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初進看守所
2025-04-16 04:13:02
作者: 綠le芭蕉
直到被關進看守所的屋子裡,看到滿屋子穿一樣衣服的人,趙志剛才相信自己這次是徹底完了,以前一直覺得自己碌碌無為,總想著能幹出一番大事來,這樣才能讓周圍人另眼相看,讓葉姍和筱雨過上他理想中的好日子。
可是如今,一夜之間,自己就成了階下囚。
他再也看不到未來還有任何希望,萬念俱灰。
看守所的牢房有四層樓,他所在的二監區在四樓,一間屋子住了16個人,是大通鋪,大家看又進來人了,嘴裡罵罵咧咧,日媽倒娘地說這大熱天再加一個人,擠在一個大通鋪上,能熱死,然後把趙志剛擠兌到最靠近廁所的那個位置。
六月,是金沙市最熱的季節,看守所里的監舍就像動物園的籠子一樣,左右兩邊是牆壁,前邊是鐵欄杆,後邊一個窗戶,一個鐵門,房間中間有一條走道,兩邊都是木板大通鋪,在側面那一端的角落裡,廁所、水池、淋浴房都在那,保證一屋子的人吃喝拉撒都在這牢房裡面。
趙志剛是新來的,一來就被安排去洗廁所,十幾個人的廁所,臭氣熏天,他拖著受傷的腿強忍著,刷了兩三遍。
人一多,空氣便更不流通了,人簡直憋悶得喘不過氣來,被管教訓斥著學了一下午的規程,終於熬到了開飯的時間,大家規矩地排成排蹲在兩邊的板子上,進來的時候,一人發了一個塑料泡桶。
一個男人蹲在趙志剛旁邊,雖然穿著牢服,可也能從眉宇間看出幾分威嚴氣質來,趙志剛拖著受傷的腿艱難地蹲著,男人抬頭問他。
「新來的?」
趙志剛嗯了一聲,便沒再理他。
勞動號推著飯車到前門,把鋁製飯盒遞進來,仿佛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屋子裡一個犯人接了過來,給大家發飯,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把最好的一份挑了出來,給了趙志剛身邊的那個男人,趙志剛是最後一個分到飯的,只有半碗稀飯,然後把最後一個饅頭給了他。
「就只這些了,吃吧!」
一頓飯吃的速度很快,大家都不敢說話,深怕弄出點動靜來,就會受罰。
吃完飯,大家有十幾分鐘的休息時間,尖嘴猴腮的男人湊到自己身邊那個男人跟前,巴結的問他。
「我說馬老大,你的案子應該過兩天就要開庭了吧?」
此人正是馬佑軍!
馬佑軍把手一揮,「管他媽的,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尖嘴猴腮的男子是一個盜竊犯,因為他拒不交代和他一起盜竊的同夥,所以案子遲遲還沒判下來,算下來他是和馬佑軍差不多時間進來的了。見馬佑軍不再理他,他慢慢地擠過來,來到趙志剛身邊,用手肘捅了捅他。
「我說哥們,你是犯什麼事進來的?」低頭掃了眼他包著紗布的腿,「厲害了,我的哥,還掛著彩進來的。」
趙志剛還在背剛才管教教的監規,媽的,幾十年了,也沒背過這些條條款款,一時間哪能記得住,可是記不住又得挨打,見男人問他,牛逼哄哄沒好氣的說:「老子把那放高利貸的仇家給打了,媽的,把他眼睛給打廢了一個,所以就進來了。」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小盜竊犯嘴角掛著邪邪的笑,「你牛,等著蹲大獄坐牢吧,不過比起你這鋪位前面那位哥們,你還是弱爆了,那可是把仇家大卸八塊的主,估計這會他的靈魂都不知道在哪遊蕩了。」
算下來,刀疤臉執行槍決已經快一個月了吧。
晚上睡不著,趙志剛摸索著起來,靠在鐵門邊席地而坐,仿佛從走廊里吹來一點過堂風,沒那麼熱,其他的人已經習慣了,早就呼嚕聲震天響了。
「小伙子,剛進來還不習慣吧?慢慢就好了,不管這裡面外面啊,日子都是一樣的得過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馬佑軍走到了趙志剛的身後,也不講究,把拖鞋墊屁股下面,挨著他盤腿而坐。
「大哥,你在外邊,應該是個領導吧,一看你氣質都能看出來。」
馬佑軍摸索著從褲兜里掏出兩支香菸來,遞給趙志剛一支。
「偷偷的抽,這東西在這裡面可是禁品,被抓住了是要受罰的,我可是託了老半天的關係才送進來這麼點。這會啊,估摸著巡夜的獄警已經偷偷休息了,是一時半會不會過來。」
趙志剛感激地看了眼老馬,由衷地說著謝謝。
或許是因為在夜晚,人都會變得感性,也可能因為壓抑在心裡憋屈得難受,甚至可能是馬佑軍天生給了趙志剛信任感,在進入看守所的第一個夜晚,失眠的趙志剛給老馬說起了自己的事。
「馬大哥,我真的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一直以來,我從來都沒幹過違法亂紀的事,就是上班下班打麻將過日子,我承認,我是好逸惡勞、不思進取、總想著投機取巧去賺錢,可是我從來沒想過打人,把人打成這樣還被抓進來……」
說到這,趙志剛情緒激動,忍不住壓抑地哭了。
「這輩子,我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就是父母和老婆孩子了,沒給他們過一天好日子過,卻把本身的生活帶入了萬劫不復,我是罪人啊。」
馬佑軍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已經到菸蒂了,他也捨不得扔,一明一暗的菸頭火光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受趙志剛影響,一時也感慨萬千。
他何嘗不是啊,最近幾年,一直和韓妮娜糾纏著,對王玉萍越來越冷淡,可是進來之後,她傾其所有的救自己,馬佑軍雖然嘴上沒承認,可心裡早就內疚滿滿了。
前幾天,王玉萍偷偷地讓李森疏通關係把她帶進來見了他一面,幾個月不見,王玉萍明顯的蒼老了許多,見到馬佑軍,她依然激動得說話也顫抖起來。
「老馬,我明天就去美國了,去陪兒子,估計以後就不回來了,這麼多年來,我愛過也恨過。對你,我能做的都做了,不該我做的,我也做了,如今可以問心無愧地離開。我就不等你開庭了,那個女人如果有良心,應該不會看著你眼睜睜的被判重刑,想來她會想辦法救你的。」
說到這,王玉萍幾近哽咽,「你我的夫妻情分已盡,如今我也不恨你了,今後有兒子陪我,我也不算孤單。以後,我會讓孩子回來看你的,這孩子從小被我們嬌慣的,有些自私和跋扈,是時候好好管教,不能再允許上次車禍事件的再次發生。想想如果不是為了他,你可能也不會在犯罪的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吧。」
這幾天,馬佑軍眼前總浮現出王玉萍離開時候的背影,他就站在走廊盡頭,看著她離開,他一直在想,她是否會回頭看自己最後一眼呢?
等了很久,終究是沒有回頭,她就那樣毅然決然的走了。
看來這個女人對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她甚至沒等自己審判結果下來就匆忙地離開。只有在失望之後的絕望之下,才能讓一個女人做出這樣的決定吧?以前的所有愛,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中,消失殆盡了,如今她為他做的一切努力,只不過是為了尋求良心上的安心罷了。
當想明白這一點,馬佑軍從內心深處升起一股寒意,辛辛苦苦忙碌了大半輩子,他最後得到的,有什麼?
仿佛什麼也沒有,曾經的繁花似錦都如過眼雲煙,成為了一個塵封的故事。他早已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馬廠長、馬總。身邊也沒有了那些阿諛奉承的人臉和數不盡的鶯鶯燕燕,倒是韓妮娜的臉在自己腦海里異常清晰,李律師告訴他,韓妮娜在想盡一切辦法的救他,籌錢退贓款。
他知道韓妮娜手頭有多少,要補那個窟窿,遠遠不夠,索性他叮囑李森,讓她不要折騰了,反正這輩子他也就這樣了,沒有多少欲望再出去,進入那爾虞我詐的花花世界。
一支煙總算是抽完了,他把菸蒂撕碎了,然後叫趙志剛丟旁邊廁所里,放水沖走。
到了半夜,屋子裡溫度總算降了一些,馬佑軍挪了挪位置,然後拉著鐵欄杆站了起來,坐得太久,腿有些麻木了。
「睡吧,把精神養好,你這案子估計判下來快,就看對方傷勢和態度了,哎,你也是太衝動了些,你這是害人害己啊。」
說完,他像是對趙志剛說,又像是喃喃自語,「人人都說金錢是萬惡之源,但其實這金錢啊並不是罪惡,是人性對金錢的貪慾,才是罪惡。金錢本是無辜的,對不屬於自己的金錢的貪婪和掠奪才是禍根,歸根結底,錯在人心!」
聲音不大,可是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字字都像是尖刀,刺進了趙志剛的心裡,低啞的男中音在這安靜午夜裡響起,顯得異常淒涼。
傷口開始撕裂地痛起來,趙志剛透過小窗戶望向天空,今夜星光燦爛,下了兩天的雨,今天天氣晴朗,被雨水洗過的天空,異常乾淨!
不知道葉姍現在怎麼樣了,知道自己的情況後會不會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啊?即使以後自己出去,又有何顏面再去見她,見自己年老的雙親?
「1x1843號,這就是他在看守所里的編號,從此,沒有了趙志剛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