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魔焰滔天
2025-03-22 20:56:16
作者: 小無相公
每一次,即將吼出「上去」兩字之時,橫江都會死死按住太陽穴,保持最後一絲清醒,不肯催動陸慎留下的法術。
橫江死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他額頭之上,青筋暴起。
心癮的苦痛與折磨,越來越強烈。
到後來,橫江竟是連牙關也無法咬緊,漸漸張開了嘴巴。
「啊!!!」
撕心裂肺的怒吼,自橫江口中響起。
此時此刻,橫江心思生出,諸多雜念,潮水一樣滋長。
「我得趕緊上去!上面就是殿宇,青丘櫻就住在那裡!」
「多新鮮的血肉啊!多純淨的魂魄啊!我只要去了大殿之內,只要吃了青丘櫻一口肉,就可以將這痛不欲生的痛苦,一掃而空!」
「我若是食肉飲血吞魂,三樣全都做了,就能得大解脫,得大自在!去吧!去吧!我還猶豫什麼,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這種雜念,與無與倫比的痛苦,參雜在一起,讓橫江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他幾乎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嘴巴一張,喊出了一個「上」字!
可是,「去」字尚未出口,橫江已經伸出手來,將四個手指頭,猛地伸入嘴裡,用手指死死壓著舌頭,不讓後面那個「去」字,發出聲音。
緊接著,橫江狠狠用力一咬,在手指上咬出了深可見骨的傷痕……
心癮引誘著他,驅使催動法術,回到殿宇,做那食肉、飲血、吞魂之事。
而橫江的殘存的意志,死守著最後一份堅定,將手指伸進嘴裡,咬得皮開肉綻,鮮血橫流,死活都不肯催動法術。
隨著時間推移,橫江在地上滾得越來越慢。
這幽泉河邊,氣溫熾熱。
哪怕流出再多的汗水,也會在片刻之後被烤乾。
原本雪白乾淨的鳳凰羽衣,如今滿是汗漬,汗漬上又沾滿了泥塵,呈現一大片一大片烏漆墨黑的污痕。
因在地上來回打滾,汗水從塵土上流過,他臉上滿是一道一道縱橫交錯的泥垢污漬。
就連他頭上那座玉冠,也已經掉在了地上,髮髻散開,披頭散髮。
如今的橫江,再也看不出半點仙門弟子的模樣,也再無半分儒雅溫和的氣度。
蒙頭垢面,就像多年不洗澡,多年不梳頭……
就像一個乞丐,一個瘋子!
當他精疲力竭,無法動彈之時,他就蜷縮在溶洞角落裡,把身軀藏進了背光的陰影里,有氣無力的喘息著。
這一次,心癮爆發得極為猛烈。
而且,心癮爆發過後,橫江所承受的萬般痛苦,也消散得極慢。
直到大半天之後,橫江才動了動手指頭,一隻手撐在石頭上,緩緩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往前走去。
此刻,心癮雖已暫時消退,橫江卻被折磨到了油井燈枯的地步。
幾步之後,他雙腿一軟,摔倒在地。
摔倒之後,橫江反倒是笑了。
「哈哈哈哈……」
他以手撐地面,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聲音已經極其嘶啞,卻笑得如瘋似癲,笑得放肆至極。
他的眼睛,極為清澈,亮得可怕。
站起身後,他大步往前走去,腳步越來越穩健,最終站立在幽泉河邊,身軀猶如一柄出鞘之劍,挺得筆直。
幽泉河水,澎湃洶湧。
一如先前火山爆發般的心癮,無可阻擋。
「我魔門下,果真是魔焰滔天,勢不可擋!可我就算粉身碎骨,就算跳進這幽泉河裡,燒得灰飛煙滅,我也不會受心癮驅使……」
橫江聽著河水轟隆之聲,緩緩閉上了眼睛,一道嘯聲,自他口中響起。
從權輿之聲到流雲之聲。
繼而虎嘯猿啼。
繼而鳳鳴龍吟。
繼而雷鳴……
橫江按照腦海里的諸多仙門嘯法,仰天長嘯,卻學什麼不像什麼。
「我這修煉天賦,果真是平庸得很!如今雖得人傳授仙門嘯法,卻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有所領悟……」
一念至此,橫江便不再長嘯。
不過,人在生死大劫過後,大難不死,總想要做一些事情,來抒發一下情感,橫江也不例外。
有人會縱飲烈酒,一醉方休。
有人會大聲哭泣,淚流滿面。
橫江則會唱歌。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他喉嚨已經嘶啞,歌聲更是蒼涼。
這本是橫江很小的時候,爺爺教他的一首兒歌。
橫江曾問,「我們墟城周圍都是沙漠,沒有河流,我要去哪裡才能找到滄浪之水,來清洗我的冠纓……」
爺爺就說,「仙門中人,才會在頭上戴著高高的玉冠,玉冠上垂下長長的冠纓。你得先拜入仙門,成為仙門弟子,才有冠纓。」
從那一日起,橫江就立志要拜入仙門。
如今,他已拜入仙門,得了諸般道法……
橫江拿出香燭點燃,又擺出了那一根陸慎所留的花枝,當做貢品,就在這幽泉河邊,祭拜爺爺,一跪到地。
算算時間,應該已快到了黃昏。
橫江站起身來,自乾坤袋裡掏出幾桶備用的清水,將身上清洗了一番,再把鳳凰羽衣烘乾,整了整髮型,帶好玉冠,用白布把受傷的手指綁好。
梳洗整理一番,橫江又是衣冠楚楚,溫文爾雅。
他拉了拉袖子,將手上的傷痕遮了遮,再走至陸慎預留的法術之處,念一聲:「上去。」
殿宇門口,青丘櫻坐在門檻上,手裡拿著一根小棍子,正在逗弄地上的螞蟻。
她一見到橫江,便丟了棍子,大喊道:「大叔,我餓了!」
橫江溫和一笑,道:「我給你做飯。」
青丘櫻卻抓著橫江的手掌,心疼道:「大叔,你手怎麼了?」
橫江只說是修煉的時候不小心,被幽泉河濺起的岩漿,燙傷了手指。
「大叔受了傷,是病人,那就由櫻櫻給你做飯吧。」
青丘櫻蠻橫的推開橫江,生火做飯,卻被濃煙燻紅了眼睛,嗆得連連咳嗽,她卻依舊不讓橫江插手,只說要給橫江做一頓好吃的。
她做出來的飯菜,勉強可以入口,但絕對談不上好吃。
橫江吃得狼吞虎咽,仿佛這是天地間一等一的美味佳肴。
飯後,橫江又去了幽泉河。
這一次,他依舊沒讓青丘櫻跟隨,就怕心癮突然爆發。
河中藍光璀璨,烈焰滔天,日夜不絕。
不久之前,橫還在河邊祭拜過去世的爺爺,點了香燭,擺了果品。
如今,早已燃盡的香燭還在,唯獨烈焰冰荷的花枝,卻不見了!
橫江腳步一停,神色驚變!
是誰?
取走了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