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神魔歸葬

  聲音很虛弱，似乎忍耐著巨大的痛苦。秦天聖頓時擔憂不已，他自小由叔父撫養，情義堪比親生父子。秦祖泉為了將他培養成繼承人，所花費的心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每次遇到危難，無不都是秦祖泉出面處理。

  比如前些天，夸父將奄奄一息的秦天聖丟到崇陽宮門前，威脅秦祖泉停止攻打驅魔師。秦祖泉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導致攻打驅魔師之事功虧一簣，他卻沒有對壞事的秦天聖有絲毫埋怨，反而安慰說：「沒人能抵擋住夸父。」

  雖然夸父的實力強大可能是主因，但叔父對自己的包容和愛護，秦天聖心知肚明。何況他作為豪門子弟，自幼修習聖賢書，別的都沒學好，不過孝道倒是時刻放在心裡的。

  秦天聖透過人群縫隙，望了眼「半死不活」的蕭宇凡，一跺腳從人群中騰身而起，固然對沒有親自斬殺蕭宇凡感到遺憾，但區區的崑崙墟餘孽，怎能和叔父的性命相比。循著聲音來源找到叔父秦祖泉，天庭殿宇的廢墟堆里，雙腿硬生生被巨石砸斷，血流染紅地面，秦祖泉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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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叔父！」秦天聖眼眸大睜，急忙爆出仙力，一掌將巨石擊飛。可是秦祖泉暴露的雙腿血肉模糊，早就被巨石砸得稀爛。秦天聖無法忍耐地發出悲鳴，在蕭宇凡的罪過書上又添加了一條大罪，他著急萬分地為秦祖泉輸入仙力治療，但始終不見起色。

  秦祖泉蒼白著臉，對滿面痛心的秦天聖苦笑道：「截斷算啦天聖，不要費心做無用功。」

  「不，一定能治療好的！」秦天聖不服輸地喊道。

  「你真是……」秦祖泉伸出手來，嘴角掛著一抹無奈的笑意，但下瞬間面呈驚恐。不知道是否因為受重傷的關係，秦祖泉對死亡的氣息特別敏感。

  空域隱隱震動，就宛如天坼地裂前的微小預兆，一切景狀都變得扭曲，視野內所有東西似乎都染成血紅色，月亮是血紅的，空氣是血紅的，就連身邊的侄子也陷落在血紅地獄中無可自拔。幻象和真實交錯閃爍，但內心的警報使得秦祖泉明白一點，死神降臨，比凶獸還要可怕的東西就要到來。

  「天聖，快走開！」

  秦祖泉傾瀉出氣海中所有的仙力，連元神中的能量也毫不吝嗇地全都用上，精神在這一刻高度凝聚，拼盡力氣將秦天聖送往遠處。狂風在耳邊呼嘯，秦天聖感覺到身體在空中如電飛逝，頭腦兀自發愣中，還未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何事。

  倏然地動山搖，整個天庭都在搖晃，所有的景物都在視野中扭曲，空氣的衝擊波宛如不斷高漲的潮水，嗡嗡地鳴動震響，到處都是毀滅傾塌的聲音。秦天聖眼瞳緊縮，死亡的恐懼捉住心臟，他溢出全部仙力保護自己，接下來就遭受到衝擊波的襲擊。身體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隨風逐流，最後從高空重重地栽倒在地，意識嘎然墜入黑暗的地獄。

  「這就是神魔歸葬麼？」蕭宇凡喃喃低語，宛如夢囈，刑天傳授給他的領域技能·神魔歸葬，消耗掉他所有的天道之力，也只不過發揮出千分之一的效力，連神之領域的晶壁都沒有結成，但這千分之一的效力就已經將圍殺他的所有仇敵消滅乾淨。

  狂風吼叫，天道之力所輻散的空域，傾塌的殿宇廢墟碾成了粉塵，仙草樹木都化作光點消失，唯獨始作俑者蕭宇凡屹立不倒，在憑空出現的隕石坑中靜靜地站立，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塵埃蒸騰，靈魂原力的光點洋洋灑灑，隨著狂風的減弱緩緩停歇。月光推開雲霧，灑落在蕭宇凡身上，在腳邊投下孤獨黯淡的姿影。

  謝靈均所看到的，便是深陷在地獄圖景的蕭宇凡，烈焰的紅裝殘破不堪，沉虹刀也蒙上一層晦暗，英氣的面容褪去爽朗的神采，無悲無喜，整個人就像失去靈魂的木偶。謝靈均緩緩地飄落，心臟燃燒著灼熱的痛楚，比他虐殺三十萬妖魔大軍還要來得震撼，直讓他想起華胥城的幼時經歷。

  「宇凡。」謝靈均緩步趨前，微蹙的眉心氤氳著不安。

  失去焦距的雙眸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好友的姿影逐漸在視野中變得清晰，蕭宇凡恍惚從夢境中醒來，突如其來的喪失感席捲胸口，搖搖欲墜的身體被謝靈均慌忙接住。

  「宇凡。」

  擔憂的聲音縈繞在耳邊，朦朧中喚醒過去的記憶。師弟師妹們憧憬的面孔，師兄師姐們關愛的身影，以及掌門怒氣沖沖最後化作無奈的表情，清晰可見地浮現在眼前，不同的語調不同的情態，全都呼喚著同一個名字。

  「宇凡，宇凡，宇凡……」

  匯成聲音的洪流不斷高漲，最後都在茫茫的空域中消失，留下自己孤獨佇立。夜風拂動著殘破的衣襟，沉寂的氛圍縈繞在周圍，蕭宇凡緩緩攥緊拳頭，用沙啞暗沉的聲音喃喃說道：「我報仇了，靈均，將洗劫崑崙墟的仇敵殺得精光。」

  謝靈均默默地傾聽著，好友的情緒一點一滴地傳染過來，似乎自己也要墜入地獄中。

  「可是我沒有絲毫的成就感，空洞，內心好像被挖去了一塊，空蕩蕩的難以忍受。為何這樣？復仇後感覺喪失得更多。」

  謝靈均無意識地抓緊蕭宇凡的衣服，清秀的眉目盈滿憂鬱。以前也設想過完成復仇後的情景，但總覺著在殺掉那個女人前一切都是空想。如果連蕭宇凡復仇後都是這副模樣，那麼以復仇為生存意義的自己，該是如何失落，會不會變成行屍走肉？

  「……但仇總是要報的。」謝靈均擠出這句話，意識空間有道聲音與他相和，不用說也是蚩尤的：「只要能復仇，無論自己變成怎麼樣也無所謂。」

  「靈均？」蕭宇凡詫異地望著他的側顏。

  謝靈均鬆開手，轉身向前行走兩步，夜風鼓盪著驅魔師的白袍，望著虛空的目光逐漸收斂所有情緒：「如果感覺到空洞，那就尋找別的寄託填補吧，比如……重建崑崙墟。」

  蕭宇凡緊跟過來：「……靈均你呢，復仇後做什麼？」

  謝靈均逃避開他的視線：「沒想那麼多，現在只想儘快打倒混元天尊。」

  ******

  天庭中央。

  蕭宇凡踏進藏著地下密室的殿宇，視野受到強烈的衝擊。外表華貴的殿堂，內部卻宛如埋在森林裡的廢墟。桃樹密密地生長著，枝椏宛如藤蔓柔軟，在牆壁上攀沿，落英繽紛，到處都漂浮著桃花的香味。夢幻中帶著詭異，給人不安的感覺。

  「這是掌門的法術·仙靈樹縛葬。」謝靈均介紹說，身上溢出強盛的神祗光暈，桃樹枝椏自動地分開道路，他和蕭宇凡才得以前進。

  越往殿宇深處走，桃林越密集，被花瓣渲染成粉紅的世界具有迷幻作用，蕭宇凡這種沒有方向感的人早已分不清東西南北，眼前的景物也漸漸扭曲，形成旋轉的渦流。他晃了晃仿佛炸開的腦袋，暈眩感依舊劇烈，渦流的中心似乎看到了玉墨的身影，她宛如子宮內的胎兒般蜷縮著。

  「玉墨！」蕭宇凡踉踉蹌蹌地奔過去。

  謝靈均一把拉扯住他的手臂：「別碰，這些桃樹枝正在給玉墨輸送仙力治療，她受了很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