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往事

  男人挨著墓碑席地而坐，完全不在乎被地上的雨水打濕。

  雨絲濕了他的發，一滴滴從發梢滴落，嘴邊的口琴吹著悠遠動聽的旋律——風吹過的街道。

  美麗的旋律帶著淡淡的憂傷迴蕩在這片被陰雨籠罩的墓園裡。

  十一歲，他的父母車禍身亡的消息轟動全國，而像小乞丐一樣的她，剛開始只是垂涎他手裡剛買的雪糕才一路跟著他，最終卻是陪他一起目睹了車禍的發生。

  [給你！我想我爸爸媽媽的時候就看著它，然後就沒那麼難過了。]那是一顆用五彩紙條折成的小星星，已經有些不成形，被堅定地放到十一歲的男孩手裡。

  然後，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一路跟著他到醫院，到父母的葬禮……每天每天，如影隨形，他甚至悲傷到忘了她的存在。

  十一歲的小男孩突然失去至親，你想他能有多堅強？叫吃飯就吃飯，睡覺就睡覺，像個沒有靈魂的木頭人。

  

  [大哥哥，我爸爸媽媽也死了，我五歲的時候他們就不見了，我的家也沒了，有個好心的叔叔把我送到孤兒院，那時候我不知道死是什麼意思，後來，我長大了才知道爸爸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大哥哥，你一定很傷心對吧？沒關係，小星星陪你！]

  然後，那個叫小星星的七歲小女孩被孤兒院的人接回去了，不哭不鬧，離開前還在他床頭說，[大哥哥，我跑出來太久，得回去了，你有空來看我好嗎？我在糖果孤兒院，一定要來喔！]

  之後，每天缺少那個軟糯糯的聲音在耳邊自言自語，他不習慣了，跑到孤兒院去找她，那裡的院長說她已經被人領養了。他以為和那個小女孩就這樣了，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看到小小的身影窩在厲家大門外，營養不良的小不點一見到他便欣喜地撲進他懷裡，哭著對他說，[大哥哥，你收養我好不好？我不要跟任何人，我只想跟著大哥哥。]

  [我沒有收養你的條件，但是我可以以助養的方式讓你留下來，你還是屬於孤兒院的，但你可以住在我家，跟我生活在一起。]

  [真的可以跟大哥哥生活在一起嗎？]

  [嗯，得跟院長說。]

  [永遠都可以在一起嗎？]

  [想永遠跟我在一起，等你長大了，嫁給我就可以。]

  [那我要快點長大，我要嫁給大哥哥，我要和大哥哥永遠在一起！]

  ……

  只是，才過一年，那個總是笑得燦爛的小女孩消失了，因為他而永遠地消失了，在遭遇了最殘忍的事後，永永遠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真的好想知道，她看這世界的最後一眼，恨嗎？

  口琴跳出來的旋律，落下最後一個尾音。

  風中，雨中，仿佛還聽到過去迴繞在耳邊的那聲甜甜的呼喚：[雲哥哥！]

  「小星星，對不起，雲哥哥沒有保護好你。」人前冷酷無情的男人，此時此刻趴在墓碑上，脆弱地自責。

  「你後悔認識雲哥哥嗎？雲哥哥後悔！如果雲哥哥沒有答應要助養你，你不會遭遇那麼殘忍的事。」

  

  他壓抑著無限痛苦，趴在墓碑前訴說累積在心中多年的悔恨。

  這時，西裝內袋裡的手機嗡嗡震響，厲雲深抹了把臉上的雨珠，拿出手機接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