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人比黃花
2025-03-03 17:13:57
作者: 蘭台公爵
第一百零二章
王妃蕭芸琴的突然來訪還是讓凌月頗有些意外。
此時已是傍晚,睡了一陣就被趕來找她的若水吵醒,一起吃了些晚飯,若水要吵著幫她沐浴,方才換了衣服出來在桌邊坐定,還不等拿起桌上的茶杯為自己滿上一杯就聽見門口傳來細弱的聲音。
若水前去開了門,就看到蕭芸琴站在門口,臉上染著愁悶,一雙眼睛裡滿是迷茫害怕,看見凌月之後微微扯了扯嘴角,細聲問一句:「凌月姑娘,我能進來說話麼?」
凌月何曾見過這樣的蕭芸琴,瞧那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模樣,只讓人心疼,更何況她現在身上全無在王府時的雍容華貴,渾身都被一股蕭索包圍,仿佛屹立寒風中的花一枝,飄搖零落,更是讓人心生憐惜。凌月趕忙起身,迎上前去把她讓進屋裡,扶她在桌邊坐下。為她斟一杯茶放她面前,才站桌邊福了身子請安。
蕭芸琴一怔,連忙起身扶住凌月,柔弱的身子晃了一下,握著凌月胳膊的手更是忍不住震顫,一臉慌亂的搖頭道:「凌月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聲聲悲戚,仿佛下一秒就會忍不住流下淚來,凌月心中一慌,忙扶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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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站著的若水一臉不悅,直朝蕭芸琴的背後翻著白眼,凌月冷冷等她一眼,再瞧一眼眼角已經有淚水滲出的蕭芸琴,一陣胸悶。知道若水心底里因為潤玉的事情遷怒於蕭芸琴,倘若一陣蕭芸琴說些什麼,她定是會忍不住話里含沙射影,怕是會讓本就已經很是難受的蕭芸琴更添幾分難堪。於是心下一狠,轉頭對若水說:
「若水,你出去看著,我與王妃有要緊話要說。」
如水一臉不情願,噘嘴一扭身子:「凌月姐~」
凌月也再不多話,只是冷冷瞪著她,若水被瞪得有些發毛,知道自己再撒賴皮她肯定就真的火了,於是狠狠跺了一腳,走出門,帶上屋門。
屋子裡就剩凌月和蕭芸琴兩人,氣氛微微有些尷尬,畢竟之前曾因為夜闖王府寢殿的事兩人鬧得不愉快,更因上次清剿玉楓閣司馬皓軒明明已經看見趕去送他的蕭芸琴而不下馬相見,搞得兩人關係更加緊繃僵持,今日兩人相對而坐,卻是各懷心事,有話也不知從何說起。
停了半晌,倒是凌月先開了口:「王妃娘娘傍晚至此,可是有什麼要緊事麼?」
其實蕭芸琴來是來做什麼的,當她流下眼淚的一瞬間凌月心中就知曉了,如此一問不過是給她個台階下,不至於讓她太過難做,好讓她把心裡憋著的話說出來罷了。肯定都是因為她的好父親蕭庸,想必下午曹子俊去通知她明日啟程江南之時蕭芸琴就已經猜到事情有變了。蕭芸琴性子溫諾卻也不傻,自然明白現在去找司馬皓軒求情沒有絲毫用處,也根本不會問出半點分毫,所以才來找了凌月,畢竟現在凌月在司馬皓軒身邊是比旁人都親近的存在。
用絲絹悄悄抹掉眼角的淚水,蕭芸琴順下兩口氣,才抬目看向凌月,眼波秋水微微泛紅,看得人心裡一陣酸楚,由不得心瞬間就軟下幾分,開口更是如泣似詠:「凌月姑娘,你可知是為了何事,王爺突然就要啟程去江南,難道是因為我父親······」話至此處已經說不下去,其實心中早有猜測,不過是想來凌月這裡問個清楚,好讓自己心裡有底。
凌月眉頭一動,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倘若把事情告訴蕭芸琴,不難想到以她的性子肯定會跑去找司馬皓軒求情,然後讓本來決定好的事情變得紛繁複雜,引來後患無窮,可是若是不告訴她,她肯定也不會就此罷休,既然來了凌月這,那肯定是抱著要知道些什麼的決心。想到這又是一陣煩悶,快速思想了一下才開口:
「楚將軍帶來了蕭將軍的書信,蕭將軍要王爺送去虎符才肯發兵。」
單此一句,已經足以讓蕭芸琴心頭如被鼓擂,她驚詫的望著凌月,懸在半空的手突然一松,手心握著的絲絹瞬間就飄落下去,如同她的心一般,直直墜落在地。凌月眼疾手快撈了一把,重又遞迴到她手裡,低嘆一聲,再不一語。
蕭芸琴愣了片刻,忽而深深吸進一口氣才回過神來,下一刻雙手已經緊緊握住凌月的胳膊,十指間用力,直抓得她指節泛白,開口聲音募的沙啞,隱藏不住的驚慌失措:
「凌月姑娘,你幫我勸勸王爺,我父親為人刻板,定然不是有意為難王爺的,也根本沒有不臣之心,請你勸勸王爺,不要因此遷怒我父親,他絕對沒有二心的。」
話音未落淚水已經奪眶而出,蕭芸琴整個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搖晃兩下,差點從椅子上跌了下去,凌月趕忙扶住她,想把胳膊從她手中抽出來,卻不想被她攥得死勁,根本擺脫不得。又不能用勁掙脫怕傷了她,掙扎了兩下便也放棄了,就任她抓著。
眼看著已經哭成淚人的蕭芸琴,凌月的心緊緊揪在了一起。此時蕭芸琴怕是最為為難的人,夾在自己丈夫和父親之間,說什麼都是錯,不說也是錯,護此失彼,更是說不出的煎熬難堪,如若不是實在無奈,她蕭芸琴怎麼可能會屈尊至自己面前,又會怎麼求自己去幫他父親求情呢?
凌月一陣心酸,看著蕭芸琴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蕭芸琴而言,她凌月可是搶奪了她丈夫愛意的女人,於她而言肯定是難以容忍,現在卻要她來求自己,她該是得有多絕望無奈,才能做得出來。罷了,罷了,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倘若真能讓蕭芸琴心安,自己再去跟司馬皓軒多兩句嘴倒是也無所謂了。
「好好好。」凌月反手握住蕭芸琴的胳膊,慌忙點頭:「倘若我明日尋得合適時機定然會與王爺說明,王妃切莫著急,倘若急壞了身子可怎麼好。」明日就要啟程前往江南,她可千萬不能在此緊要關頭出任何叉子。
見凌月答應下來蕭芸琴心中大鬆了一口氣,忙擦了眼淚就要給凌月下跪道謝。凌月哪裡敢叫她給自己下跪,慌忙拉住她自己倒是先一步單膝跪在了地上,也顧不得嗑得膝蓋生疼,抽了一下嘴角看著蕭芸琴搖頭:
「王妃萬萬不敢如此,您這是折煞於我了。」
聽了凌月的話蕭芸琴方才停下動作,遲緩的重坐回椅子上,伸手扶了凌月起身坐下,又是連連道謝。凌月實在覺得不自在的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推託回去,看著蕭芸琴此時因為哭泣而有些發紅的臉,只覺得呼吸一陣一陣的發顫。
「凌月姑娘,事到如今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我知道現在王爺必定因為父親的事情生氣,我自然不好出面求情,可是我也實在找不到其他人了。以前種種皆是我的不是,凌月姑娘不與我計較已經很是大度了,我······」
「王妃切莫再要說下去。」凌月實在不忍聽下去連忙出聲打斷,言之切切:「我知道王妃現在身份尷尬不能多言,也答應了王妃會盡力一試,求王妃不要再出言相謝,凌月實在擔待不起。」更何況,自己令她失了司馬皓軒的寵愛,就算不是出於她本意也是傷害了她,又怎麼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她口口聲聲的道謝。
看著眼前蕭芸琴蒼白的臉,凌月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愧疚,不知為何,她竟然覺得自己做錯了,可是她並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但那種感覺是那麼明顯,那麼令她害怕。
蕭芸琴止住哭聲,顫顫巍巍的收回纏著凌月的手臂,低頭端坐一旁,很久才長嘆一口氣,轉眼看一眼身旁微皺眉頭,低垂著眼的凌月,道:「凌月姑娘,我比不得你有一身好武功,能夠衝鋒陷陣助王爺奪回天下,我只是一介平凡女子,心裡所系,眼中所看也都只有王爺一人。許是這些話凌月姑娘聽了會笑話,可那全是我真真切切的想法。」說完再看凌月一眼,眸子裡有水光晃動,只攪得人心一陣酸澀,她緩緩起身,「芸琴今日多有叨擾,就先回去了。」
凌月略一遲疑,就見蕭芸琴已經移步到了門口,再回身朝他點一點頭,打開門出去,緩步走進愈漸深重的夜色里去。
看著那單薄的背影漸漸隱藏進濃稠的夜色里,凌月微微晃神,那個人真的是自己認識的王妃蕭芸琴麼?回想起初見她的模樣,她被一群侍婢簇擁,雍容華貴貌若天人,而現在的她,卻是形單影隻寥落悲傷,不過轉眼數月,卻是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時間當真是殘忍啊,悄無聲息間卻是就能磨平了一切,讓原本記憶里熟悉的所有在不知不覺間面目全非,甚至都不給一絲一毫挽回的餘地。
可是為什麼,偏偏不讓自己改變?偏偏就不讓殷冥回來?偏偏就變成了眼前的局面?
苦笑一聲,眼角一陣酸澀,然而沒有淚,看著若水進屋,凌月低頭緩下兩口氣,再抬頭見,神色已經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