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含雪匕
2025-04-06 18:54:03
作者: 天際驅馳
第129章 含雪匕
作者:天際驅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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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總管知道賀月是喜歡風染的,他一個外人,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那種喜歡早超過了主子對男寵的喜歡,那種喜歡絲毫沒有褻瀆玩弄的意味,是真心的喜歡。風染不接受,可也不能輕視玷污了這份發自內心的真摯的喜歡。尤其一個帝王會產生這麼誠摯的感情就更加的難能可貴。
枇杷谷里,風染質問他:易地而處,莊總管可願消受皇帝的恩情?後來莊總管一直捫心自問,在理智他,他傾向於風染,他們的身份不容許承受那樣的恩情;可是在感情上,賀月的真摯是不容置疑的,他又傾向於接受恩情。
然而,莊總管想,假若他與鄭修年易地而處,自己有一個兄弟或孩子被別的男人上了,他覺得他同樣難以接受。因此,他對鄭修年倒頗為同情,吩咐下人要對鄭修年客氣。鄭修年雖是砸了幾間客房,莊總管也絲毫沒有為難鄭修年。
風染低著頭,沒說要不要去看望鄭修年,只淡淡地吩咐道:「如果他不肯吃,就叫人灌,不肯配合療傷,就叫人按住。這幾天是他療傷的要緊時候,能不能痊癒,就在這幾天,叫人守著他,不要出了意外。此事,還勞煩莊先生多多費心。」
小遠被抽了三十鞭子,抽得渾身的鞭傷縱橫,雖然傷痕都淺,沒有傷筋動骨,他卻哭嚎得嗓子都啞了。被責罰完了,又一個人抽抽噎噎地哭泣著走回來,倒在床上,繼續抽抽噎噎地哭,他又沒做錯什麼,他家少爺為什麼要打他?小遠此次回來,是被皇帝特許來貼身照顧風染的,待遇自是不同,便在容苑的外牆外又修了一間小屋給小遠單獨住,與另兩個小廝合住的小屋中間隔著一間用來燒水的灶屋。
還沒躺多久,門一開,風染帶著一身的寒氣走了進來。小遠想不到風染竟然會到他的小屋來,吃了一驚,止住哭,從床上爬起來,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少爺。」
屋子沒有點燭,只從敞開的門外透進一點昏暗的月光,更沒有地龍火爐,冷得像冰窖一樣,小遠怕風染冷著了,他可擔待不起,忙道:「少爺快回去,這裡冷!想做什麼,只消吩咐一聲,我這裡聽得見。」
風染輕輕道:「是你!去跟鄭公子通風報信的。」這句話是陳述,不是詢問。他與賀月在後宅寢宮裡做那苟且之事,遠在前堂客房的鄭修年怎麼會知道的?鄭修年從未到過後宅,怎麼就熟門熟路地闖進寢宮裡撞見他最不堪最無恥的情形了?
小遠「嗯」了一聲。
風染挺立在小屋當中,渾身散發著比寒冬更冷的氣息,問:「那你還覺得,我抽你三十鞭子,是冤了你?!」他應該一頓鞭子抽死小遠!敢把他如此不堪的事,捅給鄭修年知道,使得他一敗塗地,失去鄭氏,再無翻身之機!
小遠垂下頭,輕輕分辯道:「少爺不願意被陛下臨幸,小遠才想叫鄭公子來……反正鄭公子是少爺的表兄,不會怎麼樣的……」
風染只覺得已經痛到夠愚鈍的心,又狠狠地被刺痛了起來!整個風園,大約只有小遠心疼他不願意被臨幸。自己還要被一個這麼卑微的長隨憐憫!可是,他不配得到憐憫,只配被天下人唾棄!風染輕輕說道:「你忘了,我是男寵,不管願不願意,便該被人上的。你叫我少爺,真是白叫了!」
小遠掙扎著站起來,扶住風染越來越顫抖的身子,輕輕叫他:「少爺,回去吧,外面冷。」
風染猛地掙開,一把把小遠扔回床上,陰陰狠狠地說道:「不想死,就趕緊找機會離開,否則,我遲早會殺了你!」就算零落成一灘爛泥,他也不要任何人的憐憫。
直到天快亮了,風染才上床躺下。
一連幾天,風染的足跡幾乎未出容苑,只是會每天叫來莊總管,詳細地詢問鄭修年的傷情恢復進展。知道鄭修年在聽了莊總管轉敘自己的話之後,說了聲「知道了」,便恢復了正常。正常的吃飯,配合著大夫的治療,除此之外,會像風染一樣,枯坐在客房裡不動。鄭修年的內傷,據大夫說將在初十左右結束診療。因診療得還算及時,所有經脈已全部打通,大夫估計不會落下病根,武功的恢復,還要再過一兩天,應該會盡復舊貌。
對於賀月回皇宮,婚禮的籌備等情況,風染一字不問。莊總管便是想說給風染聽,也找不到機會。
初十日凌晨。
風染再次半夜光臨小遠的小屋。自從下令鞭打過小遠,風染便只叫小遠養傷,再不叫小遠近身服侍。見風染進來,小遠趕緊迎上去扶住風染:「少爺要做什麼,叫小遠便是。」
「手,拿開。」風染說道:「往後,你跟他們一樣,不得我同意,不許碰我。」小遠像被蛇咬了一樣,趕緊撒手,又結結巴巴地說道:「少、少爺,有些事,你、你一個人、做不來的。」
風染不答,只把手裡拿著的,一個用巾子包著的一尺左右的硬物遞給小遠:「收好了,明天找機會,偷偷拿給鄭公子。」
「是什麼東西?」小遠到底還是少年人的心性,有些好奇。
「含雪匕。」
小遠一驚,脫口道:「少爺,你、你偷……噢……」這含雪匕是把極鋒利的匕首,據說為前朝鑄劍名師所鑄造,是江湖武林人物夢寐以求的利器,一直為太子府所珍藏。風染查過太子府的帳,對太子府的根底知之甚詳。幾天來,風染唯一一次離開容苑,便是去取含雪匕了。小遠本想說風染偷盜太子府寶物,忽然又想起太子府已經更名風園賞給風染了,風染拿自己園子裡收藏的東西,哪算偷盜?便趕緊消了聲。
風染轉身便要出去,小遠道:「少,少爺,你、你這是拿府里的東西,私相授受。」
「不錯,我便私相授受了。」風染腳下微微一頓,背對著小遠,輕輕說道:「你對府里的規矩背得倒熟。跟總管大人告發我,便是大功一件,沒準莊總管能升你做個管事。」
小遠追著風染的背影問:「少爺,少爺,你把這個拿給鄭公子做什麼?」
風染輕輕咳著,說道:「殺人。」
初十日申時。
風染聽完莊總管的稟報,知道鄭修年的內傷已經痊癒,甚是心慰,他答應留下,終換得了鄭修年的痊癒。
莊總管又稟告了一些園子裡的瑣事,便告辭著準備退出容苑,風染問道:「莊先生是不是覺得我這裡很骯髒?」
「豈敢!」
「那為什麼每次都走得那麼快?」
「老朽是怕公子嫌老朽聒噪,不敢久留。」莊總管知道風染最近氣大得緊,喜怒無常,動不動就責罰園子裡的人,還往往一罰就是一大群,搞得本來最清閒的刑房,這幾天打人打得手軟,莊總管已經挨過一次打了,不想再觸霉頭。這尊瘟神,惹不起,就躲遠點。
風染說道:「煩勞莊先生稟報陛下,說我後天,想求見他。」
「後天?」還有三天就要舉行婚典了,莊總管有些擔心賀月能不能抽出時間來。這幾天,他把風染的情況往宮裡稟報了,宮裡卻一點回應都沒有,也不知道賀月有沒有收到他的稟報,或者是忙得顧不過來?
風染淡淡地一笑,說道:「嗯,請陛下後天務必來風園一會,我有說跟他說。」
那種笑是慘澹的,雖然是在笑,笑里包含的卻是無盡的傷痛。莊總管記得,曾經他看見過風染一笑,他不記得風染為什麼笑了,只記得風染笑得明媚純真,把他的心狠狠撞了一下,哪像此時,笑得那般沉痛憂傷?莊總管回道:「老朽一定會盡力通稟。」
風染一邊謝著,一邊輕輕咳著,臉頰上泛起異樣的紅暈。莊總管關心地問:「公子是不是涼著了,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風染輕咳著搖手,咳喘稍定之後,風染說道:「莊先生,看在你我皆是天涯落難皇族的份上,先生能不能幫我做一件事。」
「公子客氣了,什麼事,儘管吩咐,老朽必定盡力。」
風染垂著頭,尋思了一會兒,方抬頭又是一笑:「他日,我若死了,煩勞先生看在我相托的份上,照拂小遠一二,他便有錯,也別為難他,把他遣出園子就好。」
莊總管聽風染搬出了「同是天涯落難皇族的份上」,還當風染會有什麼要緊事託付他,哪知竟是這等小事,回道:「這個不消公子吩咐,老朽自會照拂於他。只是公子正青春年少,何出此言?」
風染出了一會兒神,喃喃道:「只怕哪天,我忽然死了,小遠太不知進退死活了,我怕他吃虧。」
「公子想太多了。」
安慰了風染,從容苑告辭出來,莊總管總覺得風染有些話沒有說出來。他猜想,風染本來想托他的,應該是件很要緊的事,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噎了回去,臨時叫他照拂小遠來敷衍。可是,風染本來要託付他的,是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