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節日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寒風呼呼地吹著，傍晚時剛剛落了一場雪，兩人將地上的雪踩得咯吱作響。

  「冷嗎？」他看了一眼耳朵被凍得通紅的她，「早知道就開車出來了。」

  「沒事兒，」她順手理了理凌亂的長髮，「冷一冷人更清醒。」

  話音剛落，她腳底一滑，身體失去平衡地往旁邊倒去，好在他手疾眼快，一把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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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這一瞬間，路邊的燈齊刷刷地亮了起來，不遠處的巨型聖誕樹更是點亮了整個夜空。

  兩人都呆了呆，他圈著她，她落在他的懷裡，望著這樣突然的風景有些回不過神來。

  過了幾秒，她才訕訕地道了謝，自己站穩，掩飾著尷尬，望著那棵巨型聖誕樹，努力忽視離開他懷抱後的寒冷，「這麼快又到聖誕節了……」

  他的身體有些僵，軟玉溫香猶在懷，她卻已經抽身而去。

  他低垂眼眸，暗暗苦笑，等待總是這麼寂寞而漫長。

  「想要什麼聖誕禮物？」他迅速收拾好心情，淡笑著開口。

  她望著聖誕樹，想了好一會兒，嬉皮笑臉地說，「我想要鄭效陽快點滾到法國去，和余覓雙宿雙棲。」

  「這麼心胸寬廣？看不出你還有當紅娘的潛質。」

  「誰讓我這個人善良呢？」她笑了笑，「曲岳，你小時候過聖誕節嗎？」

  「當然，我父母都在國外留過學，作風洋派，什麼萬聖節、復活節、感恩節、聖誕節，只要是洋節日，他們都要過的，」他有些無奈地笑著，「後來我出國了，這種節日的喜氣多少也會沾一些。」

  「那你最喜歡過什麼節？」她撲閃著眼睛，一臉好奇，他很少說起自己家裡的事情。

  「我喜歡過年。」他微微一笑。

  「我也喜歡！」她的眼睛閃閃發亮，「是不是因為有壓歲錢可以收？」

  他笑了起來，「人生難得一知己。」

  「所以說我們沒有入錯行，」她笑著感慨，「其實我小時候對錢並不敏感，因為需要花錢的地方真的不多，只是享受這種過節的儀式感，過年一定要收壓歲錢，聖誕節一定會有聖誕禮物，萬聖節一定會做南瓜燈……這種儀式感，讓我能夠感覺到自己被父母深深疼愛著，呵護著。能夠過節的人都是幸福的，現在就算讓我過這樣的節，我也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最愛我的人已經離開了，從此之後，我將一個人在這世間顛沛流離。

  是的，一個人。

  璀璨的燈火映在她的眼底，流轉著晶瑩的光華，他深深地望著她的眸子，依舊沉默著。

  「曲岳，你真的很好，好到我自慚形穢，如果我早點遇見你，我……」她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著，最終還是沒能說下去。

  如果早點遇見他，那又能怎樣呢？

  她依然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還沉溺在張嘉編織的天羅地網之中。

  她和他，好像永遠都差了那麼一點時機。

  曲岳依舊沉默，身上透著寒氣，仿佛變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雪人。

  她心中一疼，卻依然說了下去，「我想變得更有錢一點，更強大一點，我要站到金字塔尖，我要擁有碾碎他們的力量，他們為了錢害死了我爸媽，我就要讓他們失去他們最看重的錢和權力，讓他們嘗嘗一無所有的味道，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想去考慮。」

  她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恨意，像被磨礪過的利刃，讓人無端覺得一陣心寒。

  這些話藏在她心裡很久了，就連對著最親近的宋瑾，她都沒有說起過，今天卻莫名其妙對他說了這一番話，她不後悔，原來有些話說出來之後，真的會輕鬆很多。

  什麼都不考慮……

  她指的恐怕是他對她的感情吧，她對此並不是一無所知……

  想起她不經意中流露出的眼神，帶著那樣深切的依戀，他很清楚，她對自己並不是沒有感情的。

  他不禁暗暗嘆氣，說出這樣的話，她自己該有多疼？

  他的心像被什麼用力擰了一下，只覺得又酸又疼，幾年前那個和天上的白雲一樣柔柔軟軟的小姑娘經歷了人間最殘酷的成長，才變成了現在這個刀槍不入的金屬刺蝟。

  傷別人的時候，最疼的恐怕是她自己了。

  「你什麼都不必去考慮，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的，不用想太多。」他淡淡地開口，平淡的語調不帶一絲感情起伏。

  他的一句話就像是魔咒一樣，瞬間解除了壓在她心裡沉沉的愧疚。

  他對她的好，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了，她不可能再裝聾作啞，一邊心安理得享受他為自己做的事，一邊大喇喇地說他們只是普通朋友。

  可是現在的她怎麼可以去接受一份感情？

  父母的冤讎，張嘉的欺騙，趙雪如的侮辱，還有趙明偉和鄭敬一家對自己的種種算計，已經讓她的心千瘡百孔。

  她在害怕，害怕著未知的未來和沉重的感情。

  原諒她實在沒有勇氣朝他走出這一步。

  不能走近，那就只能後退，在說出那句話時，她的心疼得幾乎要窒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生活中有他的存在，這種依賴就像是魚依賴水，植物依賴陽光一樣……

  可是做人不能這麼自私，她狠心地逼自己說出那句話，話剛說出口，她就後悔了，不敢想像如果他真的離開了，她會怎麼樣。

  他沒有離開，依然站在她的身邊，神色平靜淡然，仿佛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不逼迫不強加，只讓她輕輕鬆鬆地做她自己。

  「你要報仇就要更努力地工作，才有資格站到金字塔尖。」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對她輕輕一笑，一瞬間冰消雪融。

  她整個人都覺得輕鬆起來，又回到了最初的自在，「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幼稚，這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懷揣著雄心壯志，卻只能成為一塊墊腳石，我何德何能，也妄想站到金字塔尖？」

  我會幫你的，這是他一直想對她說出的幾個字，卻不曾說出口，與其空口無憑地許諾，不如腳踏實地地為她做一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