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星麟短劍

  塵煙四起，陣法的光流從地面噴涌而出，胡亂地盤旋掃射，輕飄飄的遊魂落進光流中慘叫著殞滅。後方煉獄池似乎受到關聯陣法的引動，焰火浪濤排山倒海，翻湧到岸邊，扑打著黑色塔樓，流進巷道，早就因為城中變故而亂套的魔族將士，還未來得及表達心中驚恐就化作了灰燼。

  吼嗷嗷！隱隱約約眾人聽到暴躁的狂吼聲，不過下瞬間目光便被一道紅色身影所奪去。蕭宇凡仿若離弦的箭矢朝著鬼城大門這邊飛來，轟啪，後背撞到蹲在城樓上方的龍頭。兇惡的龍頭栽晃了兩下，掉落，隨之掉落的還有蕭宇凡的身體。

  轟轟轟，城門亮起暗金色的光彩，兩邊牆壁受到傳染般開始流竄光流，好似兩條光帶不斷地向黑暗深處延伸。光流起伏搖曳，好似龍的軀身，緊跟著晃動的還有鬼城的地面，好似在大海中顛簸，震盪不休。轟隆隆，又有幾座高樓倒塌，伴隨著魔族將士的慘叫。

  「咳咳咳咳咳……」

  這次不同於剛才，蕭宇凡兩眼無神，嘴角咳喘出鮮血，手指動了動，疼痛的漣漪流遍全身每一處。腦袋嗡嗡作響，意識也昏昏沉沉，他現在距離死亡只差半步之遙，只要再被人推移半步，他就會永久地離開這個世界。

  可是蕭宇凡非常的苦悶、不甘，他真真切切體會到在別人面前討不到半點便宜。就比如剛才和蚩尤之間的戰鬥，他連召喚出神器歸墟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憑藉三仙珠和蚩尤硬拼，結果可想而知。明明能將鬼城的主樓給毀掉，也能多少給待在上面的蚩尤一個教訓才對，但對方怎麼逃了，並且給自己一個強有力的反擊。

  蕭宇凡攥緊了拳頭，狠狠地砸落在地，目前他有力氣做的也只有這點而已。逃，目前已經變得奢侈。身後同伴們正在衝破魔族將士的隔阻，而蚩尤已經緩緩從空中降落，踏著從容不迫的步子，衣袂瀲灩風姿悠然，顯然認為一切都盡在掌控之中。

  羞惱成怒，氣悶懊喪。面前的少年明明還披掛著驅魔師的白袍，清雅高貴的氣度是獨屬於謝靈均的，為何那副眼神如此陌生，冷漠中帶著不屑，仿佛在嘲弄他的不自量力，在嘲弄他的愚蠢自負。

  蕭宇凡借著沉虹刀站直身體，與白衣少年冷冷對視，想在那副熟悉的容顏上尋找屬於好友的情緒，但是沒有。對方醞釀著殺意，黝黑的寶劍已經在手中凝聚而成，只需瞬間自己就會亡命於他的劍下。生死關頭，蕭宇凡卻呵呵地嗤笑出聲，眼中是滿滿的嘲諷和鄙夷。

  白衣少年微蹙眉心，黝黑的劍尖停留在蕭宇凡的脖頸一寸之遠，他並不急於下手，反正面前張狂的小子跑不了不是嗎。他願意聽聽女媧的實驗品臨死之前有何說辭，竟敢無理地對他露出這種表情。

  

  蕭宇凡似乎預料到白衣少年的舉動，無論蚩尤還是謝靈均都高傲得不可一世，絕對無法容忍別人對他的羞辱。低斂睫毛，蕭宇凡止住笑聲，注意力集中在身前的黝黑寶劍上，劍身只不過是用能量凝聚而成，但卻散發著兇惡的氣息，規約用的圖騰紋路扭曲盤旋，若全部釋放肯定會帶來轟天動地的異響。

  很厲害，蕭宇凡不得不在心底承認，但他臉上卻沒有什麼讚賞的表情，隨手召喚，一把短劍出現在手中。劍體流暢，打造的很精美，映著鬼城幽暗的火光凜凜冰寒。但僅此而已，和蕭宇凡的沉虹刀完全沒有可比性，若勉強給它排行，在神仙兩界的眾多神器中頂多算是中品而已。

  「星麟劍還你，看來你連自己姓謝也不記得了。」

  蕭宇凡丟給白衣少年，謝靈均反射性地接住。在星麟劍召喚出的那瞬，他便神色動搖，如今握在手中，熟悉感猶如潮水滲透肌膚。記憶的片段開始在頭腦中浮現，但馬上被尖銳的疼痛所覆蓋。謝靈均「唔」的輕喃出聲，星麟劍拿不穩掉落地面，啪嗒碎成幾截。指尖輕顫了兩下，最終沒有召喚撿起。

  它原本就被毀成了碎片，只不過剛才用了仙力黏合而已。

  謝靈均離開仙人陣營的前夕，因為復仇的事情和軒轅相鬥，但很不幸的鬥戰失敗，星麟劍也被毀掉。別人不清楚，蕭宇凡可是很明白星麟劍對於好友的意義——母親的唯一遺物，謝靈均一直都佩戴著從不離身，期盼有天能拿它結果仇人的性命。

  可惜斷裂了，就宛如在嘲諷謝靈均的復仇不可能完成。

  好友在激憤中離開仙人陣營，蕭宇凡則默默地將星麟劍的碎片收集起來，想著哪天找人重新鑄造這把短劍。但如今來看，已經不需要這麼做了，就像剛才他所嘲諷的，謝靈均可能連自己姓字名誰都已經忘卻，那麼星麟劍對他來說還有什麼意義。

  鬼面尊者一直觀察著謝靈均的神情變化，看著他的動搖，看著他產生的空隙，莫名地感覺好笑，舉步上前，順手將星麟劍碎片召喚在手中，用法力黏合在一起，不動聲色地交還給謝靈均：「雖然不知道這把劍對魔尊有什麼意義，貌似看起來很重要，收著吧，萬一再丟失了就難以找回。」

  「謝靈均」漫不經心地看了眼，接過，隨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散逸出暗金色魔力，星麟劍化為鐵屑在指間飄落。蕭宇凡只來得及說聲「你！」，臉上呈現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後變得如寒鐵冷冽，右拳緊緊地攥著，順著指縫落下幾滴鮮血。鬼面尊者則眼鋒微微上挑，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別以為拿著把破劍就能控制住靈均。」蚩尤目光冷冷地掃過面前兩人，譏嘲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話音落下的那瞬，蕭宇凡的拳頭就招呼過來，但拳影停在蚩尤的耳邊，未能更進一步，無形的力量包裹住了拳頭。身後的丑娃娃本能地驚呼「住手！」，內心深處卻不知在喊誰。蚩尤右手凝練出光印，妖異的紅瞳幽邃不見底部，平靜而漠然，似乎殺掉蕭宇凡於他不過碾死只螞蟻，沒有糾結同情的必要。

  「就這麼急於送死，成全你。」

  幽冷的短刃穿透鎧甲，刺進肌膚里，距離心臟不過毫釐之差。倏然空間劇烈搖晃，伴隨著隱隱的吼鳴，龍骨架構的城牆光焰沸騰，天地似乎要完全翻轉顛倒般很是嚇人，饒是蚩尤也站立不穩。

  蕭宇凡緊緊抓住這瞬間的縫隙，三仙珠嶄亮，兩人相隔的空間陡然膨脹，像是吹脹的巨大氣球，攜帶著巨大的推動力，推開蚩尤的身體。凝結的短刃從蕭宇凡體內滑出，蚩尤眼睜睜地看著兩人距離被迅速拉開，眼瞳染上尖銳的寒意。

  「吼嗷嗷嗷嗷嗷嗷！！」

  背後聲波高漲，積壓了數十萬年的忿怒，似乎藉由這次怒吼發泄而出。狂暴的力量席捲過來，頓時整個空間被映成了艷紅色，溫度也陡然升高。待在鬼城門前的所有人都不禁神色遽變，忘記廝打，連忙瞬身閃開，躲不開的只能化作灰跡。

  「宇凡。」

  七彩星光覆蓋蕭宇凡的全身，瞬間就拉到冥淵對岸的鬼城外圍，同夸父、天火蛟會合。在空中回眸的剎那，就見煉獄池內的火浪高漲數十丈，排山倒海地淹沒鬼城，浩浩蕩蕩地從鬼城大門湧出，傾瀉到前面的冥淵內。冰與火相觸，登時霧氣蓬勃蒸騰彌散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