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病人

  回去村莊的途中，蕭宇凡滔滔不絕地講述著斬殺浮龍的事情，秋日的陽光明澈而靜謐，與楓樹熱烈的顏色鮮明輝映。謝靈均偶爾會心不在焉地應答一句，幽遠的目光掠過美輪美奐的秋景，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從來不知道兩色閃電爆炸後，會產生那麼恐怖迅疾的熱浪，簡直像頭怪獸，見到什麼吞噬什麼，五隻浮龍被燒得渣都不剩，山岩都融成了液體……當時我嚇得靈魂都出竅了，你猜，我是怎麼逃出生天的？」蕭宇凡眨眨眼睛，故意賣著關子。

  謝靈均語氣閒閒地答道：「是躲到沉虹刀內去了吧。」

  「怎麼可能，哈哈！」蕭宇凡按照想好的台詞大聲嘲笑，旋即回過神來，「呃，你怎麼知道？」

  謝靈均淡淡地撇開目光：「你鋪陳那麼多，無非想說明熱浪迅疾，別處沒有安全的地方。而只有沉虹刀距離你最近，躲在裡面興許能逃過一劫。」

  「切，這麼快就猜出來了。不管怎樣，總算讓你意識到沉虹刀多麼耐熱。」蕭宇凡甚感無趣地撇撇嘴，繼續講道：「我和丑娃娃躲在沉虹刀裡面，外面熱浪滾滾，要等熱浪自然消下去，不知道需要幾天幾夜。這時那位大叔祭出黃金之劍，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招式，灑落一陣金色星雨，瞬間熱浪就被消除了。厲害吧！不知道他是哪位古神，說起話來神神秘秘，若請他講清楚明白一些，只會說時機到了自會明了。不過他最後倒是給了我一樣好東西，對我來說可能沒有用，給你比較適合，是本劍譜！」

  蕭宇凡從芥子鐲中拿出那捲《洪荒天龍吟》，炫耀似的在謝靈均眼前晃了兩晃。謝靈均連看也不看，不耐煩地將它一把撥開。啪！書卷被打落，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蕭宇凡和謝靈均皆是身體一震，怔怔地望著彼此。謝靈均唇瓣微翕，最終別開視線，沒有說出什麼。

  蕭宇凡從地上撿起《洪荒天龍吟》，撣了撣紙卷上面的泥土，心裡有些生氣——好心好意地拿給他看，不感激就罷了，竟然一把打落。另一方面深感怪異——靈均竟然對劍譜沒有興趣，是貓不吃魚還是天不下雨了。

  蕭宇凡抬眸凝望著謝靈均的側顏，對方神色微露尷尬，眉宇鎖著一縷淺淡的哀愁，不仔細看就會忽略過去。蕭宇凡沉下心思，組織著措辭謹慎問道：「靈均，你怎麼了？似乎有點心事。」

  玉墨其他人也望過來，謝靈均成為被眾人關注的目標，渾身感覺不自在，他壓制住心底翻湧的波瀾，輕描淡寫地說道：「沒有心事，不過是身上有些疲累罷了。」

  

  李沉香愧疚地垂下頭，難過地細聲說道：「都怪我……」

  「不關你的事。」謝靈均略顯無奈，目光轉向蕭宇凡：「宇凡，我想看看那本劍譜。」

  「就知道你感興趣。」蕭宇凡呵呵笑著塞給他。

  謝靈均接過來，展開書卷，原本只是想藉此避開眾人的視線，但心神漸漸地沉浸其中，淺色紫眸露出微微的光彩。

  「原來是宿敵的秘笈。」那道聲音又在靈魂中迴響，「靈均，想學麼？本尊可以教你。」

  他果然還在自己體內，假如誤以為他已經消失，那就天真異常了。謝靈均已經無法言喻自己的心情，攥著書卷的手指微微顫抖。

  蕭宇凡觀察著他的神色，小聲問道：「靈均，這卷劍譜怎麼樣？」

  謝靈均隨口答道：「招式非常神妙，值得一學。」

  蕭宇凡呵呵笑了：「那就好，送給你了。」

  「怎麼，你不準備學？」謝靈均微微蹙起眉心。

  蕭宇凡攤手道：「我使用的是刀啊。」

  謝靈均諄諄教導：「不要太過在意刀與劍的外形區別，無論什麼兵刃，說到底只不過是殺敵的工具而已……」

  「怎麼和玉墨講得一模一樣。」蕭宇凡汗顏，勉為其難地說：「明白了，那我陪你一起學，總可以了吧。」

  謝靈均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你要好好珍惜。」

  「有些東西落到我手中會暴殄天物。」蕭宇凡閒閒地笑道。

  說話間，小村莊即在眼前。村口有一大群人守在那裡，男女老少，望見蕭宇凡他們的身影，都高興地喊著：「幾位英雄回來啦！」

  「看來浮龍真的被殺掉了。」

  然後一哄而上，將蕭宇凡他們團團圍住，感動讚譽的聲音傳來：「玉墨仙子，兩位小哥，真是多虧了你們，戾氣才能徹底消除。我們已經在祠堂里擺下了宴席，請你們務必參加。窮鄉僻壤的也沒啥好東西，希望你們能吃的習慣。」

  玉墨不擅長應付這種場景：「大家不必那麼客套，這些是我們應該做的。」

  李沉香捅了捅她的胳膊：「玉墨，這是大夥的一番心意，你就不必推辭了。」

  「對啊，玉墨，推辭多不美。」蕭宇凡向來喜好熱鬧，聽說有宴席，哪有不參加的道理。

  「玉墨仙子，你莫非嫌棄我們……」張大嬸略感失望地道。

  「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玉墨急忙否定，環顧四周一張張熱忱的樸實面孔，她只好點頭同意：「宇凡，那我們就去吧。」

  「好的。」蕭宇凡興高采烈地高聲回應，謝靈均則一臉歉意地說道：「我身體不舒服，就不參加了。」

  蕭宇凡攬過他的肩膀，竊竊私語道：「喂，這時候別拿病情當藉口，拂了別人的好意。」

  謝靈均拍開他的手說道：「若為我著想，就別讓我去。」

  蕭宇凡深感無趣地咂咂嘴，也就不再勉強：「好吧。本來想讓你多結交一些人，改變一些你的性情，看來師父我任重道遠啊。」

  「蕭宇凡！」謝靈均目光凜冽地瞪著他，修長手指隱隱有一股仙力纏繞。

  蕭宇凡嘻嘻笑道：「有什麼事，病人。」

  謝靈均嘴角抽搐，指間纏繞的仙力頓時霧散：「回來，有話對你說。」語意清冷地說完，就向著張大嬸的家裡走去，背後傳來蕭宇凡爽朗的聲音：

  「好啊，等我回來，就去找你。」

  ******

  村里久不用的祠堂今日張燈結彩，大擺筵席，熱情款待蕭宇凡幾人。丑娃娃也在列，輕飄飄的一道火靈坐在宴席中間，說不出的滑稽。剛開始大家對於他還有些畏怯，但後來發現丑娃娃只是一個性格靦腆的小鬼，有些小孩子便壯著膽子湊過來，戳戳他的肩膀，揪揪他的耳朵。丑娃娃嚇得一溜煙躲在蕭宇凡背後，那些小孩子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不管怎樣，看到丑娃娃能融進孩子們中間，張大嬸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黍炎，不必害怕，他們都在和你玩呢。」

  丑娃娃嗯嗯地答應著，卻始終不敢出來。現在有了紅蓮光印的輔助，丑娃娃能夠有效控制火焰，使得它們不會輕易外散。但是丑娃娃總怕距離大家太近，會無意中傷害到他們。

  ——畢竟丑娃娃是火靈，他們只是脆弱的人類。

  李忠坐在蕭宇凡身旁，詢問他接下來的打算，蕭宇凡毫不隱瞞地說道：「我們會去帝都，尋找千年冰魄。」

  李忠微顯憂慮：「去帝都？這、這個時機去不太好。」

  「怎麼了？」蕭宇凡聽著他話中似乎有話。

  李忠便講述聽來的事情：「前、前些日子，聽那些過往的行人說，帝、帝都突發一件禍事。有一夥妖魔徑直闖到帝都的眉、眉嫵山，吵嚷著要什麼補、補天石碎片。」

  「補天石碎片？」聽到這個名詞，玉墨機警地望過來，口氣嚴肅地問道：「李大叔，可以請你詳細講述一下嗎？」

  李忠表情微露遺憾：「嗯，不知誰放、放出的流言，說十六年前的眉、眉嫵山，有幾顆補天石從天而降，那、那些妖魔便起了歹意，直奔帝都搶奪補天石。具體詳情我、我就不太清楚了。」

  蕭宇凡插話道：「東籬村的花市上，也有兩撥妖魔——通臂猿和獨角獸，搶奪補天石碎片。只不過幾塊破石頭，妖魔們拿它來幹什麼。」

  「破石頭？」聽著這大不敬的話語，玉墨有些氣結，用傳音術訓斥道：「那可是母親大人用來修補天穹的靈石，怎麼會是破石頭。」

  「呃，我錯啦。」蕭宇凡趕緊舉手投降。

  玉墨心內默默想著，帝都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就刻不容緩了。本來打算在這裡多停留幾日，等宇凡和靈均的仙力晉升到玄仙一階，再趕往那裡的。

  聽到補天石的名詞，丑娃娃從蕭宇凡背後轉過來，細聲細氣地說道：「補天石碎片，其實丑娃娃體內就有一塊哦。」

  「哈？你沒有開玩笑吧。」蕭宇凡吃驚的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