因為相對於這個皇宮裡的所有人來講,眼下除了沈晟婻之外,他能夠相信的人也就只有花月滿了。
只是眼下……
文丞相和沈太尉還都在,他作為一個區區的三品官員,哪裡有資格對兩個當朝一品關門送客?
花月滿從來不是一個活在別人眼皮子底下的人,所以如今她明知道沈太尉和文丞相嫌棄她多餘,她仍舊杵在他們的眼仁之中屹立不倒。
她今天見不到劉默死都不走,至於其他的愛誰誰,有招想去,沒招死去。
「那個……」
站在一旁的福祿輕輕開了口,「如今宋太醫還在裡屋給太子爺號脈,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號完,奴才斗膽,不如先請文丞相和沈太尉去旁廳小坐一會?奴才好派人給兩位大人侍奉茶水不是?」
福祿是個精明的人,懂得看眉眼高低,文丞相和沈太尉自然也不傻,又怎麼能聽不出來這話里話外的意思?
「罷了,其他官員還要有摺子要送上來,我先回府整理摺子,有什麼事等晚上再議。」
沈太尉先行開了口,隨後邁步走了出去,在路過花月滿的時候,又重重的嘆了口氣:「女子誤國啊……」
文丞相見沈太尉都走了,自己也不好站在這裡,輕輕咳嗽了一聲:「那本官明日再來好了。」說著,也是跟著走了出去。
福祿跟在文丞相和沈太尉的身後也是邁出了門檻,「吱嘎……」一聲,隨著房門被關上,正廳里終於安靜了下來。
一直沉默著的擅玉,終於有了動作,他從花月滿的臉上抽回了目光,並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慢慢朝著裡屋的方向走著。
花月滿一愣,他走這麼慢?這是讓她跟著的意思?
還好她一向了解擅玉的棺材板性子,不然就衝著擅玉這根陰魂一樣的舉止動作,其他人估摸著猜一年也夠嗆能猜出來。
「呼……呼……呼……」
深深呼吸了幾口氣,花月滿忽然昂首挺胸,邁步跟在了擅玉的身後。
其實她在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各種的假設,或者說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已經想到了無數的可能。
什麼劉默重傷啊……
什麼劉默昏迷不醒啊……
什麼劉默缺胳膊斷腿啊……
之類,等等。
「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就是不回頭——!」
花月滿忽然就扯著嗓子,完全沒有音準的嚎叫了起來,也多虧走在前面的那個人是擅玉,要是福祿的話,可能還沒到地方呢就先被嚇死了。
「吱嘎……」
緊閉的房門被擅玉緩緩推開,裡屋的宋太醫已經站起了身子,見擅玉走了進來,下意識的垂眸搖了搖頭。
擅玉面頰一緊,無聲的抿緊了雙唇。
花月滿才剛不過是走到了門邊,便是瞧見了擅玉那繃緊的身子,心下跟著一凜,終是屏氣凝神的邁步走進了屋子裡。
多時不見的劉默,此時正安然無恙的坐在軟塌上,墨發高束,面頰平靜,穿在身上的長袍,平整的不見一絲褶皺。
好像是聽聞見了房門口的響動,他微微側目,剛巧邁步進屋的花月滿,下意識的揚起了雙眸。
四目相對,寂靜無聲。
他的眸子還是那麼的璀璨奪目,黑沉如暗海,深邃如幽潭,斑斑點點的陽光在那雙眼睛之中閃爍不停,清透而醒目。
花月滿靜靜地看著劉默那漆黑的雙眸好一會,沒有上前半分,反而後退了兩步。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的腦袋裡到底在想著什麼,只是話到了嘴邊直接說:「他是誰?」
擅玉低沉的回答:「他就是主子。」
花月滿搖頭:「他不是。」
「是。」
「不是……」
「太子妃,這就是事實。」
擅玉接二連三肯定的回答,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了花月滿喉嚨,她只覺得自己建設了一夜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塌成了無數碎片。
腳下一個趔趄,她再次跌跌撞撞的往後退著,一直到腳後跟絆在了椅腿上,她才一個不穩,直挺挺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瞬間沒了溫度的雙手,死死抓在了兩側的扶手上,她拼命的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可強烈的窒息感卻讓她大腦暈眩的張大了嘴巴,不停的一遍一遍費力呼吸著。
「呼呼呼……呼呼呼……」
宋太醫見此,趕緊開了口:「太子妃……」可話到了嘴邊,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又沉默了下去。
花月滿面色慘白,忽而對著宋太醫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劉默……失憶了?」
這是她能想得出的,最為貼切的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太過了解劉默了,以至於很多事情不用別人的嘴巴說,她光是看就能看得出來。
雖然眼下劉默安然無恙的坐在那裡,雖然他的一切都不曾有任何的改變,但她卻是能那麼清晰的感受到,那股來自於他眼裡的陌生和疏遠。
這種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陌生和疏遠,像是頑皮的孩童一般,一遍一遍不停地在她的耳邊嬉笑著說:「他已經不認識你了,他根本就不記得你了……」
宋太醫嘆了口氣,似乎並不打算隱瞞什麼:「回太子妃的話,太子爺並不是失憶,而是被有心之人以藥物封閉了七竅,從而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七竅?
她只知道七巧。
花月滿忍著一口咬死宋太醫的衝動:「說人話。」
宋太醫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後腿了一步:「回,回太子妃的話……簡單的意思就是說……太,太子爺,現,現在的智商回歸到了五歲……」不知道為啥,他總覺得太子妃現在的樣子好像要吃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劉默他現在是傻了對麼?」
「……」
宋太醫動了動唇,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言以對,雖然花月滿這話說的很露骨且很直白,但不得不否認的是,她一語就刺中了要害。
「呵呵呵……哈哈哈……」
在宋太醫的默認下,花月滿緩緩伸手捏住自己胸前的衣襟,終是失聲笑了出來,她到今天才發現,原來現實的殘酷是從來沒有任何底線可談的。
在她以為劉默只是缺胳膊斷腿的時候,劉默表現的跟失憶了似的,在她以為劉默是真的失憶了的時候,宋太醫卻告訴她劉默不是失憶而是傻了。
好啊,真好。
老天爺還真是恨死了她呢,怎麼狠怎麼玩。
「太子妃稍安勿躁,既然是藥物所致,就總會有治癒的辦法,只是微臣現在需要時間,還請太子妃能容微臣一些時日。」
花月滿笑看著他:「多久?」
「呃……」宋太醫再次沉默了下去。
花月滿笑的更加燦爛,在宋太醫的觸目驚心下,她緩緩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別揣著明白裝糊塗,誰也不傻,又何必把話說的那麼好聽?
她現在不需要別人的安慰,她只是想讓自己安靜一會,冷靜下來,然後心平氣和的去接受這個已經無法再去改變的事實。
「太子妃,其實……」
宋太醫還想說什麼,擅玉卻上前幾步擋在了他的面前,雖不曾說話,但意思再明顯不過:送客。
宋太醫瞭然的點了點頭,不敢再多做停留,拿著自己的藥箱,在擅玉的跟隨走出了裡屋。
腳下的步子不過是才剛邁出門檻,他便是小聲道:「這幾日我會先替太子爺針灸,以此達到舒筋活血的目的,至於用藥……我還要查找一些史書做參考。」
擅玉繃緊著面頰:「好。」
宋太醫隨著擅玉走出了前廳,眼看著就要邁出寢宮的大門了,忽而擔憂的又道:「那,那個太子妃……應該能支撐得住吧?需不需要我先提前開一些安神醒腦的藥方?」
擅玉微微垂下了面頰,靜默了好一會,忽然轉身朝著身后里屋的方向望了去,幽深的目色,不知道何時增添了一抹信任的光亮,他動了動唇,輕聲道:「她其實……沒有別人看似的那麼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