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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幽暗驚魂

2025-02-28 01:03:29 作者: 八里侯

  這是下半夜。

  清醒地記得,汪姐、王心梅是和楊英翠是在樓下她自己的臥房裡睡的;而十一個男同伴就在我邊上,他們都鑽在各自的睡袋裡,睡得極沉極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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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貌似才剛合上眼一小會兒,我就又醒了,心跳得相當快。

  我這人就是這樣,越疲憊越驚醒,但凡有那麼一點點動靜都會被覺察到而馬上醒來!

  於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我調息了一下,讓自己的心率節奏舒緩下去。

  我們是直接睡在楊家屋內、二層的樓板上的,我在最裡邊靠牆,記得臨睡前瞄過一眼,在我腳那邊不遠處是一隻加了蓋、表面積了厚厚一層灰塵的大罈子。

  我知道在農村人們通常用它來盛裝稻米。

  這時候,天大概不多一會就要亮了、但周圍視覺卻是最難分辨;而我的五識卻格外敏感清明,這就發現了好幾處從蜇伏中漸漸展開的異常!

  先是空氣中逸出來一種淡淡的不易覺察的味道。

  那是有人在不遠的某處焚燒冥紙。

  絕對不會錯的!

  有著老爸多次帶我去墓地給人立碑的經歷,我現在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用味覺準確識別出來,在火苗中漸漸成灰的冥紙是哪一種。

  菸灰味很清,是白高錢而不是黃高錢。

  好吧,在我們當地,敬神用黃、迎送鬼物則用白,這是規矩。

  現在天就要亮了,那就是要送走請來的鬼物,這才燒上一刀冥紙。

  而我們是昨天下午、天黑前到了楊家的,她們家也沒有當著大伙兒的面燒紙迎鬼,也就是說,那隻非人類應該是提前來的,一直呆在楊家、剛剛才要離開。

  它來幹什麼我不知道,它得到了什麼我也同樣不得而知,但它想要悄悄的離開是瞞不住我的。

  其實這應該是一隻潛伏探聽消息的鬼物,我早知道楊英翠這個女子不尋常的,可惜標哥和王心梅都不相信……

  正打算翻個身。

  但是,沒來由地一下生出警兆,讓我在電光火石的那一剎那打消掉這個念頭。

  動靜是從大罈子里傳出來的,它是如此之近,被感應到的同時讓我的腳心奇癢、就像是被人用用羽毛搔到,直想飛快地蜷腿。

  我不由得打了個冷噤,拼命忍住這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為了擺脫這種不舒服,我更加全神貫注地留意大罈子。

  然而即便是這樣,目標似乎都感覺到了我對它的這種關注,它警惕不動了。

  打個比方,好比是我站在門外偷聽,這時它正想要推門出來,突然發現不對,就屏息靜聽;我也是一樣。我和它,用不相上下的觸感開始比試耐心地對峙,中間就隔著一扇門板。

  但終究是我要占優勢一些,因為天就要亮了,再耽擱下去,對它終究不利。

  剛才燒過了白高錢,時候到了、它不動身都不行。

  它就有些不耐煩。

  因為不耐煩,它就有些囂張,畢竟是非人類麼!

  大罈子的腹部位置咔吱地響了一下;應該是用指甲之類的尖銳東西,在內壁上劃拉。

  我聽出它這個動作中充滿警告的意思:「我要出來了,趕緊的、迴避!」

  唉,是你先來招惹我的好吧?

  我在心裡這樣想,但也還是一動不動,將自己的呼吸藏在同伴們此起彼伏的呼吸當中。

  「啪嗒!」

  大壇的蓋子往上抬高了一點點、但又馬上落下。

  這是它在裡面輕輕頂了一下,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我突然想笑。

  看來這傢伙的膽子也不怎麼大,剛才的囂張不過是虛張聲勢。

  或者說,它平時扮演的大概就是一個小偷一樣的角色,沒多大本事,要不然也用不著這樣色厲內茬的。

  但就在這個時候,樓板底下、堂屋裡,有人啪地擊了一下掌。

  只一聲,力度不大,但我卻聽得清清楚楚。

  仿佛是那人等得不耐煩了,在召喚它。

  的確是這樣。

  罈子里的非人類就不再磨磨蹭蹭的了,它就再次頂開蓋板,但是這次卻幾乎聽不到聲音。

  不過我能『看』到,它鑽出來了!

  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伸手不見五指。

  但是它比眼前的黑暗還要黑;所以,我能看到它。

  像煙霧一樣,從大壇里一點一點地逸出來,這個過程似乎很慢很慢,實際上卻是分分鐘的事情。

  它似乎也在饒有興趣地打量我們這一堆人。

  甚至,它還靠得更近了一些,似乎還在我的腳心位置惡趣地撓了一下!

  它是一團黑色的煙霧,並沒有手指,那它是怎麼做到的?

  我沒動。

  心裡說:「我去、滾!」

  它感覺到了我的惱怒,而我也同樣感覺到了它的不屑。

  結果,它就飄過來,浮在我們所有人的上方,就像一團黑色的雲,籠罩在頭頂上方。

  甚至,它還試圖從每個人的鼻孔鑽進去。

  只不過,隨著悠長的呼吸,它的一部分一靠近同伴們的鼻孔,就被氣息吹散開來。

  我在心裡說:「真特麼調皮。」

  好想笑。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只要它敢在對我這麼做,那我就把它吸一口進去,看看味道如何?試試能不能抓住它?

  但它似乎又知道我的想法,在刻意避開我。

  這時堂屋裡掌聲再響:「啪!」

  

  這是第二下。

  它聽到以後就像受驚的小鹿一樣,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做什麼。

  於是就閃電般地縮了回去,從雲團變成和罈子差不多大的體積。

  是的,我能『看』到。

  它跨出去一步、再一步。

  讓我震驚的是,這兩步,樓板上沒有聲音,但明顯感覺得到,整棟木樓由於突然承重而習慣性地顫動了幾下!

  老天!

  這個看起來像雲團一樣的傢伙,我以為它很輕很輕的,誰能想到它竟然這麼重!

  真的好汗!

  它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木梯便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好象在叫:「好重啊、好重啊!」

  這就讓我的胸口很堵、很慌。

  比方說,我剛才要是真的惹怒了它,會怎麼樣呢?

  也不要怎麼樣了,它只需要一屁股坐下來,很容易就可以把我和邊上的同伴變成肉餅!

  不能不說,我剛才想要捕獲它的想法,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好吧,容我抹把汗先……

  又聽見樓下的木門被輕輕打開。

  這種轉軸式的木門在沙柳鎮甚至城郊都已經不多見了,但在鄉下還有。

  由於上了些年頭,老屋的木門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在被推開的時候,發出的聲音枯澀嘶啞,聽起來就象是老人的長長一聲嘆息:「唉——」

  我竟然從中聽出了一種莫名的愁苦的味道。

  它終於走了。一步一步地進入到黎明前的黑暗,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它還會不會再回來。

  木門又嘆息著被重新掩上,樓下再沒了聲息。

  如果我現在不是醒著的,一定會以為自己剛才看到的那一幕是個夢。

  真的,這種事情,就算是講給人聽,恐怕也沒人肯相信。

  之後我一直在黑暗裡睜大眼睛,雖然自己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也沒有人知道我是醒著的,我這樣做並沒有什麼卵用。

  但我一直堅持著不肯再次入睡。

  然後窗口漸漸有亮光慢慢暈染開來,天幕大開、群鳥開始啁啾。

  而身邊的同伴也開始有了動靜,有人醒了。

  我的意識終於一松,竟然就放心地睡了過去。

  ……

  等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樓下的同伴正在大聲喧譁,卻都是在無所顧忌地拿我打趣,說這小子真懶、還不起!

  「走走走,上去打開天窗,讓太陽照照他的屁股蛋!」

  又有人大聲說:「太麻煩,乾脆給王心梅一把手電筒,讓她去照江恆的屁股蛋,哈哈……」

  我又聽見楊英翠的聲音:「家裡條件不行,不好意思啊,聽說大家昨晚都失眠了,真沒想到江恆失眠這麼嚴重。」

  這下眾人笑得更厲害了。

  這時汪姐發話了:「第一天大家都有些不適應,沒事兒!嗯,接下來就得早出晚歸辛苦一段了,可不能再慣著他,那麼誰去叫他起床?」

  大家自然異口同聲地說:「王、心、梅!」

  然而不等王心梅吱聲,楊英翠卻搶著說:「還是我去吧,我正好要上去舀米做午飯,順便扯著耳朵把他揪起來。」

  說完也不管大家調侃王心梅真能忍之類的話語,就咚咚咚地上樓,來到我身邊卻又溫柔地說:「快起來吧,別裝了!」

  然後就轉身去我腳頭那隻大罈子里舀米,只聽見「嘩啦嘩啦」,果真有白花花的大米被舀出來、再被倒進盆子裡。

  這聲音,這聲音我聽起來真是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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