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頭的時候你還在這裡
2025-04-04 23:31:44
作者: 瑤澀
深更半夜,瑤藍皇宮的御膳房裡雞飛狗跳,盤碗俱響,值夜巡邏的侍衛們瞧著那緩緩升起的炊煙,均是詫異不已。
可就在這些侍衛想要去御膳房一看究竟的時候,卻被一條手臂攔住了去路。
侍衛們一愣,朝著那手臂的主人看了去,不過是一眼,便齊齊的跪在了地上:「屬下給太子殿下請安。」
司慕冉收回手負在身後,溫潤的眼掃過跪著的侍衛們:「你們都下去吧,這裡不需要你們。」
侍衛們愣了愣,雖是詫異,卻也不敢抗拒不從,再次跪了安,匆匆朝著宮道的另一頭走了去。
站在一旁的沉毅,瞄了一眼御膳房那忙碌著的身影,又看了看同樣轉身朝著御膳房看去的司慕冉,想要說什麼,卻最終沉默了下去。
司慕冉靜靜的眺望著御膳房碩大的窗子,漆黑的眼隨著那個忙碌的身影而來回作動著,明明俊秀的面頰平靜到不起一絲波瀾,可闊休下的一雙手卻死死的攥成了拳頭,任由指甲摳進了掌心,仍舊無動於衷。
他並不是平靜的,尤其是在看著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忙碌的滿頭是汗時,更不可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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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很想衝進去,亦或是把她拉出來,問問現在自己在她心裡究竟是個怎樣的位置,可是一想起她今日那義正言辭的指責,那毫不加掩飾的失望,還有那奮不顧身衝出房門的身影,他便是什麼都做不出來。
一陣夜風吹來,颳起了他的袍角,他終是緩緩轉過了身子:「走吧,沉毅。」
「主子為何不進去說個明白?」沉毅不懂。
司慕冉的面頰仍舊蒼白,微微垂著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裡的痛楚:「既然她已認定,那麼我無論如何解釋都是多餘的。」
「可是……」
「沉毅,走吧。」
沉毅到了嘴邊的話,再次咽了回去,看著已然遠去的司慕冉,只得無奈跟上。
一盞茶的功夫後,花月滿捧著大包小裹的走了出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滿意足的朝著冷宮的方向跑了回去。
她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般,如此慶幸自己能找回失而復得的記憶,不然她又怎能知道瑤藍御膳房的位置?怎麼知道瑤藍御膳房過了子時便再沒有人值夜?
太醫院她是沒膽子闖了,不過進個御膳房的還不算啥。
……
陰冷的寢宮裡,劉默忍著疼痛過後四肢的酸脹,平靜的靠坐在地上,頗為無聊的想著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一切。
他記得瑤藍的冬天冷得出奇,大雪紛飛,寒風刺骨,哪怕是站在屋子裡,也能想像得到那仿佛能凍進血液的寒冷。
可饒是如此,他仍舊喜歡靜靜的站在院子裡,感受著寒風的洗禮,看著雪花片片從天而降。
那個時候的他覺得冷嗎?好像並不會,因為瑤藍的天氣是就算是再冷,也冷不過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心。
可他終是病倒了,因為水土的不服,因為身體的極度匱乏。
他並不是一個總容易得病的人,以至於在瑤藍的那次高燒,他尤其的記憶猶新。
完全沒有任何預的燥熱將他瞬間吞併,就連喘出來的氣息都灼著肌膚,那時候的他有些無助的躺在只鋪了一層薄褥的床榻上,無論是睜眼還是閉上,眼前均是天旋地轉個沒完沒了。
度日如年,分秒煎熬,他一個人在病魔製造的混沌世界之中,無法往前也亦不能後退,似無論如何走,等待著他的都是無底深淵,萬劫不復。
空空蕩蕩的寢宮裡看不見多餘的人影,因為是祭雪神的日子,所以寢宮裡的那些個宮人都早早的跑去泰和殿看熱鬧了。
其實就算是她們在這裡又如何?她們在與不在對於他來說,完全沒有任何的不同,或者說少了那些嘴碎的宮人們,他的耳邊還能清淨一些。
胸口的燥熱,讓他的喘息越來越急促,喉嚨乾裂的發疼,他想要支撐著身子坐起來喝口水,可完全使不出力氣的身子,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椎一般,松鬆軟軟。
慢慢將不停冒著虛汗的手舉到眼前,看著那顫抖如篩糠的手指,他忽然有些懊惱,猛地垂下手臂,無能為力的閉上了眼睛。
算了……
他想,乾脆聽憑它自己抖去吧,如今的他早已狼狽到無處遁形,又何必還要執著於這片刻的懦弱?
一隻柔軟的手,忽然毫無預兆的撫摸上了他滾燙的額頭,他詫異的睜開眼睛,那蒙著手帕的臉龐便映入了他混沌的雙眼之中。
她似乎是跑著過來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在看見他睜開眼的同時,鬆了口氣:「你果然是小強啊!無論如何的病痛依然能夠保持清醒。」
當時的他呆滯的似乎忘記了眨眼,眼前原本只剩下了黑白的世界,隨著她的出現,剎那間渲染上了最為美麗的色彩。
她像是一隻歡實的麻雀一般,在他的身邊忙前忙後,端茶遞水,用沾著酒的雙手,不斷的揉搓著他滾燙的四肢,沒有一句抱怨,也不曾發過一聲的嘮叨。
在她一整天的悉心照料下,他滾燙的身子終於降到了溫暖。
而她……
明明已經累的精疲力盡,卻還是戰戰兢兢的吹著碗裡的白粥。
他知道,她是怕他拒絕,怕他像是每次一樣,會打翻了她送來的食物,甚至是對她冰冷相視。
她拿著湯匙的手有點抖,不知道是害怕他的冷漠,還是怕那冒著熱氣的粥燙著了他。
在她有些畏懼的注視下,他第一次,沒有牴觸的微微張開了嘴巴,任由她驚喜交加的,小心翼翼的把湯匙遞進了他的嘴裡。
他想,那個時候的她一定是笑了,哪怕是手帕遮住了她的面頰,他仍舊能夠想到在那手帕之下的她,綻放出來的是怎樣傾國傾城的美麗笑容。
「月滿,花月滿……」
劉默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輕動薄唇,淡淡喊出了那個他錯過了許多年的名字。
「我說高貴的太子爺,勞煩您能別在這深更半夜,狗都偷懶的時候,像是喊魂一樣的喊我的名字嗎?」虛掩著的木門被人緩緩推開,花月滿捧著大包小裹的走了進來。
此時的她滿頭大汗,頭髮散亂,身上原本素白的裡衣早已褶皺骯髒的不成樣子,可饒是如此的不堪,她的一雙眼卻是那般的清透,似汪汪流淌著的淳淳溪流,透明到不見一絲雜質。
劉默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她在皎潔月光的下,緩緩朝著自己走來,似從他的記憶深處走到了現實,漆黑的眸幽深似海,炙熱如火。
歲月蹉跎,時光荏苒,他不知道自己因憤恚荒廢了多少的時間。
白駒過隙,千帆過盡,他亦不知自己被仇恨虛度多少個年華。
他恨過,怨過,卻終沒悔過,只要轉身之時,還能看見她最美麗的笑容,他便已知足。
同當年一般柔軟的手再次撫摸上了他的面頰,他微愣之際,卻見她握著一個煮熟的雞蛋,在他紅腫的面頰上,柔柔的翻滾著。
「雖然比不上活血化瘀的藥膏,但這個方法也是不錯的。」她說著,似想到了什麼,又道,「可能有些疼,你忍忍。」
說實話,花月滿倒是覺得這雞蛋的方法要比膏藥好得多,是藥三分毒,不像是雞蛋,純綠色無污染,滾完了之後洗洗還能吃。
劉默看著她那同記憶之中一般的小心翼翼舉動,淡淡的笑了,泰然的坐在地上,放任她一個人圍著自己忙忙活活。
「劉默,你有沒有想過明天怎麼辦?」花月滿一邊滾著雞蛋,一邊試探的開了口,「大開殺戒?還是天翻地覆?」
這話如果是對著別人說的,她覺得可能很誇張,但是對於劉默,她覺得這話說的算是比較委婉的了。
「不能怎麼辦。」劉默淡淡的應了一聲。
花月滿一愣,懷疑的瞅著他:「尊貴的太子爺,您確定您剛剛說的那句話,是經過了縝密的思考,嚴加的判斷,非常冷靜且實事求是說出口的嗎?」
劉默輕輕撇了她一眼:「瑤藍帝把這場戲演的這麼足,又怎能讓我輕易抓到把柄?就算現在東窗事發又如何?他只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那幾個嬤嬤的身上就足夠了。」
花月滿驚訝的發愣,不過仔細一想他的話,也不是並無道理。
賈君畔教唆,蘇纓絡下藥,侍衛們送人,嬤嬤們下藥,似乎從始至終瑤藍帝都不曾現身過。
抬眼看了看面色平靜的劉默,她有些不放心的又問:「那麼在太子爺的心裡,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劉默垂眸,凝著她那別有用心的眉眼,終是忍不住的笑了:「花月滿,你究竟想說什麼?」
花月滿被他問的噎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這單刀直入的問題。
這次的事情瑤藍帝確實死有餘辜,可剛剛劉默也說了,瑤藍帝做的天衣無縫,根本讓人抓不到任何的把柄,那麼按照劉默瑕疵必報的性子,會不會將今日的仇恨嫁接到別人的身上?
比如說,司慕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