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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大婚,此生情長 (大結局下 兩萬更)

2025-03-04 11:25:05 作者: 卿風拂雨

  第三百零九章?大婚,此生情長 (大結局下?兩萬更)

  清寧回到百草閣之後,才發現那些絡繹不絕上門的侍女、裁縫們,幾乎要占用去她大半的時間。

  才知道那禍害所說的二十五日,並非其他,而是大婚

  百草閣一眾喜氣洋洋,幾乎恨不得立馬就能到那一天。

  閣主若是成了皇后,那這作為娘家的百草閣,名號豈不是更加響噹噹的了。

  知影傷還沒好,便一直留在百草閣。

  時不時幫著打理一些事情,畢竟清寧一直都很忙

  「這釵做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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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可以不用這麼多層,真的!」

  「還有其他人先出去吧,我頭疼!」

  清寧在忍受了四五日之後,終於忍不住直接對著眾人說道。

  這來來去去都幾乎要晃著她頭暈。

  她知道成婚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但現在已經用光了她所有的耐心。

  一種侍女面面相覷,接著給她試衣服那人卻是相當淡定道:「一生只有這麼一次」

  「要盛重啊!」

  知影從外頭進來,一時看到這滿屋子人的畫風。

  也是有些接受不了,這些話聽得耳朵繭子都要出來了。

  虧得少夫人這樣的脾氣還忍著,絕壁是真愛了。

  「差不多了,今天先這樣吧。」

  清寧拿下了那隻還在努力給她髮髻,卯足了勁要往母儀天下那個方向的手。

  一眾侍女也是頭次遇上這麼不喜歡打扮自己的姑娘。

  心下直嘆,娘娘好任性啊!

  當下自然也不敢說什麼,默默的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你今天沒去找張賀吵架?」

  清寧看到這丫頭,心情倒是瞬間舒展不少。

  如果說這段時間,她註定是要被人看得熱鬧的。

  那麼知影和張賀這兩個,絕壁就是碰到一起就會炸的活寶。

  知影面上的笑容頓時就耷拉了下去,「和他有什麼好吵的,悶葫蘆一個,還是少夫人有意思多了。」

  清寧一頭黑線,天天看她被這些個人圍著團團轉,很有意思麼?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占著他的房間了?」

  她也是面色如常的問道。

  之前在長風侯府那一夜,她偶然看見,那時候地方短缺,也沒什麼可說的。

  可是這百草閣還真不缺這麼一間房間。

  這丫頭一面和張賀吵得天翻地覆,一面又心安理得占著人間的房間。

  這心思一般人月是不太能懂。

  知影聞言,氣焰頓時消了大半,悻悻然道:「是他說我睡過,他就不睡的!」

  「哦」

  清寧意味深長的一聲。

  在看那丫頭時,明顯的有些不太自然了。

  正是大好年華,不必同以前那樣刀尖上討生活。

  從前的有些特點也就暴露了出來,比如知影脾氣火爆。

  「以前也不見他有這個毛病的。」

  她狀似無意的說了這麼一句。

  果然下一刻,就聽見知影追問道:「以前還有誰睡他房間過?」

  這音量頗有些響了,還沒來得及離去的侍女們,紛紛抬頭看向了知影。

  小姑娘忽然反應過來,抬眸看向她時。

  清寧正微微含笑,看著門口的位置。

  「問他。」

  正走到了門口,還沒來得及開口的張賀,有些莫名道:「問什麼?」

  「不關你的事!」

  知影一抬眸,正看見張賀站在了那裡,當下頗有些沒好氣道。

  來人也是一時不能理解,面色便黑了三分:「誰又問你!」

  「你出去!」

  知影同他吵架都吵成了家常便飯。

  此刻當著清寧的面,也不在遮遮掩掩。

  張賀眸色微怒,「不可理喻!」

  這是在百草閣!

  清寧也見這兩人吵的有些莫名其妙了,便開口打斷道:「找我有事?」

  其實張賀還是一點很有禮數的下屬。

  雖然在這種時代養成的男子大約都有這種習慣,但是自從那個名分定下來之後。

  他便很少往她這裡來,一則一直都是人多不行的狀態。

  二來,可能也是為了避嫌。

  今日忽然出現在門前,必然也是有什么正事的。

  清寧原本是不想打斷他們繼續發泄的,只是怕這一時半會的停下不來。

  錯過了什么正事,可就真的不好了。

  張賀聞言,調整了調整面色。

  像是無視知影一般,朝著她道:「百里瑜又來了。」

  那人自從那天出現之後,便一直逗留在永安城。

  說什麼從前至交不少,想要一一拜訪,敘敘舊情。

  清寧這裡,更是幾乎每日一來。

  即便清寧也從來沒有要見他的意思,奈何這人耐心極佳。

  百草閣的人一開始還冷麵一待,如今這見的多了,對方身份尊貴,又態度極好。

  倒真的叫人好生為難起來。

  只是清寧這裡從來沒有松過口,百草閣又是要打開門做生意。

  百里瑜來了,總也不能拿掃把就把人轟出去了。

  「這回買的什麼?」

  清寧一聽是他,連微微皺眉都用不上了。

  「十萬黃金,買了一株靈芝草。」

  張賀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臉色。

  這位百里王爺從踏進百草閣的那一日起,意思就再明顯不過。

  人家根本就不是來買藥的,擺明就是來砸錢的。

  這靈芝草雖然也是名藥,平常拍到千兩,已經是高價了。

  這一位直接喊的十萬,方裕年紀大了,一時受不住這一位,常常來一個這樣的大手筆。

  張賀才來多說一句。

  「閣主是不是要見見他?」

  從前那些事都已經過去多年,從現在的情形來看,她也不必太過在意。

  清寧除去一身累贅,好不容易才爽利一些。

  一時便沒有開口。

  謝依然死去多年,原主也已經不知魂歸何處。

  就算百里瑜想要補償,要想盡一個父親的指責想,現在未免也太晚了一些。

  「少夫人見他幹嘛!這樣負心薄倖的男人,難道還妄想,少夫人能叫他一聲爹?」

  知影很是不屑道。

  張賀狠狠的皺眉瞪她,眼裡明顯寫著「你插什麼話!」

  清寧掃了這兩人一眼,拿起案上的一個錦盒便走了出去。

  跨門而出的時候,還不忘留下一句「你們繼續!」

  百草閣很熱鬧有這兩個在,估計想不熱鬧也很難。

  身後兩人一時頓住,四目相對,相看兩生厭。

  不約而同的,便一同別開了眼。

  多了沒多久,卻又都沒忍住,探下欄杆,去看清寧去了何處。

  她下樓的時候,方裕正迎了上來。

  面色很是糾結了一會兒,才道:「他還在那裡!」

  方裕說的地方是百草閣頗為清淨的一處,藥香幽幽,迴廊雕畫。

  清寧托著手裡的盒子,徑直朝著那處走了過去。

  藥師正忙碌著手裡的活計,迴廊處百里瑜淡淡回首,猶如隔世而來之人。

  「你來了。」

  那是一種完全肯定的語氣。

  某種程度上和秦惑有一些相似,細細看來又是完全不同的。

  那禍害習慣將一切都算的透徹,而百里瑜是在賭,用時間金錢來賭。

  她必定還是會來見他一面。

  清寧面色清淺,「洺王將百草閣當做了銷金窟,不知府中王妃要作何感想?」

  手裡的盒子很輕,此刻正在幽幽的打著轉。

  她沒有看那人的面色,好像只是悶了出來透口氣,碰巧路過一般。

  「本王沒有王妃。」

  百里瑜頓了頓,才說出了這麼一句。

  這下,倒是清寧頗有些難以相信了。

  難道是東臨現任的那一位,怕他妻室勢力太廣,這才杜絕了他娶妻的可能。

  畢竟百里瑜是曾經是盛極一時,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的。

  「本王曾答應過你娘一生只許她一人情深。」

  百里瑜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流露出極其濃重的憂傷。

  越是這樣的目光,清寧卻越發的不想看他。

  這種人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承諾,會給深愛他的女子帶來怎樣的浩劫。

  偏生他還覺得自己情深不移,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這些你可以自己和她說。」

  人死之後一切都作雲煙過眼,如今同她說這些又又什麼用?

  「卿寧!」

  百里瑜滿眼傷痛的看著她。

  「我從未想過辜負你娘親只是只是」

  後面的話卻好似也很難說出口了。

  清寧的耐心從來都不是那好,索性打斷他道:「負了就是負了,其他的都不必多說了。」

  即便有千百個理由,捨棄自己深愛的女子。

  猶其是那女子還懷了他的骨肉,在這種女子必須三從四德,否則無數種枷鎖伺候的年代。

  被捨棄和同面臨死亡,是完全沒有區別的。

  若是謝依然當年沒有下嫁給阮梁樺,謝家又如何能容忍一個,敗壞家聲的女兒留在世上。

  受人指指點點,讓謝家成為別人的笑柄。

  「這是她留下的東西。」

  清寧徑直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了他。

  那是謝依然在清心閣里留下的幾本詩稿,裡面的字跡並非出自同一人。

  能留在身邊如此之久的東西,必然也是有些紀念意義的。

  她留著沒有絲毫的作用,還不如一併給了百里瑜。

  「洺王這幾日送給百草閣的銀兩,我會讓帳房清算之後,如數送回。」

  既然不打算有任何的牽扯,那些所謂的便宜。

  她自認也是不屑占的。

  百里瑜握著錦盒的手明顯的有些發顫,望著她道:「那些便當做是本王給你的嫁妝吧」

  「不必了。」

  清寧轉身離去,她不是原主。

  用不著這個消失了這麼年的父親,來補償什麼。

  再多的銀兩,再好的一切,都已經給不了那個逝去的人。

  「卿寧!」

  身後百里瑜忍不住喚了她一聲。

  「那年那年,本王是想留下的」

  而她離去的腳步沒有半點停頓。

  百里瑜摩挲著手裡的錦盒,眸中滿是痛苦之色。

  那一年她的父兄欲置他於死地,連夜逃亡而出,直到邊境,才被舊臣發現撿回了一條命。

  後面多年被軟禁國中,重獲自由之時,一切已經恍若隔世。

  奈何佳人已逝有些話是此生都沒有辦法說出來的。

  過去的便只能存在於自己的過去。

  百里瑜去後不久,清寧站在迴廊下靜靜的看了一會兒。

  其實誰人沒有苦衷,只不過一切都已經來不及彌補。

  她不想代替原主做些什麼。

  因為不管百里瑜對她多好,原主都不可能感受的到。

  更何況到了現在,她本就不需要別人這樣無緣無故的好了。

  下了樓,索性就出門透透氣。

  秦惑如今很忙,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個所謂的忌諱。

  雖然兩人都不是什麼講規矩的,但是在這方面到是有種無言的默契。

  秋意漸濃,落花別枝滿地翻飛。

  好不容易將一眾人都甩開了,她隨心隨性的走著。

  不一會兒竟然站到一片廢墟的阮家面前,已經有人開始著手重建了。

  這會兒正在搬運用料,這塊地方位置極好,自然是不可能就這麼荒廢了的。

  底下的那些通道也被那一場大火如數燒塌了,從前門可羅雀的阮府,很快就翻新做了他人住處。

  許是清寧站的有些久了,有些管事模樣的上前問道:「姑娘可是找人?」

  頗是和氣的模樣

  這阮府的人除了早早被送走的趙姨娘母子,其他的都做了這一處的火中亡魂。

  其實她也沒有什麼要找的。

  搖了搖頭,便轉身離去。

  「既然來了,不妨一道喝杯茶吧。」

  卻是百里瑜站在身後,緩緩開口道。

  他的眸色有些紅,看著她的時候,仍舊想笑一笑的。

  「你要住這?」

  清寧此刻見到他,一時不免有些驚詫。

  這地理位置雖然好,但是誰都知道那一夜,阮府死了不少人。

  大多都是無辜枉死的,用民間傳言來說,就是夜裡容易鬧事兒。

  但是這人顯然不是偶然的買到了這一處。

  「此處曾有故人。」

  百里瑜這般開口道:「你用午膳了嗎?」

  清寧覺得被他這樣看著,一時有些不自在。

  分明對方還是個不到四十的男子,因為長相俊美的緣故,看起來反而更加年輕一些。

  可對方用這樣一種,慈父看女兒的眼神。

  而且帶著那麼一點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絕的神色。

  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怪異。

  「沒有。」

  清明簡單明了的答道。

  那人卻忽然鬆了一口氣,柔聲道:「那本王帶你去。」

  清寧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退化成了一個幼童。

  當下看著這樣的百里瑜,卻是多有有些不好拒絕。

  只好自己先往外面走了。

  她前世也不曾見過父親,不知道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會不會偶爾想起還有她這麼一個女兒。

  最後還是在洛社閣坐下了,清寧面上沒什麼表情的坐著。

  百里瑜卻已經十分利落的點了一桌菜。

  看起來,比清寧還要熟悉著永安城許多。

  便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從前在永安的時候,你娘喜歡這一家。」

  百里瑜對著別人,還是一派優雅氣度。

  但見清寧看著他,便不由自主的解釋道:「也只有這裡同從前沒什麼變化了。」

  從前那些人死的死,隱退的隱退。

  說是故人滿城,說起也沒有幾人。

  「我不是你女兒。」

  清寧看著他,很是認真道。

  百里瑜給她夾菜的動作就這樣頓在了那裡。

  她繼續道:「她已經走了很久了。」

  莫名的,聲音便化了幾分清冷。

  「就算你住在那裡,謝依然也不可能回來,那些事都已經過去十六年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清寧有些時候,也有覺得自己直接的有些傷人。

  只是這些話不吐不快。

  不管百里瑜怎麼做,都不可能回到從前,彌補些什麼了。

  而她,即便是占據這原主的軀體,也不該就這樣享受別人愧疚而來的善待。

  百里瑜將手上的動作說完,慢慢的飲了一口茶。

  才開口道:「本王知道。」

  「你不願意認本王,這是情理之中,本王不會強求什麼。」

  他說的這樣憂傷,只是看著她繼續道:「至少至少讓本王看著你出嫁,哪怕只是當個普通賓客」

  清寧自然也知道穿越這種事,並不是誰都可以像秦惑那樣無條件相信。

  接受能力又強的。

  當下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埋頭吃飯便是。

  就當就當替原主感受一下和父親一起吃飯的氛圍吧。

  不管怎麼說比那個假阮梁總要好的太多不是嗎?

  其實兩人都不是多話的,從前百里瑜是出了門的話少。

  今日對著清寧,基本上已經是極大的突破了。

  便一直給她布菜,然後說些由來什麼的。

  一頓飯吃下來,倒也還算正常。

  直到清寧實在覺著已經吃不下了,才放下碗筷道:「好了。」

  「你太清瘦了些。」

  百里瑜這樣說道。

  其實他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只是清寧實在說不出這樣的話。

  直道:「你還是回東臨去吧。」

  從前對北溱做的那些事,總不能是過去就忘了。

  再者說,一個東臨的王爺定居北溱都城。

  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不正常。

  故人已去,故地重遊只會徒添感傷而已。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非要這麼為難自己又有什麼意思。

  「本王知道。」

  百里瑜只也直說了這麼四個字。

  此刻卻有些笑容道:「那一處的清心閣,原本是本王向北溱先帝求的府邸。」

  也曾想過就此終老,再不問那些世事。

  只可惜向來是造化弄人。

  清寧朝他頷首示意,而後踏門而出。

  走了一段李,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難道謝依然當年下嫁阮梁樺,還有這麼一個原因在?

  後來紅顏薄命,便是死也是死在了清心閣。

  算了

  那些事本來也就不是她該參合的。

  前塵往事俱往矣,再回首已是憶芳魂。

  ——————————————————————————————————————-

  「日日不見,吾心甚念,夫人亦當如是!」

  影衛們一時間空閒下來,便包攬了替主子送信的活計。

  清寧每日一睜開眼睛,便能看見某個影衛掛在窗頭。

  倒也不敢越過一步,只等她醒了,才飛似得將東西呈上。

  其實從來都是短短一兩句話。

  閒談而已,卻莫名的叫人感覺到溫馨。

  一連過了好些天,便連清寧也覺得這個二十五日。

  真是漫長的有些過分。

  「您可要回?」

  影衛立在枝頭等她回話。

  清寧將那最新的一封握在手中,搖了搖頭。

  只有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字這麼不好看啊!

  「主子說了,不嫌你的字丑!」

  那影衛忍著笑,很是本分的轉達道。

  這會兒許多隱蔽處的笑聲便安奈不住,一同傳了出來。

  清寧鳳眸半斂,揚手揮出一排銀針。

  底下便無端的多出了好幾個影衛,相互拉扯這才站穩。

  紛紛行禮道:「皇后娘娘喜怒。」

  臉上的笑容卻怎麼也壓不住,貓著腰退散了。

  清寧轉身,將手中的那一封放入錦盒之中。

  滿滿的一迭,並無多少纏綿句子,只是看到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心中歡喜。

  那是新世紀的時候,那些通訊便利的東西無法給予的寧靜。

  墨香幽幽,經久不散。

  兩心相守,百年長安。

  於是今日過來侍候的宮人們,便覺得這位未來的皇后娘娘。

  這日裡,異常的無精打采。

  試衣、綰髮、誦文幾個流程走下來,幾乎都沒了什麼厭倦之意。

  似乎還有些異常配合的積極性。

  當下也是又驚又喜,都忍不住有些懷疑今日的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起的了。

  清寧自己倒是沒有發覺什麼,只是底下一幫侍女們。

  一副感動不已的模樣,也是有些不明所以。

  唯一的想法就是,成親很麻煩。

  猶其是嫁給君王,更是麻煩中的極端。

  好在,一生也只有這一次。

  否則,她還真是覺得生無可戀。

  一旦加入其中,這一日便變得十分的快。

  等到入了夜,這些個忙忙碌碌的宮人們都各歸各位。

  便連知影和張賀的每日一吵,都已經落幕,偌大的百草閣都籠罩在明月夜下。

  還有三日

  這場漫長難熬的二十五日,便到了盡頭。

  清寧原本是已經很困了的,吹滅了燭火,枕在榻上。

  明月照進小軒窗,裝著秦惑書信的錦盒,便放在了枕頭。

  如此,竟一時有些睡不著了。

  自從同那禍害同處一處之後,兩人其實都沒有分開很長的時間過。

  在西橫的時候,原本覺著在西橫的時候。

  就已經是最難熬的了,如今看著大婚之日近在眼前。

  她卻有些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兩人一向都隨行慣了,這次真的遵從那勞什子習俗。

  大半個月不見了,還真有那麼一點,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意味。

  這話雖然不說,旁邊的人卻也是看的真切。

  明里暗裡的取笑了一番。

  她卻也覺著,自己大約是有些瘋魔了。

  外面的風聲有些大,落葉蕭蕭的,幾乎可以看見它們在風中飛舞的聲音。

  清寧摩挲著那些墨跡,頭次發現,想念這種東西,真有些難以抑制。

  只是這大半夜的,她若是進宮。

  應該會被當成神經病吧!

  只是想想,她自己便不由得微微上揚了嘴角。

  忽然想起第一次進宮的時候,也是大半夜,在城外三里坡。

  正鬧的厲害,那禍害一把拉著她就往長明宮去了。

  只是後來若是秦惑不把她摔的那麼慘,大抵還能多些好感。

  心下想著那廝,從前也是蠻奇怪的一個人。

  想著早些睡,免得明天還有沐浴焚香,還有些好些事。

  她躺著躺著,思緒卻越飄越遠。

  頗有些收不回來了。

  窗外樹枝輕聲攢動,卻似乎又與風聲過境有些不同。

  清寧了無睡意,索性起身,推開半掩著的小軒窗。

  只是剛一伸出手就被人握住了。

  秦惑足下點枝,長身玉立於此。

  身後是星空萬里,落葉飛卷其中。

  一身玄衣被籠罩於月華之下,衣袂翩飛之間,猶如鍍了一層明月之暉。

  「我方才在想,你還要在榻上翻來覆去多久,才會過來。」

  清寧被他一拉,險些整個人都撞在他下巴上。

  秦惑卻藉機,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淺淺淡淡的,訴說這些時日的思念。

  清寧不禁揚唇看向了他,「你怎麼來了?」

  「這是問我,怎麼才來?」

  這禍害的理解能力一向都十分的驚人。

  她此刻也不辯白了,反正不管說什麼到了最後,總也是他贏。

  清寧微微往後仰了仰身子,這才看清了他的裝束。

  鳳眸不由得有些詫異道:「你」

  秦惑覆了一條白色捲雲紋的髮帶,正遮住了他的眼眸。

  此刻隨風飛揚著,翩翩欲飛。

  她欲伸手去扯,只是剛做出這動作。

  秦惑此刻卻準確無誤的,握住了她伸出的素手,握在掌中。

  細細握在手中,摩挲著。

  如此的細微的動作,清寧卻忽然察覺到了他有些不同以往的灼熱。

  「這樣就看不到你了。」

  秦惑這樣說道。

  清寧鳳眸里卻忽然笑意流轉。

  所以就不算壞了規矩是麼?

  她想說,這禍害真的好幼稚!

  但是這時候,怎麼就忽然說不出來?

  「我同你說話,想聽到你的聲音,便是一日一天,一時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這樣無奈。

  兩人隔著一扇窗,秦惑的眼眸覆著飄帶。

  清寧看不見他的眼睛,卻忽然吻住了他的薄唇。

  「我也是。」

  再沒有比這更難熬的幾日了。

  秦惑擁著她,足下輕點這枝頭。

  她幾乎要傾了半個身子出來,倚在秦惑身上。

  唇齒交纏處,風也輕柔,落葉也沒了聲響。

  滿身月華,唯有待君來。

  此刻百草閣若是有個人起夜,定要將這場景畫成圖。

  流轉出去,也能賺個一生富貴的銀錢。

  ——————————————————————————————————————

  即便做了那麼久的準備,真到了大婚的那一日。

  禮儀規矩之繁瑣,還是讓清寧大開了眼界。

  一層層的婚服加在身上,清寧都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到是活的,還是個衣架子。

  到底是心中歡喜期盼更多一點,這些東西也很快就在琴瑟在御的同時。

  緩緩的淡了下去。

  知影在身側很是貼心道:「娘娘放心,主子能脫得」

  清寧正坐在梳妝檯上,讓侍女梳著髮髻。

  聞言,不禁抬眸掃她一眼。

  這丫頭,不知道是不是和張賀鬥嘴斗多了。

  說話也越來越口無遮攔。

  知影悻悻然的當做沒看到,笑道:「今日大喜,望娘娘切莫同小的計較。」

  她這樣討巧,退去一身殺氣的時候。

  才會有符合這個年紀的俏皮模樣,一屋子的侍女忍俊不禁。

  若不是知影的傷還沒好,今日定然不會鬧的這樣斯文。

  影衛中的女子極少,那些個男子就是想要湊熱鬧。

  也沒有她這樣方便,自然之友望洋興嘆的份。

  又知道清寧今日,定然不會計較這些。

  可不就是卯足了勁兒,歡歡喜喜討個彩頭。

  「娘娘!這畫可要帶進宮麼?」

  一旁整理東西的侍女,卻在此刻開口問道。

  正說著話的時候,手中的畫軸脫手而出。

  一副栩栩如生的桃花美人圖,就這樣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一日煙霞山的桃花流水宴,成就了秦惑同她的牽絆。

  這畫卻

  清寧鳳眸微頓,那桃花樹下,落櫻如雨。

  輕拂袖上落花的那人,可不就是她。

  時間仿佛定格在那一年,她還是容貌有缺的阮二小姐。

  受人恥笑,諸多挑釁。

  那侍女似乎才想起來一般,有些委屈道:「前兩日銘州的徐然徐大人派人百里加急送來的,只說娘娘大婚之日,必然賀禮無數,他唯有此畫,早先兩日權當禮輕情意重,可是奴婢一忙給忘」

  她說著就便要跪了下去。

  「算了。」

  清寧揮揮手,隱約記得

  那日桃花流水宴上,徐然所做的那副圖。

  美人圖上無美人

  「放起來吧。」

  那奴婢連忙起身,將畫收了。

  畫軸緩緩合的一剎那,一向遲了的,便入塵封之中。

  只是清寧不曾知道,那桃花宴的美人圖。

  是有為伊傾心之意

  而後知道,已是數十年後。

  兒女繞膝,笑問當時事,何以傾君心?

  何以兩相知?

  琴瑟之聲圍繞四周,一眾人都忙忙碌碌的。

  清寧的青絲被侍女綰起,鳳釵搖曳生姿。

  從衣襟蔓延至袖口的鳳紋,幾乎鮮活欲飛。

  一眾侍女們笑語盈盈的說著吉祥話,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一向素麵朝天的清寧,此刻也被輕點妝容。

  清冷眉目化開之後,更添容顏絕艷。

  屋外有人腳步聲徘徊,在這人生鼎沸之時,略顯微弱。

  可她此刻還是感受到了。

  知影湊上前道:「要不,屬下去」

  清寧微微斂眸,後者會意便住了口。

  幾乎是同一時間,小侯爺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

  「你去看看皇嬸還有什麼要準備的。」

  聲還未落下,那姑娘便被他退了進來。

  少年站於門外緩緩作揖行禮,聲音清越風流。

  「侄兒拜託了。」

  屋內的看不見的那少年模樣,此刻也想像的出來。

  一向不羈慣了的小侯爺,這樣彬彬有禮是多麼難得的事情。

  清寧沒有回頭,卻也從銅鏡處。

  看見了知暖低著頭,儘量降低存在感的走了上前。

  小丫頭習慣性的接過了一旁侍女手中的玉梳,緩緩拂過她的青絲。

  那樣的小心翼翼,便好像連呼吸聲都不敢抬過。

  生怕重一點,就讓清寧惱了她。

  知影站在那裡斜眼看著,因為清寧一直沒有出聲。

  做下屬的,自然也不好喧賓奪主。

  一眾侍女來來去去,卻盡然有序的進行的一切。

  清寧頭正重著,那雙小手適時按了按她的眉心。

  主要是因為今天這衣服繁複的,她做任何的動作都有些慢了。

  知暖的手勁兒很輕,緩緩在她眉心揉了開來。

  卻依舊不敢開口說話,兩人的現在的氛圍,倒還算過的去。

  只是一開口,未免就有了幾分尷尬。

  那些發生過的事情,並不是不提,就可以忘記的。

  清寧看著我銅鏡里,咬唇站著的小姑娘。

  心下不由得生了幾分溫軟,輕輕將她的手拿了下來。

  「你如今也不必做這些了。」

  知暖聞言,眼眶一紅便要跪了下去,「小」

  剛開口喚道一般,卻又想起,她們之間早已經不是主僕關係了。

  清寧眼疾手快的托住,小丫頭馬上要跪下去的身子。

  兩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一切便好似回到了初見時一般。

  她是阮家那個受人恥笑的花痴二小姐。

  她是淒風苦雨仍舊不離不棄的忠心小丫頭。

  來這異世之後,和清寧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不是那禍害。

  而是這朝夕相處,眼眶一紅就知道她要掉幾顆金豆豆的知暖啊。

  知影在一旁看得泛酸,「謝闌珊謝小姐,娘娘的意思是,以你現在的身份只要好好做個賓客就可以了。」

  要是不想知暖出現在這裡,清寧一開始的時候,也就不會讓人進來了。

  清寧一語被挑明了心思,當下也沒有多言。

  以她現在的情況,長時間扶著知暖,顯然也是不太現實。

  當下便慢慢放開了。

  「姐姐」

  知暖聲音弱弱的,喚出口的時候。

  不由得偷偷的看了一眼她的面色。

  清寧轉身對著銅鏡,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

  之前在阮家的時候,她就曾經說過。

  讓知暖不必一口一個小姐,事實上,她對知暖,也一直如同姐姐一般。

  待這小丫頭,多少是不同旁人的。

  低著頭的知暖,一直有些難以置信的紅著眼睛看去。

  不由得又喚了兩聲。

  「姐姐」

  「姐姐。」

  一聲比一聲吐字清晰,還帶著難以壓制的雀躍之意。

  清寧看著銅鏡里的小丫頭,如此模樣,唇角微微揚起。

  謝家的那些事,同這丫頭又有什麼關係呢?

  跟在身邊這麼久,到底也從沒有做過真真意義上要傷害她的事情。

  就算是從前有那麼一點別的心思,卻到底是向著她的。

  高門府邸,百年世家的那些事,又怎麼算到這麼一個小姑娘身上呢!

  知影見了忍不住道:「餵你今天可別在這哭啊!」

  到底也沒有說什麼傷人的話。

  只是看著,忍不住跟著揚起了笑。

  外面的鐘鼓之聲不絕於耳,禮部的樂文到現在也沒有念完。

  清寧的青絲換回了小丫頭來盤弄,一時又舒服了不少。

  這般聽著,顯然便要睡著。

  小翁主便在這個時候,進了門來。

  笑語盈盈道:「願皇嬸容顏不老、風華永固、兒女繞膝、子孫滿堂」

  清寧被她一股腦兒說的完全沒有了睡意,抬眸看去時。

  正是一襲胭脂色羅裙的小翁主站到了跟前。

  當真是青春年少,笑顏明媚。

  「我來同皇嬸沾沾喜氣。」

  她這樣簡單直接說道。

  清寧聞言,不由得笑問道:「怎麼,你也想嫁人了?」

  不過十五歲而已,這古代的女孩子還真不少一般的早熟。

  她這樣一問,知暖知影便一同朝著小翁主看了過去。

  眼中不乏笑意。

  小翁主卻橫掃了她們一眼,「我就是想了又如何?有本事你們不要同我搶這喜氣。」

  說罷,親昵的上前挽著清寧的胳膊,輕輕的晃了兩下。

  一副撒嬌到底的模樣,「皇嬸皇嬸,我也好想成親啊!」

  清寧忍俊不禁的笑開了,一點胭脂色,徐徐舒展開來。

  眉眼生華,明艷不可放眼。

  一時倒叫原本偷笑不已的兩個小丫頭,移不開目光。

  只道是清冷眉目,叫人見之忘俗。

  卻原來,心生歡喜,便又是另外一番美景。

  清寧靠近了小翁主些許,徐徐開口道:「那我去問一問十一?」

  十一兼職做了容王府的管家好幾年,今天正好也在這裡。

  影衛們又聽力極好,這會兒喊一聲,片刻便能到了眼前。

  這聲音不重也不響,卻偏生叫屋內幾人都聽了個真切。

  原本目光含笑的小翁主,一瞬間便鬧了個大紅臉。

  站直了身子,不由得有些無奈道:「那個榆木腦袋!」

  幾人原本還以為她要埋怨一番的。

  這段時日一來,小翁主的意思,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只不過那十一嘛

  「我自己去!」

  末了,也只是憤憤的說了這麼一句。

  清寧忍不住,別開頭不看小翁主,一臉憋屈的委屈樣。

  小翁主見狀,便真的往門外去了。

  留下幾人頗有些好笑的看著,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

  便又見她折了回來,臉上紅暈未消,卻頗有些糾結道:

  「我娘親不問塵世了,今日來的那個」

  這話還未說完,珠簾輕挑處。

  有一華衣美婦站到那裡,容顏絕艷之中更添幾分貴氣。

  看著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只是周身的氣質,卻叫人難以忽視。

  清寧回頭看小翁主的時候,正看見了這麼一個女子。

  特別是對方在一日身著正紅之色,看著她的眼神,似乎還帶了幾分特別的探究之意。

  門前的牽引嬤嬤們,紛紛行禮道:「蓉公主!」

  清寧在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不由得眸色微動。

  雖然只聽到一次,但是至今記憶猶深。

  秦可蓉站在珠簾攢動處,頭上鳳釵輕輕晃動著。

  一般站在陽光下,一般處於暗處,不發一言已是美人如畫。

  一雙凌波目與她對望時,偏生又多了幾分凌厲模樣。

  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氣勢,一眼便知。

  「啟稟娘娘」

  略有年紀的嬤嬤正開口到一半。

  清寧便發現秦可蓉的目光一沉,只是一閃而過的剎那。

  很快就恢復平靜如初,就這樣同她對望著。

  一個安坐著,一個靜站著。

  兩廂都沒有開口,卻已經足夠讓屋內人,壓力頓生。

  還是小翁主走出來笑道:「皇嬸,這位皇姨娘,皇叔一向喚她三姐的。」

  只短短的一句話而已,少女淺笑盈盈。

  卻已經將身份表明的極其明白。

  清寧緩緩站起身,拖尾的鳳尾群華麗非常,卻也十分累贅。

  因為她的這個動作做得十分平緩,甚至都足夠秦可蓉的面色變幻幾輪。

  最後還是那一副貴氣逼人,傲視眾人的模樣。

  「三姐。」

  她緩緩站定,語氣淡然的喚了一聲。

  說她是秦惑的姐姐,清寧是相信的。

  但是這位姐姐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

  秦可蓉看了她一會兒,許久才開口道:「你跟我來。」

  這並不是什麼商量的語氣,而是近乎一種吩咐。

  聲還未落下,她已經自己先走了出去。

  知影當下的面色很是糾結道:「這這人還是不要多說了。」

  知暖聞言,不無憂色的看著清寧。

  屋內的氣氛一時十分之詭異。

  清寧鳳眸輕揚,好像也從來沒有事情是真正順遂的。

  對方既然會挑在這種時候,來同她說些什麼。

  那麼清寧,又怎麼能枉費了別人一番苦心。

  她面色如常的開口道:「你們忙吧。」

  自己卻走了出去,這一處人多嘴雜。

  那位蓉公主要說的,必然不會是什麼可以隨便往外傳的東西。

  「皇嬸」小翁主忽然拉了拉的袖子,「她」

  清寧微微一笑,並無什麼受到影響的模樣。

  小翁主反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任由手中的雲袖飄離,緩緩走向那合歡樹下。

  花開正艷,花瓣粉嫩嬌艷,花蕊卻點胭脂紅。

  緩緩落在秦可蓉身側,美人靜立,落花別致。

  滿耳琴瑟鼓聲,熱鬧非凡。

  這一處,卻好像格外靜謐一般。

  清寧一身火紅嫁衣,鳳紋如灼,站到這一處,正是應景之至。

  「我不是他姐姐。」

  秦可蓉開口的第一句,便是如此。

  清寧當下卻並無多少驚訝之意,只道:「對他而言,你只是姐姐。」

  這位蓉公主比秦惑並沒大幾個月,幼年的時候,父母皆是為國戰死。

  便為先帝所收養,不但封了公主,更是養在膝下。

  同那禍害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

  「我聽說過你。」秦可蓉看著清寧,眸色不知不覺中加深了幾分。

  「阮家二小姐、洺王之女、還是什麼?」話中不乏其他深意。

  「有勞鳳後掛念。」清寧也不遮不掩的答道。

  北溱的蓉公主,東臨的鳳後。

  身份從來都是越發尊貴,說起來還是讓人有些眼熱。

  她雖然只聽過這個名字一次,卻也情不自禁的了解一番這位傳奇女子的資料。

  略略掃過一眼,卻多少記得了一些。

  眼前這女子同風長華不同,她是切切實實的存在秦惑生命里過的。

  那些從前,她無法抹去,也不必去深究什麼。

  只看眼下,既然再無牽扯,自然什麼都不必多言。

  「看來你是早有準備了。」秦可蓉輕輕拂去發間的落花,動作輕柔。

  語氣也是不太好的。

  「偶然而已。」

  清寧揚眸看她,「還是鳳後覺得,我該準備什麼?」

  一個遠嫁他國的公主,東臨的鳳後。

  在沒有東臨帝陪同的情況下,隻身回到永安。

  不管從哪一個方面想,都不是那麼的正常。

  秦可蓉聞言,卻輕笑道:「本宮以為你知道。」

  那是一種近乎得意的神色。

  那些年月里,並沒有她的存在。

  清寧搖搖頭,發間的鳳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面上並沒有什麼所謂道:「我不必知道。」

  也用不著用什麼本宮、什麼身份來壓別人一頭。

  但是對方顯然,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反而是在她說出這話之後,眼中出現了些許輕蔑,目光掃在她身上火紅的嫁衣,便是紋路,都細細看過一般。

  「這身鳳袍原本應該是本宮的!」

  秦可蓉袖下的輕攏,語氣近乎施捨;「走到今日,很辛苦吧。」

  鳳袍加身,傲視群芳。

  清寧卻顯然聽出了她說的那個辛苦,意思有那麼一些不同。

  當下還是微笑道:「比不得鳳後!」

  對方卻在聽見這話,面色幾不可見的扭曲了一下。

  此刻卻還要保持著十分大氣的模樣,看著她,這會兒也只能是看著她說不出話了。

  六年前的那場大戰,在秦惑沒有出現之前。

  是以北溱三公主秦可蓉和親東臨,作為結束曲的。

  都說美人傾國,這一位在當時也可算傳奇女子。

  若是她肯等一等秦惑,或許今日還真沒有她什麼事了。

  只不過這世上,從來都不存在什麼或許。

  兩廂站了一會兒,秦可蓉的表情卻忽然又平靜了一些下來。

  「你知道阿惑的封號為何是容王嗎?」

  話並沒有一次性說完。

  留下一半給人猜的方式。

  阿惑容王!

  清寧一直都十分十分的不喜歡。

  而且這個問題,由秦可蓉說出來的時候,還真不是一般令人不悅。

  當下對著這個女子,又不能因為這些失了分寸。

  面上只是淡然而沉靜道:「他做容王的時候,我是容王的未婚妻。」

  只這樣的一句而已。

  那些從前,她來不及參與。

  也沒有什麼關係。

  只是從她出現之後,便不容別人在染指半分。

  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到她在這個時候,還能淡定如斯。

  當下不禁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緩緩道:「那一年,他曾血染十四城,只為本宮回朝。」

  是了,那一年秦惑年少成名。

  至今令人聞之色變,卻很少有人在提前那個由頭。

  清寧站在花下,沉吟了一小會兒。

  便隱約覺著對方用一種,已經勝券在握的目光看著她。

  大婚之日,這位蓉公主穿著飛紅如火的鳳袍站在這裡。

  句句聲聲不離從前,擺明了要給她一個下馬威。

  幾個小輩此刻都近不了前,由此可見,這一位從來也不是簡單人物。

  「如今,他明媒正娶,只為守我餘生!」

  她微微笑著,臨花而立。面上連一絲不悅的模樣都沒有。

  好像秦可蓉所說的一切,從來都沒有與她有半分關係。

  秦可蓉卻一時呆滯在那裡,好像一時說不上話來。

  身後琴瑟之聲在御,有人緩步行來,衣袂當風。

  清寧幾乎是受了感應一般,回眸看去。

  那人一身瀲灩喜服,面上的寒涼之氣都散乾淨,足不沾塵。

  轉眼之間,便到了眼前。

  「唯有皇后知曉朕心。」他含笑執了她的手,那雙墨眸便再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清寧原本對著秦可蓉還是一片大氣。

  此刻看見這禍害,不禁生了幾分閒氣。

  偏生他又半點不看地點,輕輕附在她耳邊道:「我等不了,便來接你了。」

  清寧原本是有幾分怒色的,此刻聞言,不禁七分溫軟。

  之前的那些事,便拋了九霄雲外。

  身後一眾人都驚住了。

  皇后沒有皇后的架子,出閣之前,還同人在花下閒談。

  皇帝沒有皇帝的沉著,人未入宮,親自來了這裡接人。

  這一眾流程都還沒有走下來呢,這兩位就執手而立了!

  這都什麼什麼事啊!

  面色最為難以平靜的,還是站在兩人身前,卻完全被忽視的秦可蓉。

  此刻不禁開了喚了一聲,「阿惑!」

  自別後,這一聲真是包含千般話語。

  秦惑像是這會兒才看見她了一般,緩緩道:「三姐。」

  此外在無別的話了。

  其實也再沒有什麼比這樣的疏離的模樣,更加簡單明了了。

  年少時,那些錯過的人和事,大抵都不必再多說。

  更何況他從來都不曾知道,原來歡喜一個人,是一時一刻都離不得的。

  而那些離去的人,也只能說不曾深愛,無需他念。

  他牽著他的白首同心人,在眾人分立兩旁目送下。

  緩緩走向鑾駕,陽光下兩人眉目傾城,卻同樣都是難得的微微含笑。

  看的一同臣子們,忍不住老淚縱橫。

  皇上不是不柔情,只是對象比較單一啊。

  此刻去不知道那執手,並肩而行的兩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只是隱約看著,好像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只是這兩人做事,也從來都沒有走過尋常路。

  當下也就沒什麼特別需要分析的了。

  「阿寧,你笑的好牽強。」秦惑半牽半扶著她,薄唇輕勾道。

  「阿惑,你姐姐真好看。」清寧看著他,面上笑意更深了幾分。

  他這被這個忽然親密起來的稱呼,隱約覺著有些不好。

  此刻聲樂悠悠,人聲鼎沸。

  幾乎只有彼此才聽得見這對話聲。

  「何以見得?」

  他挑眉笑看,「夫人今日難道不曾攬鏡自照?」

  清寧聞言,腳步微微一頓。

  兩人便在行走間,忽然停了這麼一下。

  一眾侍女宮人便只能跟著全部停了下來,還不等牽引嬤嬤上前來問。

  秦惑卻一把將她打橫抱起,鳳尾飄揚,落英如雨間。

  清寧整個都落在他懷裡,「禍害,你還有沒有樣子了?」

  麻煩看一下那些人眼睛放開的樣子好麼?

  「除了你誰敢說?」

  他含笑反問道。

  這話簡直真相的沒道理。

  卻將懷裡的人抱的更緊了,「終於娶到你。」

  終於

  清寧含笑看著他,荒唐便荒唐了。

  只要心中歡喜,何妨縱情縱性!

  身後一眾人也是活久見了,帝後恩愛如斯。

  這對他們,應該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吧。

  更何況看起來,還這麼的賞心悅目。

  小翁主咬唇看著,扒著一旁的十一袖子,「好累啊走不動了」

  明媚的眸子又看看前邊,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十一揮手,那一處有許多給貴人準備的軟轎。

  小翁主一時也是怒了,直接一躍掛在他背上。

  「我不管你要麼背我要麼抱我,反正我不下來了。」

  此刻已經是在人潮洶湧的街上,若非是那鑾駕上的兩人,太過招眼。

  這裡一雙,也引來不少目光。

  小翁主不依不饒,十一也從來拿她沒有法子。

  只得托著背上的小姑娘,換了個背的舒服些的姿態。

  腳下如飛的跟著入宮,好像這副模樣多被別人看到,都要飛起的模樣。

  背上的小翁主卻同不遠處的秦小侯爺打了眼色,一副小心思得逞之後的明媚笑容。

  「十一我也好想成親啊!」

  健步如飛的那人頓了頓。

  少女語調柔軟,在他背後輕輕畫了個圈圈。

  「你想不想想不想」

  「不曾想過。」

  十一答話的速度,有些過快了。

  背上的小翁主也是惱了,不由得伸手拍了他一掌,「那你現在想!立馬想!」

  十一,「」

  無言以對之後,一時有些答不上話。

  今日這氛圍,著實很容易讓人產生這樣的想法。

  「我的命都是主子的,此生不做他想。」

  小翁主登的心浮氣躁,好半響,才聽到他這樣說道。

  「皇叔都當皇帝了,你要一輩子留在他身邊,是準備進宮當太監總管嗎?」

  小翁主忍了許久,才克制住了沒有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真是恨不得掐死他算了!

  這音量頗高,即便是在一片鐘鼓聲樂之中,還是無可避免的引來了一眾公公回顧。

  眼看這一個個的面白無須,陰柔之色濃重的。

  十一狠狠的皺了皺眉。

  宮中不比容王府,這個可能還真有些可能的。

  小翁主見狀,不由得笑的開懷。

  伸手揉了揉他的臉,「吶!你要是從了我,我就去皇嬸面前說說好話,不讓你進宮了,你看如何?」

  少女含笑溫柔,諄諄善誘。

  十一的臉被她揉成各種模樣,笑意卻無可避免的蕩漾出來。

  不遠處的小侯爺見狀,笑著搖了搖頭。

  坐在馬背上慢慢走著,今日這陣仗原本也是快不起來的。

  手中的摺扇翩翩而搖,各家美人朝著他頻頻的暗送秋波。

  卻見身旁的軟轎,簾風一落。

  桃花眼中笑意流轉,飛身一轉,便入了那軟轎之中。

  就勢往前一傾,便將佳人抱了個滿懷。

  「你是在尋我麼?」

  少年風流浪蕩,人在身側,軟玉溫香。

  「誰尋你了!不知羞!」

  知暖哪裡會承認,連忙伸手去退他。

  這軟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偏生秦暮栩又擠著她,一不會兒便小臉漲紅了。

  「那你方才挑簾是在看誰?」

  秦小侯爺笑著追問道。

  「難不成你方才是看哪個公公?嘖嘖真是沒看出來,你如今的口味」

  他還沒說完,就被知暖賞了一拳。

  「你才公公呢!」

  如今兩人私下說話,越發的口無遮攔。

  方才那一處行走間,不是年紀一大把的老臣,就是管事太監。

  「對!」

  秦暮栩卻笑著應了。

  「你方才就是在尋我!」

  知暖一臉發懵的看著他,這腦迴路,也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了。

  只是轎夫們,忽然覺著這轎子裡的小姑娘在,怎麼就忽然重了起來。

  知暖不應聲了,這人一向得了便宜就賣乖。

  反正人推不開,索性就別開頭,看向了別處。

  小侯爺卻擁著她,含笑嘆道:「可是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尋你啊!」

  年少相遇,落魄之時,那些情意絕非後來富貴兩全之時。

  得到的那些可以比擬的。

  「你當初到底是怎麼認出我的?」

  知暖看著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離開謝家那麼多年,幾乎那個父親都已經快要將她的長相忘卻。

  而這人幾乎是在重新遇見她的第一面,就已經

  小侯爺笑而不答,手中的百摺扇轉的飛快。

  她不由得有些狐疑的看著他道:「該不會是你瞎貓碰見死耗子吧?」

  以這位小侯爺,當初見誰都撩的死性子。

  這個可能,還真是極有可能。

  「哎好好的,你幹嘛說自己是死耗子?」

  少年含笑擁著她,狹小的空間,倒是給了兩人極其親密的理由。

  知暖忍不住瞪他,這特麼是重點嗎?

  「好好好,那我是總行了吧。」

  知暖手腳並用的,把他往下踹。

  她也不是瞎貓啊!

  「其實你長得就同我想的一樣啊!」

  小侯爺如是說道。

  知暖頓住了,大眼睛裡寫滿了「這也算理由?」

  殊不知,若是心中歡喜一人。

  即便分開多年,那些年年歲歲里,總也會描繪出那人的模樣。

  不管是眉目間的些許變化,還是其他的什麼。

  知暖發著愣,看著他的眼眸,多了幾分愕然。

  小侯爺卻忽然低頭,在她唇上偷了個香。

  「就是抱著比想像中還要舒服一些」

  ——————————————

  行過天地之禮,一應規程走下來,清寧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

  長歡殿內紅燭通明,紅帳輕紗隨風飄揚至一處。

  一時增添了無限旖旎。

  清寧終於能摘下了那生沉的鳳冠,到了現在才明白。

  從來身居高處,都不是像看起來那麼簡單的。

  這千歲萬歲,至尊至貴之後,從來都是別人無法想像的心酸。

  一眾宮人靜候著,唯有知影還在跟前同她說說話。

  「娘娘你緊張嗎?」

  清寧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洞房花燭夜啊!」

  小姑娘的激動,顯而易見。

  「還好吧。」

  她同他秦惑也不是同一次睡一張榻了。

  今日裡,這龍鳳燭燃著,一切一切都華美精緻的不像話。

  心下卻也難免,還有幾分緊張

  面上自然是不能表現出來的,特別是在這種小丫頭面前。

  「知影姑娘,張公子找!」

  宮人近前,輕聲道。

  這般小心翼翼的,清寧不由得看了知影一眼。

  「找你,便去吧。」

  「他找我能有什麼好事!」

  知影狀似不以為然道。

  「娘娘讓我去看看,我便去一趟了。」

  這般說著,一轉身便沒了人影。

  清寧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眸中帶笑。

  宮中設宴眾臣,張賀算是娘家人便也在其中。

  若是沒有多飲幾杯,也不會尋人到此了。

  殿外燈火輝煌處,知影不一會兒便走近了。

  語氣如常道:「找我何事?」

  張賀轉過身來,俊容微紅,伸手便來拉她的手,人卻有些站立不穩了。

  知影嚇了一跳,剛要往後退,

  卻是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就扶了他一把。

  沒好氣道:「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弄成這樣給誰看!」

  張賀破天荒的沒惱,從袖中取出一個十分精緻的盒子,塞到她手裡。

  「閣主大婚,我的賀禮還沒給她呢!」

  他已經有些站立不穩了,說還倒還算是清晰。

  知影一手扶著他,一手掂量著打開道:「這是什麼又滑又香?」

  「好好東西用了不不會疼」

  張賀半個身子都傾了下來,溫熱的呼吸噴在知影面上。

  「什麼?」

  她越發聽不懂了。

  他卻好像還剩餘一些清醒,搭在她肩頭笑道:「你成親的時候,我送你兩盒試試你就知道了。」

  「這樣醉醺醺的模樣,倒還會買關子起來。」

  知影破有些好笑的戳了戳他的頭。

  也只有這時候,相處起來才不會那麼天崩地裂。

  當下招招手,叫小宮女把東西送進去了。

  自己扶著這醉公子出宮,剛走了幾步,猛然想起來,不由得問道:「這到底是什麼?」

  已經半醉狀態的張賀在她耳邊大大方方道:「潤潤滑」

  知影啞然失笑,恨不得一掌拍死這廝。

  而長歡殿裡,剛拿到這東西的清寧,也很是糾結了一會兒。

  特麼的裝的太緊打不開。

  忽聽得一眾宮人們行禮,一抬眸那禍害身子如玉的行來。

  清寧已經去了鳳冠,三千青絲披散,倚在榻上,鳳眸半斂。

  「等急了?」

  他含笑上前,身後宮人們將一層層紅紗帳放下。

  今夜風聲漸緩,只旖旎而無亂舞。

  清寧把玩手裡的東西,卻也不抬頭看他,「還好。」

  秦惑忽然伸手,攔走了那小盒子。

  也不知道按到了何處,蓋子忽然開了。

  裡面的東西卻讓他眸色深深,「這是」

  清寧在看見那東西的第一眼開始,覺得不太好,不假思索的伸手欲奪。

  「阿寧如此盛情,倒叫為夫卻之不恭了。」

  他微微俯下身,手中的東西便放在了榻邊。

  清寧此刻面色緋紅,這該死的張賀,喝多了幹嘛不睡!

  龍鳳帳里***正暖,衣衫盡落處,氣息也不禁急促了幾分。

  秦惑伸手,將那東西挑了一點在手中,剛要往她身下探去。

  只是這香味微濃,清寧卻忽然有些噁心的趴到榻邊。

  秦惑見狀,眸色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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