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結下樑子(二)
2025-03-24 15:53:04
作者: 乙只眻
秦泠兒的診治結果,令她自己都詫異,汎塵的身體只是因為血量少而虛弱。可是這種虛弱的程度,不該單純由血少而引起,然而除此之外,又找不出任何原因。
吉寶也發現汎塵眼眸的異樣,在汎塵眼前揮了揮手,想試一試他的視覺是否出現了問題,隨即放下手,吉寶又差點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少爺好生修養,切勿動氣,紊亂了氣息,不利於康復,泠兒先去配藥。」
「泠兒,等一下。」夕瑤追出了門。
秦泠兒轉過頭,目光充滿敵意,說道:「別這麼叫我。」
「好吧,」夕瑤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有注意到汎塵的眼眸嗎?」
「你說呢?要不換你來做藥劑師?」
「我不是這個意思,並不是質疑你的醫術,但你也沒有提,所以我才……」
「少爺的眼睛若壞了,瞎了,眼不見為淨,不就正合你意?」秦泠兒鄙夷的目光不留餘地地掃過夕瑤,繼而又道,「這樣,你就可以做哪些偷雞摸狗的事了。」
夕瑤覺得秦泠兒這話說得有點過頭了,「泠兒,你可能誤會我了……」
「哼,或許你也以為我瞎了,還有,別叫我名字!聽得我刺耳。」秦泠兒轉身離開。
夕瑤嘆了一口氣,在閔德府,好不容易跟秦泠兒建立起的友好關係,也僅僅維繫在一段時間內,說崩塌就崩塌,連解釋的餘地都沒有。
「小傢伙……」
夕瑤跟前響起亞熾的聲音,渾身一哆嗦,汎塵還在屋裡,夕瑤立刻跑上去,捂住亞熾的嘴巴。
亞熾拿掉夕瑤的手,小聲而曖昧地說道:「哦,這是準備跟我偷情嗎?」話音剛落,他攬起夕瑤瞬間消失。
「偷你的大頭鬼!」
「也是,你本來就是我的未婚妻,不需要偷,所以,你賴在汎塵身邊,是幾個意思?朝三暮四,可不是好孩子呢!」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你不是已經和亞彥妠成親了嗎?」
亞熾會心一笑,說道:「哦,小傢伙,原來你還在介意這事呢,要我如何補償你,你才會不生氣呢?」
夕瑤只是陳述事實,並非是介意,但這話似乎讓亞熾更加誤會了,或許他根本就不會聽夕瑤說什麼,只會擅自歪曲事實,挑他所認為的重點去理解。
「亞熾,我已經想起所有的事了。」夕瑤坦白道,就像她失去記憶的時候,和亞熾坦白自己對汎塵動了心一樣坦誠。
「就因為想起來了,所以回到汎塵身邊了?」亞熾的語氣瞬間變得落寞,哀傷道,「小傢伙,你太無情了,想起汎塵,就可以忘記我嗎?這麼殘忍的事,你是如何心不跳臉不紅地做出來的呢?」
「你本來就不喜歡我,只是一直拿我當消遣,差不多也該夠了,別裝了。」這話也只有現在的夕瑤敢說,失去記憶的她,自視卑微如螻蟻,再多的不滿,也只能閉口不提,埋在心底。
「小傢伙,你太不了解我了,喜歡你的地方可多了去呢,比如,你身上流淌著一半的人類血液,味道好極了。」亞熾埋下頭,在夕瑤的脖子上舔了舔。
「咦——」夕瑤推開亞熾,「我找你,想確認一件事。」
「確認完了,可以讓我咬一口嗎?」
「不行!」夕瑤雙臂交叉,態度端正,堅決不同意,純種吸血鬼的獠牙有毒的,被亞熾咬了,汎塵一定會發現。
「那算了,我先走了。」亞熾轉身要走。
「等一下,在徹底變成殺人工具之前,我還有多少時間?」夕瑤認真問道,她想知道,她還能在汎塵身邊待多久。
「嗯?」亞熾轉過身,是誰告訴她這件事的,真是多嘴,亞熾卻不以為然,笑道,「所以,在你徹底淪落之前,把你的身體和血液獻給我,如何?」
夕瑤心道:果然是耍我的,吸血鬼沒一個好貨,特別是純種吸血鬼,既然早知道我會變成那個下場,還說什麼要娶我?
不可以悲傷,不可以消極,夕瑤咬了咬牙,斟酌片刻後,問道:「可以借我一樣東西嗎?只有你有。」
「你是說獨一無二的我嗎?當然可以,不過記得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可能沒有辦法親手還你了,到時候,得麻煩你自己拿去。」夕瑤望著亞熾,一臉決絕。
「小傢伙,你不會是想要矢獨劍吧?」
夕瑤搖了搖頭,湊在亞熾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
「小傢伙,我可以給你,不過,我不準備讓你用上。既然你開口問我要了,我也不忍心拒絕你,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要回點什麼?禮尚往來,才合情合理。」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夕瑤知道躲不過了,她側過頭,撩開脖子上的長髮,說道,「別太深了。」夕瑤不是怕疼,只希望亞熾可以輕一點,那麼傷口就會淺一點,也會癒合得早一些。
「如果可以,我只想要你的血,小傢伙,你可明白?」亞熾埋下頭,舌尖滑過夕瑤雪白的脖子,獠牙扎進皮膚,發出「咔」一聲。
「嗯……」夕瑤咬著牙,吃了一痛。
「我只想要你的血」,這並不是貪得無厭的索取,而是吸血鬼獨有的告白,可惜夕瑤還聽不懂。
亞熾吸了血,依依不捨地鬆開夕瑤,笑道,「那麼,你要的東西,什麼時候來取?」
「我不知道,但我會儘快去取。」夕瑤心事重重地說道。
「好,那我等你來。」亞熾舔了舔夕瑤脖子上殘留的血跡,隨即消失,不見蹤影。
傷口火辣辣的疼,如同一個不祥的烙印。夕瑤將一縷長發放回原處,蓋住脖子上的獠牙印,滿心的不安。
夕瑤一回到屋子,便被汎塵質問,「你去了哪裡?」
「我,去了泠兒的藥房。」
「這裡不是閔德府。」
「臨時的……藥房,呵呵,西嵐殿有臨時的藥房,你不是看到我跟著泠兒出去的嘛!」
「別騙我。」
「不會,不會……」夕瑤坐在凳子上,雙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看似和平時一樣,實則是在用手掩護脖子上的獠牙印。
秦泠兒端著一碗藥進了屋,「這是剛煎好的藥,請少爺慢用,沒什麼事,泠兒先退下了。」
「等下。」汎塵叫住秦泠兒,這一聲卻把夕瑤叫破了魂。
夕瑤放下手臂,迭放在桌上,深深地埋下頭,仿佛避開視線,就可以避開現實。夕瑤暗自自責,怪自己撒謊前沒有做足準備工作和善後工作,顯然,秦泠兒已厭惡自己,根本不會幫她說話,早知道就換個理由了。
「少爺,什麼事?」秦泠兒問道。
汎塵看著桌邊的夕瑤,說道,「沒事。」
「泠兒告退。」
嚇出一身冷汗的夕瑤,這才舒了一口氣,可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秦泠兒離開以後,吉寶也走了出去,關上門,侯在門外。
夕瑤抬起頭,端起桌上的藥碗,走到汎塵身邊,說道:「喝藥吧。」
汎塵卻避開夕瑤手裡的湯勺,顧自躺下,不知在生什麼氣,顯然是跟夕瑤在置氣。
汎塵知道,夕瑤撒謊了,其實他根本不用跟秦泠兒對質,他心裡也一清二楚,她根本沒有去秦泠兒的藥房。
汎塵太了解夕瑤了,不知是她太過單純還是他太過心細,她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寫滿情緒,什麼樣的眼神會流露出秘密,什麼樣的舉止會隱藏著心事,甚至撒謊的時候,那種心慌的表情,心虛的模樣,也許只有她自己認為天衣無縫。
「你不喝藥,身體就不會好;你身體不好,我就沒血喝了。」夕瑤並不知道自己的謊言已被汎塵看破,他只是沒有戳穿她。
夕瑤見汎塵不語,放下藥碗,手背貼在汎塵額前,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汎塵拿過夕瑤的手,放在胸口,目光里泛起一絲淡淡的幽怨的光芒,難以言狀的悲傷感,說道:「這裡,不舒服。」
汎塵覺得胸口發悶,隱隱作痛,夕瑤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要騙他,她在隱瞞些什麼,他就這麼不令她信任嗎?非得去找那隻吸血鬼不可?
後知後覺的夕瑤,依然沒有看明白汎塵的悲傷,也沒有聽懂他話里的意思,白痴道:「胸口疼了?我去找秦泠兒。」
「算了。」汎塵撒開夕瑤的手,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夕瑤莫名被嫌棄了,她總是被人嫌棄,已經習以為常。夕瑤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依然很疼,手指摸過去,能感覺到兩個深凹的洞,說了別咬太深,亞熾絲毫沒有口下留情。
夕瑤煩的是這傷口沒個幾天,根本好不了,這意味著,她必須謹慎地躲著汎塵的視線,才不會被他發現。
「夕瑤,你是我的。」
夕瑤聞聲抬起頭,汎塵說這話的時候,夕瑤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聽不出他的情緒,仿佛只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不緊不慢,不輕不重。夕瑤卻覺得無比溫馨,如天籟之音。
「嗯。」夕瑤應了一聲,起身探出頭,看到汎塵閉著眼睛。她又重新坐下,拾起汎塵的一縷銀白色的長髮,心道,無論如何,我都會堅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