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血染白裳
2025-03-24 15:52:11
作者: 乙只眻
天才微微亮,亞熾推開亞濏的房門,看到夕瑤躺在地板上,亞濏靠在夕瑤腿上,頂著兩隻哭腫的核桃眼。看來亞濏哭了一夜,夕瑤也陪了他一夜。
亞熾退出了門,一躍而起,將屋頂的棺材取下,重新搬進亞濏的房間,他打開棺材蓋,抱起熟睡的亞濏。
夕瑤聽到動靜睜開眼,難得看見亞熾溫柔的一面,他小心翼翼地將亞濏抱進棺材,擦去他嘴角殘留的口水,合上棺蓋。
夕瑤輕聲問道,「哪裡來的棺材?」
亞熾轉過身,拉著夕瑤離開,說道,「他自己的。」
「你不是把他的棺材燒了嗎?」
「嚇唬他的。」亞熾拆了兩扇門,點了一把火,僅此而已。
「他昨晚哭了很久,很傷心,怎麼哄都不沒用。」
「失去後才知道後悔沒有多看一眼,失而復得後也才知道珍惜,」亞熾不想失去後再後悔,後悔後再發現來不及,他單膝跪地,拾起夕瑤的手,吻在她的手背上,深情地說道,「我隆重地邀請你,與我共享同一副棺材。」
對吸血鬼來說,這是最浪漫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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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瑤抽回自己的手,這麼認真的亞熾,讓她有些不習慣,她低下頭,顯得有些困惑,「我……」
「小傢伙,你最好爽快的答應,否則我只能用武力解決問題了。」亞熾起身說道,他的認真沒有持續三秒,僅僅是因為他從夕瑤的臉上已看出了答案,所以只好在她拒絕之前再補上一句,表明他勢在必得的決心。
夕瑤知道,亞熾之前一直在戲弄她,然而西嵐殿混戰那日,他為了保護她,將他關進了他的棺材。他也說了,吸血鬼對自己的棺材很重視,昨夜看到亞濏如此傷心難過的模樣,夕瑤明白,棺材對吸血鬼來說,的確很重要。亞熾願意讓夕瑤進入他的棺材,說明他是認真的,不是在戲弄她。
在沒有喜歡的人之前,女孩子的心容易錯亂,她們會把感動誤會成心動。對於亞熾,夕瑤有感動,但是她也清楚,那份感動不足以成為心動的理由。
她覺得不安,覺得彷徨,惘然若失,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刻的焦慮來自哪裡,卻強烈地霸占了她所有的思緒。
「我去給你拿藥。」夕瑤低頭說道,轉移了話題,也避開了亞熾的視線。
「小傢伙,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夕瑤轉過身,說道:「不要!」
「你不同意,我也當你同意了。」亞熾顧自說著,瞬間消失。
「不要……」
夕瑤心事重重,漫無目的地走著,最終來到西嵐殿的後花園,她還是第一次來。滿園的紅薔薇,血紅一片,驚艷了視線。
夕瑤突然想起木槿花,月光下的木槿花,她坐在花壇邊,喃喃地說,「這麼大的花園,卻沒有那種花……」
「我……我在想什麼?!」夕瑤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像我這樣身份卑微的人,不該有自己的感情,也不配擁有,沒有選擇權,只有被選擇和被遺棄。」夕瑤一手撐在花壇上,彎下腰,長發拂過身下的紅薔薇,她伸出手,看著嬌艷欲滴的紅薔薇,忍不住想摘一朵。
夕瑤的手指被薔薇的刺扎傷,她收回手,呆呆地看著指腹上滲出一滴紅色的血液。
亞熾是亞彥妠的哥哥,夕瑤想,即便是亞熾一時興起,將她玩弄於鼓掌之間,她應該也沒有拒絕的權利。就像亞熾說得,無論她是否同意,他都會當作她同意,因為她的選擇無效。
有血腥味,卻不是夕瑤手指上的血,而是濃郁的血腥味,應該有很多血液暴露在空氣之中,從花園的深處傳來。
夕瑤抬起頭,卻只是滿眼的紅薔薇,她站起身,往花園深處走去,裙擺掃過路邊的薔薇,花朵前後搖擺,偶有鮮紅的花瓣落下,紛紛擾擾。
撥開層層迭迭的紅薔薇,夕瑤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冰冷的銀髮少年,血染白裳,身影孤冷。白皙的臉頰上劃開一道長長的猙獰血口,血液趟過刀削輪廓,身後的泥土透著血腥味,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向古今閣的方向走去。
汎塵不是吸血鬼,他似乎也不是惡魔狼人,他沒有傷口自愈的能力,這一身重傷,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癒合。
「你……怎麼了?」夕瑤擔心又膽怯,小心地問道,她不知道汎塵為何會傷成這樣,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痛。
汎塵聽到聲音,稍停了片刻,卻沒有抬眼看向夕瑤,而是顧自走去。
夕瑤見汎塵不理她,心想,他真的很奇怪,但見他這般模樣,又無法視而不見。
汎塵傷勢嚴重,導致他的行動有些遲緩,很快便被夕瑤追上。
夕瑤攔在汎塵跟前。她的眼眸映著薔薇的嬌艷,裹著他的影子,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他卻無心聆聽。
「走開。」對於夕瑤的關心,汎塵並不領情,甚至有些不耐煩。
被嫌棄的夕瑤一時有些惘然,杵在原地,這明明是一雙溫柔多情的藍眸,卻為何要如此決絕?在夕瑤眼裡,這是一副多麼孤傲清冷的背影,明明落寞,孑然一身,卻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汎塵不近人情地走開。
夕瑤低下頭,瞥見白鞋周邊沾上一圈血沫,她的鞋踩在浸泡在血液里的泥土上,她慌忙收回腳,蹲下身,手指拂過他走過的路,血染五指。
她轉過頭,看著逐漸遠去的汎塵,自問道,「他,到底……傷的有多重……流了多少血……」
夕瑤自知沒有身份去關心汎塵,她卻無法視而不見,既然她沒有資格,那麼他的妻子亞彥妠呢?夕瑤跑到亞彥妠的屋外,她張開了嘴巴,卻沒發出聲音,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開頭。
亞彥妠和夕瑤劃清界限,不叫主人,夕瑤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亞彥妠。
亞彥妠並不在屋內,夕瑤也已有多日未見亞彥妠。
夕瑤知道,自從那場戰役以後,很多事需要處理,亞彥妠比之前更加忙碌,整日見不著她,也是常有的事。
亞彥妠不在,這該如何是好?整個西嵐殿,最有資格管他的人,就只有亞彥妠,她不在,那他該怎麼辦?
「啊!」一名女婢摔了一跤,托盤上的刺繡工具散了一地。
夕瑤見狀上前去扶女婢,「小心點,你受傷了。」
「沒事,多謝,」女婢不顧摔傷的手,連忙去收拾地上的東西,「我得趕快送去,古今閣的那位主,他雖寡言冷漠,可是最得罪不起的人。」
「古今閣?」
「嗯,我先走了。」女婢端著托盤,一瘸一拐地走向古今閣。
夕瑤跟著女婢前往古今閣,女婢送完了東西,退出了門。
夕瑤的指尖拂在緊閉的大門上,她知道,即便她推門而進,很快又會被他趕出去,和那位女婢一樣。
夕瑤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忍不住會在意這個冰冷的銀髮少年。可他不是別人,是亞彥妠的夫君,如果沒人告訴夕瑤,她一定想像不到,那對夫妻看上去像兩個沒有任何交集的人。
即便他們關係微妙,甚至不好,也不需要她夕瑤的操心。夕瑤跨出了腳步,正要離開的時候,聽到閣內穿出一聲悶哼聲。
夕瑤轉過頭,透出窗戶的縫隙看到一件血衣安靜地躺在桌台上,汎塵沒有穿上衣,傷口覆蓋了他一身,或許也不需要衣服遮蓋。他正在縫合自己身上的傷口,一針針穿過皮肉,串著細小血珠的線,早已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在半空中拉扯出一條詭譎的線條。
夕瑤此刻才明白,他為何要女婢去拿刺繡用的針線。
烈日當空,閣內卻點著蠟燭,蠟油如血淚,流著沉默的寂寥,從燭台上淌下,燭火搖曳生姿。
針在燭火上烤過,在傷口上穿梭,在他血色的指尖划過。第一次使用針線的汎塵,僅僅當成一樣工具,當他縫合完一個傷口,硬生生地扯斷棉線,抽得傷口變形也不以為然。而窗外的夕瑤,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百感交集,手指摳在窗台上,卻無能為力。
對夕瑤來說,汎塵是一個謎。他除了亞彥妠夫君的身份,除了閔德府少爺的身份,夕瑤一無所知。
那些若有似無的記憶,仿若昨夜清夢,半真半假,卻又不敢太當真。夕瑤也曾疑惑過,想親口問汎塵,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他們是否真的成過親,他又為何會娶自己,但她不敢問,也不能問,即便亞彥妠不存在,面對這樣一張寒冰似的臉,夕瑤同樣問不出口,她深信,他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人。
汎塵撐起身,挪到旁邊的臥榻上,不知因為疲憊還是虛弱,他倒下便沒再起來。
夕瑤再三猶豫,當看到他後背上一條猙獰的裂口,她再也無法視若無睹。因為自己無法處理,他並不再處理,任由傷口肆意地綻開,暴露在空氣中,不管不顧,他明明可以喊人幫助他,不對,不是幫助,是伺候他,可他卻寧可傷口腐爛,這是一個多麼倔強的人。
夕瑤不知道他在固執些什麼,卻令她忍不住心疼。她推門而進,他似乎也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