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始祖的血淚(一)
2025-04-04 07:17:16
作者: 乙只眻
當日光散盡,夜幕降臨,夜空中薄雲層層,堆積成厚厚的防護牆,遮住了璀璨的星,依稀的月光,找不到指路的北極星。仰頭望天的臉龐,那無盡的沉默,陰冷的目光,是黑暗的宣洩。
叢林中,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快速閃過,揚起的風,伴著沙子,捲起落葉,一段短暫而華麗的舞蹈,在黑暗中旋轉,飛揚的姿態,散發著孤芳自賞的悲傷。
這將是一個不眠不休的夜晚,竹影拉開血染黑暗的帷幕,將嗜血的獠牙暴露於天地之間。
追鋪,獵殺,陰冷的夜風,晃動的樹蔭,迅速的人影,血液,殺戮,死亡,沒有悽厲的哀嚎聲,是有享受於血腥的好戰氣息,死得其所的凌然。無數倒在血泊中不再動作的屍體,被遠遠地甩在身後。
齜牙咧嘴的怒吼,虎視眈眈的冷眸,至死方休的毅力,誰在挑戰誰的忍耐,誰在守衛誰的信念。被追趕的人,擁有一雙令人顫抖的紫金色眼眸,那凌駕於吸血鬼界的始祖,身手瀰漫著染上血液的殺氣。那早已失去人性的野獸們,機械地戰鬥,與英勇無關,瘋狂地迷戀,賭上生死的殺戮,壓上所有的性命都要咬上一口,撕下一塊皮肉,否則絕不善罷甘休。
這種看似低三下四的混種吸血鬼,戰鬥力卻絲毫不遜色,他們兇猛,比猛虎豺狼都暴戾,他們似乎早已忘記自己還是個活人。
形單影隻的始祖,被數不清的混種吸血鬼撲上身,撕碎一批,又撲上一批,無始無終,糾纏不清,那些難以擺脫的凶暴的獠牙們,如傾盆大雨。
竹林里,竹葉颼颼,吹響死亡的進行曲。
「可憐的始祖,你落單了,真是不幸呢!」一個身上浸透血液的年輕男子,不容忽視的高貴姿態,紫金色的眼眸里卻是冷酷和絕情,卻又帶著一絲輕蔑的戲謔之意,此人正是亞熾。
亞熾在戰鬥中身受重傷,卻依然一副王者風範,絲毫不曾畏懼,是啊,他不需要畏懼,他身邊是數不勝數的混種吸血鬼,一批失去人性而只知道嗜血的工具,死了很多,不計其數,也死不足惜。但同樣又很多咬傷了對方,讓對方流血不止,來不及癒合,又開了新的傷口。
「哼,亞必爾納家族的種就是卑鄙,不擇手段的下等物種!」落單的始祖吸血鬼名為亞茨淂,是亞必泗町的丈夫,因為中了計而落單,中途被涅莽人的工具弄成重傷,加上這難纏而瘋狂的嗜血工具,終究落了下風。
涅莽人為吸血鬼獵人的統稱,亞熾偏偏誠邀了涅莽人參加婚宴,明知西嵐殿都是吸血鬼,不少涅莽人依然前往西嵐殿。皆是因為亞熾放出始祖吸血鬼的下落,顯然一山容不得二虎,對涅莽人來說,那日前往必有收穫,無論是始祖吸血鬼還是亞必爾納純種吸血鬼,任何一方受傷或者死去,都是極大的好事,這樣千載難逢的時機,沒人會放過。
亞熾設下計謀,將婚宴的來賓紛紛變成混種吸血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擴散,從而壯大自己的力量。而涅莽人的加入,確實是亞熾意外的收穫,也是志在必得的一股力量。將吸血鬼獵人變成混種吸血鬼,從而變成自己的嗜血工具,這樣的事也只有亞熾可以做出來,他的父母的確沒有選錯,他天生就是一個王者,擁有著清晰而敏銳的統治頭腦。
「兵者,詭道也,」亞熾笑道,移到亞茨淂跟前,「成王敗寇,就不要再說誰比誰下等了,不一樣留著先祖的血液,至於誰身上的血液會流的更久,那就不好說了。」
「呸!亞必爾納家族的種,還敢提先祖?不覺得丟臉嗎?」
「亞必爾納家族至少傳承了二十一代,統治這整個吸血鬼界,怎麼說也是替先祖發揚光大了,而你們亞必泗町呢?第一代就躺在棺材裡,一覺醒來,不會感慨世間百態、人生滄桑嗎?整個時代都變了,老古董,躺在棺材裡不是挺好的,非得出來刷存在感,最終落得一個徹底死亡的下場,就這麼亟不可待!」
或許幾千年前,當亞必爾納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現今的局面,亞必爾納比亞必泗町更適合做統治者。無論哪個朝代,哪個種族,甚至是哪個世界,爭奪繼承權,沒有誰比誰正義,誰比誰光明磊落,也沒有誰比誰陰暗,只有成王或敗寇,後人不會去追究原因,只追隨必然的結果。
「哼,今日我死,你也不會好過,你身上的傷,足夠你耗到死亡的時刻。」亞茨淂看著亞熾的肩膀,是被他咬傷的裂口。純種吸血鬼的獠牙有毒,而始祖吸血鬼的獠牙更是萬毒之首,會讓吸血鬼失去自愈能力,在亞熾自愈之前,這傷口必將潰爛,甚至腐蝕到心臟。
「借你吉言,讓我比你後死,甚至等到你的妻子和女兒一同死去,我再死。」亞熾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肩膀和胸口,那傷口確實占據了一大塊面積,傷口深得令人頭疼。
亞茨淂聽到妻子和女兒,頓時惱怒,吼道:「卑鄙無恥!」
亞熾冷笑,如果站在這裡的人是亞必泗町家族的人,而被擒住的人卻是亞彥妠,亞濏,甚至是亞熾自己,亞必泗町家族的人一樣會覺得理所當然,下手的時候絲毫不會留情面,誰卑鄙,被擒的人說了不算。
「如果你這樣想會覺得安息,那你就這樣認為好了。」亞熾說著沖向亞茨淂,只聽見「咔嚓」一聲,亞熾的獠牙扎進亞茨淂的脖子,貪婪地吸著血液。亞茨淂睜著那雙紫金色的眼眸,從眼眶裡流出一行血淚,莫名悲傷,從心頭翻湧而出,他竟然無法反抗。冥冥中有某種神秘的東西死死地壓制著他身體裡的力量,那會是什麼東西,竟然可以與始祖吸血鬼的力量抗衡?
亞熾的獠牙扎進始祖吸血鬼的血管,飛濺出一滴血液,血液飄落在竹葉上,順著竹葉上的脈絡一路下滑,在枝節出聚攏,忽而從枝節出長出幾根白色絮狀物,頂上一點為血紅色,如嬌媚女子的紅唇,性感火辣,散發出帶著血腥味的清香。
與此同時,成片的竹林皆開出白色的花絲,竹子開花,乃世間罕見之現象。有古老傳言,竹花盛開,乃不祥預兆。
亞熾鬆開口,懶得擦鮮血淋漓的嘴巴,起身冷冷地看著亞茨淂倒地,「啪嗒」一聲,永遠地倒地,是死亡,而不是沉睡。
「殿下,這屍體如何處置?」
「當然要物盡其用。」亞熾堵上性命,費盡心思才逮住始祖吸血鬼,即便他死了,也應該用盡最後的一點價值,才不枉費亞熾即將失去的性命。
地面捲起一陣強而有勁的風,竹林里的人影頓時消失不見。在吸血鬼們離去後不久,成片的竹子頓時枯萎、死去。如曇花一現,無論多麼奇幻而美妙的景象,終將毀於一夕。
亞熾回到西嵐殿,無力地靠在躺椅上,已明顯感到身體不適,胸口湧起一陣陣如排山倒海般的噁心和難受,他俯下身,嘔出一口接著一口濃稠的污血,將雪白的地磚染成了暗紅色。
「殿下!」亞熾的僕人見狀,驚駭不已。
「骯髒的血液。」亞熾笑道,擦了擦嘴角,嫌棄地注視著地上發黑髮暗的污血,卻並不感到驚訝,似乎開始追殺亞茨淂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殿下,不要緊嗎?需不需要……」
僕人的話未說完,亞熾又開始接二連三地嘔血,臉色煞白,仿佛連心臟都要嘔出來。
亞彥妠聞到怪異而濃郁的血腥味,來到大廳,見到亞熾嘔血的場景,同樣一臉詫異,問道,「你吸了誰的血?」
亞熾嘔得精疲力竭,仰頭躺下,看著絢麗奪目的吊燈,嘴角揚起一抹難以看懂的笑容,接過僕人手裡的手帕,擦了擦嘴巴上殘留的污血,說道,「亞茨淂,始祖吸血鬼。」
亞彥妠被亞熾的話嚇了一跳,「亞熾,你瘋了嗎?!」
「瘋了?呵呵,或許是吧。」
「你何止是瘋了,你簡直在自尋死路!亞必爾納家族都要毀在你的手裡!」亞彥妠厲聲呵斥道。
「我尊敬的女王殿下,亞必爾納家族若是毀了,難道不是你這個女王沒有統治好的緣故嗎?哪能血口噴人,責怪於我?」亞熾坐起身,雙臂搭在腿上,看著亞彥妠。
「亞熾,你明知故問!」
自從亞彥妠嫁給亞熾,亞熾早已不是單純的八殿下,更不是亞彥妠一開始冊封的王爵,他是亞必爾納第二十一代女王的丈夫,吸血鬼們便已認定他才是吸血鬼界真正的統治者,事實上,掌權也全在亞熾的手上。
這樣的事並不稀奇,也是亞彥妠理解並接受的事。亞熾和汎塵截然不同,如南轅北轍,因為他們的身份和血統有著巨大的差別,吸血鬼們絕對不會認可汎塵,卻可以順其自然地接受亞熾。沒有人會認為亞熾奪走了亞彥妠的權利,吸血鬼們更樂意接受這個現實。女王是一個高貴的身份,一個光榮的頭銜,被眾人保護的對象,所以人們更希望她遠離戰鬥和屠殺,而真正做事和掌權的就是她的丈夫,也是吸血鬼界真正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