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吃醋

  被點了名，安明只得上前，硬著頭皮道：「蠻蠻妹子。」

  鄭蠻蠻堆著滿臉的笑意，把傘遞出去給他，笑道：「我看這把傘也不便宜，所以想著要來還給安明哥的。」

  「誒。」安明答應了一聲，接過來在手裡，又低著頭不說話了。

  鄭蠻蠻看著他剛毅淳樸的面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在這個地方，為了保命，她總是真真假假，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光是摟著楊雲戈說，「騎主對我最好了」就不止說了一百遍。就連對安福，她也說過，「唯有你是真心對我好的」一類的話。

  可是她知道，自己說的都是假話。

  在這些人里，唯有安明，在她藉口賭匕首所有人都巴不得她去送死的時候，真心真意地勸她三思而後行。

  也只有他，冒著大雨，端著熱酒和燒雞，半夜還出來給她送傘。

  安明是真心為她好的。不管是出於同情或是別的什麼微不足道的心態。

  

  可是以後，他大約連話也不會對她多說一句了。

  鄭蠻蠻嘆了一聲，收拾起自己的情緒，站直了身子，笑道：「各位大哥，我先走了啊。有空再找你們玩。」

  眾人都敷衍地答應了一聲。

  安明只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鄭蠻蠻撓了撓腦袋，最終還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好沖安明又笑了笑，垂頭喪氣地往裡走了。

  她莫名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門口撞到楊雲戈也不知道。

  楊雲戈一手拎著她，又抬頭看看已經關好的窗，皺眉道：「怎麼？」

  鄭蠻蠻搖搖頭，挽住他的胳膊，道：「沒什麼。騎主不是在下棋麼？」

  「留他一人琢磨，我出來透透氣。」楊雲戈淡道。

  鄭蠻蠻笑道：「果然還是騎主厲害。」

  楊雲戈摸了摸她的臉，沒說話。只是掃過那扇窗戶，眼神就有些複雜。

  他帶著鄭蠻蠻進了門，霍大少還在對著棋盤發愣。

  要知道昨晚霍遠剛被踢了重要部位，而且鄭蠻蠻絕沒惜力。沒多久，他又被捆在椅子上捆了一晚上。如今他還能坐在這兒好端端的，不代表，他身上該痛的位置，不痛……

  因此腦子就有些轉不過彎來，看著棋盤也覺得無從下手，竟然輕易就被楊雲戈逼到了死角。

  雖說輸贏也不要緊吧，可是輸得這麼慘不忍睹，楊雲戈八成得又罵他廢人。

  正在他發愣的時候，鄭蠻蠻突然把臉湊了過去，看了一眼，纖纖素手拈著黑色棋子落了下去，笑道：「喏，這不就是條生路。」

  霍遠看了一眼，長出了口氣，笑道：「原來蠻蠻姑娘還精通棋藝。」

  鄭蠻蠻笑得花枝亂顫，道：「哪裡哪裡，霍大少學棋多少年了？」

  「說來慚愧，從小學習，只是都不精，偶爾與家父和幾個好友手談而已。」

  鄭蠻蠻笑道：「嗯，我呢，是上個月，騎主剛教的。」

  「……」

  鄭蠻蠻挽住楊雲戈的手臂，笑道：「騎主，這下你不能說我笨了吧？」

  楊雲戈淡道：「看跟誰比。」

  「……」

  鄭蠻蠻頓時覺得胸中一口惡氣盡去，抱著楊雲戈的胳膊搖了搖，笑道：「我剛看小福子宰魚呢。我也去幫忙。」

  「去吧。」

  待鄭蠻蠻走了，楊雲戈重新坐在了霍遠對面。

  霍遠狀似無意那般，道：「看來蠻蠻姑娘很得騎主的歡心啊。」

  楊雲戈淡道：「她挺聰明，學棋很快。」

  「……」

  霍遠深吸了一口氣，笑道：「人是隨便選的，若是知道騎主喜歡聰慧的，倒也不難辦。」

  楊雲戈似笑非笑，道：「霍大少覺得，在這兒住著怎麼樣？」

  霍遠感嘆，道：「這個院子，是費了許多心思建的。光是鑄牆的玄鐵，就花了不小的代價。還有這根玄鐵烏金，從深海中起出來的材料，這世上恐怕也只此一根了。」

  兩人的話題仿佛牛馬不相及，但是繞到這裡，霍遠已經漸漸回答楊雲戈的問題了。

  「這麼一座院子，用來囚一個囚不住的人，會不會不大值當？」

  霍遠皺眉。

  楊雲戈冷笑。他是知道了，這個霍遠，不過也就是個馬前卒。真正做決定的人，也不是他。所以他也很想不通，為什麼用這麼珍貴的一座院子，去囚禁一個根本囚不住，殺不得的人。

  這個問題，楊雲戈也想不通。

  他慢慢地落了一子，淡道：「大少，請。」

  霍遠又開始對著棋盤苦思冥想。

  這局棋下到大中午還沒分出個勝負。

  楊雲戈突然開始有點想念鄭蠻蠻了。她雖然不算什麼頂尖的聰明，可是起碼比這個霍遠聰明多了。起碼一手棋不能下得臭成這樣。

  正想著，鄭蠻蠻和一臉受氣包模樣的安福就出現在門口，手裡還端著托盤。

  她笑吟吟地道：「騎主，吃飯啦。」

  楊雲戈豁地把那局棋推了，就像推掉什麼髒東西那樣，站了起來，道：「好。」

  她早說過的，今天吃魚。

  飯菜上了桌，霍遠這個廢材也跟著蹭坐在一邊。這下好了，都不用強迫他試食。

  鄭蠻蠻細細地把魚刺挑了，把白嫩嫩的魚肉送到楊雲戈面前。

  楊雲戈雖然神色淡淡，但是他內心對鄭蠻蠻這種反常的溫柔舉動還是很受用的。他笑著吃了一口，然後，就被魚刺卡住了……

  

  看楊雲戈的臉色一下變了，鄭蠻蠻也嚇了一跳：「騎主？」

  楊雲戈用力咽了咽，也沒把那根魚刺咽下去，但是對著鄭蠻蠻，他又說不出什麼責備的話來。

  還是霍遠看出來了，小聲提示道：「廚房有醋吧？喝點醋就咽下去了。」

  鄭蠻蠻連忙去廚房掄了一大瓶醋回來遞給楊雲戈，急道：「騎主快喝點！」

  楊雲戈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尤其是對面還有個霍遠滿眼亮晶晶地瞧著他。他抓著那瓶醋，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或許也是考慮到他面子上下不來，鄭蠻蠻只得把那瓶粗先拿過來放在一邊，端了米飯給他，道：「吃飯，吃飯，說不定能咽下去！」

  說著也不等楊雲戈反應，就想餵。

  楊雲戈黑著臉張嘴接了過來，由她往自己嘴裡又撥了好幾口飯。最終那根刺還是沒咽下去。

  只能喝醋了。

  英明神武的鐵血八部騎兵之主楊雲戈，被刺噎著了，也就是個凡人。

  半瓶子醋都被鄭蠻蠻灌下去了，楊雲戈終於受不了了，推開她，淡道：「沒事了。」

  其實那根魚刺還在喉嚨里扎著，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下去的。這個且不提。

  但是眼下，他面上只做淡定地把飯吃完了，完全無視了對面兩位千奇百怪的表情。

  下午的時候，霍遠被趕了出去，大約是覺得他已經沒用了。這就算了，鄭蠻蠻還出了個餿主意，讓楊雲戈把他拴在了院子裡的石桌凳子上。用的就是昨天綁他的那幾條衣帶。

  可以割斷。但他如果還要命的話，就不會去割。

  楊雲戈的刺已經咽下去了，他把一臉不知道想哭還是想笑還在抽抽的鄭蠻蠻拎了進來，按在了門上，眯起了眼睛，道：「逗小爺呢是吧？」

  鄭蠻蠻半點不怕他，只是抓著他的手，還是忍不住笑，道：「我真不是故意的……第一次剃魚，下次小心些。」

  「好端端地剃什麼魚！」從前怎麼不見你這麼溫柔可人！

  鄭蠻蠻摟著他的脖子，笑道：「想給你剃啊，不是說了要對你好嗎？」

  ……這檔子還有心思勾引人。

  楊雲戈憤憤地低頭吻了上去。

  嘗到他嘴裡的醋味，鄭蠻蠻忍不住又別開頭笑了起來。

  看楊雲戈又要變臉，她連忙正了正顏色，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楊雲戈不說話了，把她抱了起來就近壓在榻上。

  鄭蠻蠻顰眉，道：「別，我小日子來了。」

  楊雲戈不信，想伸手去摸，結果被她拉住了手，他皺眉道：「好像不是今天吧？」

  「我也不知道，突然來了，肚子還有些疼。不然你給我揉揉唄。」

  他抬頭親了她一下，然後果然伸了手去給她揉小肚子。

  溫暖的手掌貼在柔膩冰冷的小腹上，很快就緩解了那一陣陣痙攣。鄭蠻蠻也放鬆了一些，挨著他不說話。

  這身子原本是不會痛經的，這次不知道是怎麼了，半個月前剛來過，今天突然又來了。當時她和安福在廚房裡做飯，中途解手的時候發現的。好在沒有弄髒褲子。起初她還沒當成一回事。

  一直到吃過飯，她就覺得肚子難受。然後慢慢愈演愈烈。

  大姨媽不正常……所以會痛吧？

  她往楊雲戈懷裡蹭了蹭，軟綿綿地道：「您打算把那個霍遠怎麼辦啊？」

  「就拴在院子裡罷，等你的藥來了再說。」他淡道。

  跟他混久了，鄭蠻蠻也聰明了，她翻了個身，道：「看來這個霍大少沒用？」

  「嗯。」他語氣淡淡。

  「可是我瞧著這布局不小。他也是霍家的子弟吧，做不得假的那種。還把他推出來了，那還真是下了血本的了。」她道。

  楊雲戈翻了個身半覆在她身上，笑道：「我怎麼覺得霍遠一來，你就聰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