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2025-04-04 09:10:43
作者: 穆如清風
第095章 她的話說得很直白,沒有委婉的餘地在。
虞宋拿她和貝兒相比的時候,他尚能以眼神警告他閉嘴,可是現在段子矜就這麼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他卻無言以對。
她唇邊淺淺的笑容好似天邊的流雲,飄渺遙遠,不知什麼時候就要隨風散了……
於是江臨進門之前斟酌許久、不知怎麼開場的踟躕,都因她的一句話變得毫無意義了。
他的眸光深了深,黑漆漆的,像個無底的洞窟,「嗯。」
「嗯」是什麼意思?段子矜好笑地看著他,但心中卻半點感覺都沒有。開心的、不開心的,什麼都沒有。
「《傾城》的母帶被人盜取拷貝,屬於公訴案件,立案就不能撤銷。」江臨盯著她,說話時除了嘴唇在動,神態動作皆是巋然沉靜的,「我試著找人解決,但這部電影的關注度很高,成功率……不大。」
她點頭表示理解。
前段時間姚貝兒緋聞纏身,帶動著這部電影也在熱搜榜上居高不下。倘若認真算起來,這裡還有她段子矜的一份功勞。
被公眾如此關注,想在裡面動些手腳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查不出來到底是誰幹的嗎?」段子矜問。
江臨沉聲,「u盤是貝兒的,但不是她做的。」
段子矜不動聲色地回望著他,「言外之意,就是我做的了?」
「你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段子矜的神色比他還要淡漠一點,仿佛這所有的事都和她無關,她也懶得理會。
她這樣的反應讓江臨的嗓音繃得更緊了,「再拖下去對貝兒的名聲很不好。」
段子矜「哦」了一聲,「然後呢,跟我有什麼關係?」
其實他把話說到這裡,段子矜已經大概明白了。
她是那麼的了解他。不過現在,此時此刻,她卻有些恨自己為什麼這麼了解他。
「我為你請了辯護律師,你只需要在法庭上保持沉默,不會出任何事。」江臨頓了頓,聲線沉凝,「我保證。」
「為我請辯護律師?」段子矜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我做了什麼違法亂紀的事,需要律師來辯護?」
「子衿……」
「別叫我。」段子矜冷淡道,「如果你是想讓我替姚貝兒頂罪,不可能。」
江臨隱忍深沉的眉峰微微一動,眼裡的情緒藏得極深,令人完全無法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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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矜不聲不響地打量著他。
江臨高大勻稱的身材幾乎可以駕馭任何一種風格的衣服,其中以黑色西裝為最,穿在他筆挺的身上,便再也沒人能壓得過他半分風采。張弛有度的線條在燈光的描摹下,顯得更加矜貴高雅,無論他是靜是動,昭彰恢弘的氣魄都如影隨形。
對一個年紀不大卻事業有成的男人而言,成熟加上權勢,無形中便凝聚了一股貴族化的氣度與壓迫——那種所謂的王者之風。
他的五官依舊是她所熟知的俊朗非凡、令世人傾慕憧憬的樣子。
一切都沒有變化。可是為什麼看起來這般陌生?
段子矜覺得,她忽然不認識江臨了。
亦或是,她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江臨沉默了一陣,最終還是說:「不是讓你替她頂罪……」
段子矜靜默地等著他的下半句。
不是頂罪,是什麼?難道她想錯了?
他卻道:「貝兒沒有犯罪,這……不算頂罪。」
長達許久許久的靜默。
段子矜輕輕笑出聲。
心上本來就插著一把刀,現在……他又握著刀柄往深處捅了捅,頓時血肉模糊。
提了口氣,感覺到整個胸腔都在疼。
她關注的是他讓她替姚貝兒頂罪,而他關注的是姚貝兒犯沒犯罪。
好個不由分說的維護。
「江臨,你跟我說幹什麼?她犯沒犯罪……你怎麼認為我會關心這種事的?」她笑,「這些話,你還是拿著證據,去對法官說吧。」
江臨眉宇一沉,「子衿,貝兒是公眾人物,一旦有了這個污點,她以後的路就難走了。到時候全社會怎麼看她?還有哪家影視公司願意請她拍戲?」
段子矜藏在被褥下的手攥在一起,指甲嵌入掌心,疼痛慢慢刺入皮膚。
她收起笑容,面無表情道:「所以我就可以替她背這個污點,反正我也不是娛樂圈裡的人,全社會怎麼看我無所謂,是嗎?」
她的眼角眉梢掛著輕佻的嘲諷,偏偏又生出幾分嫵媚,江臨光是看著,千句萬句便如鯁在喉,「我不會讓你出事。你只需要出庭給眾人一個交代……」
「我有什麼可對人交代的?」段子矜笑意譏誚,「退一萬步講,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真不是她做的?你當警察都是廢物嗎?他們查不出真相嗎?」
「我相信貝兒。」他說,「她不會做出這種沒有分寸的事。」
段子矜的呼吸聲猛地頓了一拍。
隨後,她閉了閉眼,「你出去吧,江臨。」
「子衿……」
「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他眼眸緊了緊,卻上前一步將她抱住她,胳膊用力將她壓進懷裡,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
段子矜沒睜眼,月牙般彎彎的眉毛輕顰著,很是隨意的模樣,「既然知道對不起我,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當她是什麼?無論何時何事,只要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一筆勾銷嗎?
呵。
段子矜睜開了眼睛,褐色的眸子裡沒有波動,寂寂無瀾。
想了想,她卻還是有些話想告訴他。
段子矜望著天花板上的紋路,微仰著頭,語氣漠然道:「江臨,你知道嗎?你抱著姚貝兒離開的時候啊……我就在你身後的那片水裡。」
江臨渾身一震,手臂僵得無法動彈。
「你那時有多緊張她,我都沒法用語言形容。」她笑了下,話鋒一轉,「不過……你知道那水有多涼嗎?」
說著,她稍稍推開他一些,擼起寬大的病服衣袖,露出白希的藕臂上那些醜陋的疤痕。
江臨遽痛,指尖撫上那些傷痕,每一道都加以百倍的刻在他的眼裡,心上。
「我想,你大概是沒有看到我,才會帶著她先離開的。」段子矜繼續道,「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是。」江臨急匆匆地打斷她,「我不知道你也……」
「所以啊,我起初並不怪你。」段子矜又笑,唇邊的弧度卻涼薄。
起初。
江臨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兩個字,平平淡淡的兩個音節,碾過他的心尖。
她沒理會他的反應,甚至沒去瞧他,只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會來看我,我知道若是你聽說我落水受寒了,一定會來看我……」
江臨的喉嚨緊得發澀,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停了停,目光落在他英俊的臉上,含著溫順又淡然的笑意,卻那麼那麼的悲傷。
「你果然來了,江臨。來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叫我去替姚貝兒頂罪。」
江臨的眸光狠狠晃動,似山巒傾塌崩裂。
而她,自始至終都只是無波無瀾地陳述著,就是這樣的平靜,卻莫名讓他懷念起她從前對他歇斯底里的樣子。
那時他尚覺得不耐煩,可不耐煩……也好過窒息般的驚懼與心疼。
「你沒有問我傷得重不重,沒有問我疼不疼、怕不怕,沒有問我還有哪裡不舒服。」她說著,眼裡的淚水就掉了出來,「你一見到我,就想毀了我的名聲,去挽救她的名聲。」
段子矜想,她沒有哭。哭和流淚是兩件事。
高興會流淚,悲傷也會流淚,被洋蔥辣了眼睛一樣會流淚。
而哭——是真真正正從心裡往外溢的傷悲,她已經感覺不到了。
他手裡的力道險些失控,使了狠勁禁錮住她柔軟無力的腰身,逼迫她的脊背貼在他的身上,半點縫隙都沒有。
好像這樣,兩個人心間的距離也就不在了。
「子矜……」他仍說不出其他的話,只顧著低啞地叫她的名字,一遍一遍、不知疲憊地叫。
可是再怎麼叫,也無人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