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水路

  從家裡出來，想不到還有送行的人，這個人就是楊憐生。

  也就是說，哥倆還是老規矩，隻來了一個人。

  在秋夜的冷雨之中，他也不打傘，在懷裡抱著一隻罈子，站在那家小吃店——「牛魔王」外面的路邊。

  他把自己藏在陰影裏，還特意避著遠遠近近稀疏射過來的燈光，但田織還是一眼就看到他並告訴了我。

  一看到罈子我就想到裡面可能是牛牛，於是就有種不太好的反應。

  但還是讓小夥伴們停下來稍等一下，我自己走過去、耐著性子問他：「楊家爸爸，你怎麼來了？」

  「來給你送行。」

  「哦，那多謝了啊！」

  我淡淡地說。

  「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水鬼他，走了。」

  

  「什麼、走了？他去哪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著急地問楊憐生。

  他半天沒有說話，隻是用悲哀的眼神對著我。

  我頓時一怔，明白了，心情一下子就降到了冰點。

  對於人來說，走了，是遠走的意思，是離開人世的意思；而對於鬼魂來說，還能去哪？走了，就是永遠的魂消魄散。

  也就是說，大水鬼的魂體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在我去省城之前就一刻也離不開溫泉的養護；現在，楊憐生帶來了壞消息就是，我再出見不到他了。

  在我所有的朋友當中，給我幫助最大的就是大水鬼；他怎麼就走了呢！

  不行、到了黃泉以後，我一定得為他討回這個公道！

  轉身就要繼續上路。

  但是楊憐生卻再一次叫住我，他還有話要說。

  大水鬼臨走之前托他轉告我一句：「不要感情用事，一了百了；和氣生財！」

  我一聽，眼淚就下來了。

  這傢夥，自己的命都沒了，還在為我著想，留下這麼個喜感十足的遺言。

  尼瑪，不要感情用事、人如果連感情都沒有了，那還叫人嗎！

  然而楊憐生依然還托著那隻罈子站在雨中一動不動。

  我惱火地問他：「你還有什麼話，說吧！」

  他尷尬地望著我，沒有開口。

  其實我心裡知道的，他是想讓我把牛牛也帶走。

  我本想說，勞資又不是收破爛的！

  但大水鬼不是說了嗎？不要感情用事。

  好吧，聽他一回；這樣一來，下回就不用聽了。

  我就問楊憐生：「你真捨得自己的兒子到那邊？」

  他一臉戚容地說：「他不聽我的話，會惹事的；不如早去早投胎……反正我是沒指望了，就指望他吧。」

  可憐天下父母心哪！

  我就沉著臉，一言不發地將罈子接了過來。

  尼瑪，真沉！

  ……

  來到路面上，我才突然又回過頭去，對著正要離開的楊憐生大叫說：「當著巫門門主田織的面，我就把話說明白吧：楊家爸爸，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儘量抽空來家裡，簡單照看一下。」

  楊憐生那邊沉默著沒有說話，我想他大概對我突然作出的這個決定震驚了。

  但我沒有功夫再和他墨跡。

  反正黑暗中送行的又不止他一個，我的話也是不止是讓他一個人聽的，大家都是聰明人，就這麼辦好了。

  這一次去黃泉，我選擇的是水路。

  其實以我現在的眼光來說，陰陽兩邊的分界到處都是，從任何一個地方出發跨界都是可以的。

  不過我還是決定感情用事一回，決定沿著大水鬼從前駕駛竹龍棺的路線、也就是順著地龍河道迂迴一下。

  之所以選擇這麼做，一是因為那裡曾經是大水鬼的地盤，就衝著故人之情，我想走一趟；順便看看到底被仇家人折騰成什麼樣了。

  此外我當然還想看看石馬山，畢竟那裡是寄託了我們江家太多情感的地方。

  ……

  仇家村渡口。

  我，王心梅，田織以及喵兒現在就站在地龍河邊。

  這裡就是我認識大水鬼的起點。

  望著在幽暗背景下微微泛著白光的河面，眼前還真像一條寬闊平坦的大道。

  但是王心梅這丫頭卻有點犯傻，她竟然問我：「沒有船，咱們要怎麼去呢？」

  我本來還糟心著呢，這下卻被她可愛的犯傻給逗笑了。

  於是就半開玩笑地說：「是呀，沒有船，那咱們怎麼去得了呢？」

  這下喵兒不樂意了，她大聲說：「不許欺負阿梅！」

  好吧，不開玩笑了。

  交通工具自然是現成的，是由璇真小師叔設計、宋老建造，再由我裝修過的那一輛馬車。

  我從身上取出畫卷，激活法陣，於是我們面前就出現了一輛寬大的古式馬車。

  幾個女孩子就哇地一聲驚嘆，爭先恐後地往馬車上爬。

  乘坐馬車，走的卻是水路？

  

  沒錯，就是這麼吊炸天！

  但是喵兒卻也來故意犯傻了，她來湊熱鬧說：「我們又沒有馬，江恆，難道你要來拉車？」

  當然有馬。下面，見證奇蹟的時刻到了！

  之前被我從黑谷中收走的黃泉專用墨，在雲霧畫空間裡已經被我揉成一團又捏成了一匹駿馬，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取出來以後，它就在我們眼前變大，變得和真馬沒什麼區別。

  我叫喵兒下來給馬套上駕具。

  她倒也聽話，就手腳麻利地開始忙活，三下兩下地就搞定了。

  不過喵兒在回到馬車上的時候卻嘀咕了一句：「怎麼是黑馬？多難看啊！要是白馬就好了。」

  我笑了：「哈哈、還是黑馬好，白馬太顯眼了，低調、低調！」

  小夥伴們在車上繼續興奮地嘰嘰喳喳，東摸摸西看看；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卻沒有閒著。

  我取出宋老送給我的筆，以及自己的專用墨來，開始照著記憶中大水鬼的樣子，開始用鬼符構建一個新的大水鬼。

  很快就完成了，它就和真正的大水鬼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他和黑馬一樣，是個黑炭頭——沒辦法，因為專用墨本來就是黑色的啊！

  田織是見過大水鬼的，她就驚奇而誇張地叫了一聲：「哇——」

  這個黑炭頭當然不是真正的大水鬼啊，是我臨時起意把他畫出來給我們當車夫的。

  不過，我想這一趟旅途缺少了大水鬼貌似美中不足，所以就當他是大水鬼吧。

  接下來我就對著黑馬和「大水鬼」說：

  「這一趟路遠難行，就拜託你們了；出發。」

  隻見黑馬長嘶一聲，身體後傾、四蹄蹬地，正準備蓄勢待發。

  但「大水鬼」卻自己從駕駛位上跳了下去，把馬車拖住了。

  嗯？竟然不聽我的指揮？他這是要幹什麼？

  我們靜觀其變。

  隻見「大水鬼」三下兩下就把黑馬從駕具中解脫了出來，重新放長了馬車上的韁繩。

  接著，他就把韁繩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咦？難道他想自己來拉車！

  接下來，「大水鬼」就一甩繩頭，在黑馬的臀後抽了一記。

  黑馬吃痛，就一下躥了出去，在河面上狂奔，腳開開出朵朵水花。

  然後又見「大水鬼」淩空飛躍而起，穩穩地落在黑馬的背上。

  他反手向手用力一扯，我們的馬車就被拖得騰去駕霧一般向前駛去。

  速度很快，但卻非常平穩。

  這下，車上所有的乘客都是又驚又喜！

  真沒想到「大水鬼」還會自作主張地給我們來這麼一手！

  貌似「大水鬼」和真正的大水鬼有些共同的地方，但又有一些明顯不同的地方。

  他願意幫助我們，但是又不願意做車夫，要做騎手。

  同時又和從前的大水鬼一樣，對縴夫行當輕車路熟。

  難道這是因為我創造他的過程中，揉和了自己對大水鬼的記憶和感情，另外又賦予了他一些自己潛意識裡的東西，這才讓他呈現出了這麼有性格的一面？

  現在，隻見黑馬如離弦的箭，在地龍河上風馳電掣。

  黑馬的背上是黑炭頭一樣的大水鬼，拖著一輛黑色的馬車。

  我們已經在路上，在夜幕和秋雨中，向著黃泉方向急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