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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十六章 顧韶的結局

2024-05-10 07:38:01 作者: 繁朵

  裴幼蕊下了馬車之後,一眼看到迎接自己的宋宜笑,本擬立刻詢問自己最關心的幾個問題,然而宋宜笑開口就說:「外祖母現在在府里,聞說姐姐來了,非常高興,想見見姐姐。」

  「勞她老人家惦記,是我的不是。」裴幼蕊對於自己叔父跟端木老夫人、跟晉國大長公主的那段恩怨不是很清楚,畢竟她爹裴荷早年既然存了借晉國大長公主的光,庇護自己女兒的這個想法,那麼當然不會讓她知道,她的嫡親叔父,之所以會年紀輕輕的去了,與晉國大長公主大有關係。

  不過當年裴荷在將抵幽州的途中意外身故,臨終前曾提到簡離邈——後來晉國大長公主因為沒辦法哄她來帝都,求助於簡離邈,簡離邈遣去幽州的人,是給她說過裴則與簡離邈乃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的事情的。

  所以裴幼蕊雖然沒見過端木老夫人,然而既知是自家嫡親叔父視作嬸母的長輩,此刻自不會怠慢,忙按捺住焦灼的心情,點頭道,「請立刻帶我前往拜見她老人家!」

  裴幼蕊本以為自己跟端木老夫人固然有舊,但一來素昧平生,二來裴則去世多年,這份情誼也未必還剩多少,自己到觀松小築見個禮,說兩句閒話,也就是了。

  不想她見到端木老夫人之後,寒暄的話沒講幾句,老夫人卻看著旁邊的宋宜笑道:「善窈方才不是說還有事情嗎?你且去辦罷,幼蕊這兒,自有我這把老骨頭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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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幼蕊固然愕然,宋宜笑卻是一早知道,端木老夫人要親自告知裴幼蕊諸事的來龍去脈的,此刻便朝她點一點頭,遞個安撫的眼神過去,也就告退了。

  她回到後堂處置了幾件家務事,安排在觀松小築外探聽的苔錦方過來稟告:「景敏縣主離開觀松小築了,看起來慟哭過,神色也很是恍惚,不過應該還撐得住——沒怎麼用丫鬟扶就進了您之前給她安排好的院子。」

  宋宜笑問:「芸姑去看了嗎?」

  「芸姑已經跟進去了。」苔錦說道,「老夫人跟前的人跟奴婢說,這兩日不必去打擾,讓景敏縣主一個人靜靜。」

  「送些藥材過去,再問問服侍裴姐姐的人,可有什麼缺的?」宋宜笑伸指揉了揉額角,吩咐,「還有,這兩日清越她們要去外祖母跟前的話,叮囑她們出入時安靜些,免得鬧著了裴姐姐!」

  苔錦應下,欲言又止。

  「還有事兒?」宋宜笑察覺到,挑眉。

  「方才門上也報了個消息來,說是顧府遞了口信來。」苔錦邊說邊觀察女主人的神情,預備一有不對勁就閉嘴,「道是顧公他……他想跟您一晤!」

  顧韶做宰相的時候,大家自然喚他「顧相」的,後來因為賀樓獨寒的緣故下了獄,不好再稱「相」了,為表尊重,場面上都喚「顧公」。

  不過宋宜笑對這位顧公,實在沒什麼親近的欲.望。

  聞言嗤笑了一聲,說道:「這可真是奇怪了!他找我做什麼?」

  苔錦低眉順眼道:「好像是關於紀南公的一些事情?」

  「那就沒有見面的必要了。」宋宜笑漫不經心的擺手,「我都沒見過我那位祖父——何況只是祖父生前的好友?告訴來人,我如今需要安胎,不便受到打擾!」

  江南堂都絕嗣了,與江南堂關係密切的人與事,又哪裡還有打聽的必要?

  回絕的消息傳回顧府,剛剛從詔獄裡出來的顧韶卻也不意外,一雙眸子裡只流露些許遺憾:「不見嗎?也是,雖然她是紀南的嫡親孫女兒,然而我之前重心只放在了緣兒身上,對她從來沒什麼照顧不說,論起來還算計過她幾回,倒也難怪她現在懶得理會我。」

  老僕心裡有些不忿:「老爺若是當真對她有敵意,憑老爺的手段,早些時候,想要她怎麼個身敗名裂法不行?如今不過想托她幫忙跟蘇家問個準話,她卻連面都不肯見,也實在太失禮了!終究老爺是她娘家祖父的知交好友,念在紀南公的份上,她也不該一口回絕!這位到底不是在宋家長大的,忒是沒規矩!」

  其實顧韶這次想要約見宋宜笑,主要是希望問清楚賀樓獨寒的事情。

  這個問題他當然可以直接去問蘇家,但許是祖孫相處多年的緣故,憑顧韶的面子,蘇家眼下也沒必要再騙他——何況真相如何,顧韶其實猜也猜得差不多了——然而顧韶卻反而不敢了,只想著兜個圈子再兜個圈子,卻是那種既想弄個水落石出,又希望給自己留一線希望不願意被戳穿的心情。

  所以他才想到了宋宜笑。

  當然也許是因為他接到消息,賀樓獨寒的妻子裴幼蕊,剛剛被接進燕侯府。

  「罷了!」顧韶斟酌良久,最後搖了搖頭,悵然道,「其實我也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問個清楚?如今她不肯見面,正好幫我做決定,咱們這就走罷!」

  ——儘管先後控制帝都的蘇家跟簡虛白都沒有殺顧韶的意思,然而眼下朝堂上也沒了他的容身之處。

  實際上,就是有,養出個刺殺陸承璀的「外孫」兼學生的顧韶,也沒臉待下去了。

  是以,他沒有接到回老家的通牒,卻已經在收拾行李,預備頂著風雪南下,回歸他已經數十年不曾回去過的洪州顧宅。

  說起來他曾經優遊林下近二十年,這段時間本可在故鄉度過,卻為了賀樓獨寒長居江南,本以為是栽培出了一個出色的後輩,一個安慰了他「後繼無人」的繼承人,誰知……誰知……

  蘇家跟簡虛白不殺他,大約也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足以用「萬劫不復」來形容罷?

  從今往後,「顧韶」這個名字,縱然瑕不掩瑜,依舊為天下大部分人所推崇,可他卻再也不可能是那個叱吒朝堂的名相了。

  身體再康健,心卻已死去,縱然滿腹經綸、飽讀詩書,又能威脅到誰呢?

  顧韶苦笑之餘,想起早逝的老友,再想到江南堂的現狀,只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來帝都、亦不想再睹江南了。

  隔日,顧韶主僕未帶閒人,只寥寥數人,驅著小車,頂著風雪,未用任何人送,未與任何人說,就那樣悄然消失在由於年節臨近、漸漸恢復了繁華的帝都。

  一代名士,就此沉寂,終其一生,再也沒做出任何記入史冊的事跡,甚至沒有流傳出隻字片語的詩書——他在返回洪州故里後,不到半年,便病倒在榻,即使帝都接到消息後,肅泰帝專門派了太醫前往,然而五年後,依然撒手而去。

  史書上的記載,說他是因為在寒冬臘月里趕路,染了病,又因為多年不見故鄉,回到顧宅後心緒過於激動,一直沒能好好將養,這才很快去世。

  但顧家的家史上,卻私下記載著,顧韶乃是鬱鬱而終——否則以他老當益壯的體魄,怎麼可能抗不住一場風雪中的跋涉?

  說到底,顧韶是自己不想活了,是以才會死得那麼快。

  這些是後話,先不說了。

  顧韶離開帝都的數日後,肅泰帝讀書時遇見不解之處,詢問左右,回答都無法讓他滿意,遂想到朝野上下,公認才學最好的就是顧韶。

  目前的局勢,這位老臣雖然肯定不會被任用了,然而請過來給自己釋疑解惑一回倒也無妨,所以派人前往春弄園傳召時,才知道人去園空。

  「陛下,要遣人追上去嗎?」回宮復命的內侍躬身請示。

  「不必了!」肅泰帝搖頭,「原本只是小事而已,既然人已離開,那就算了吧!」

  年少的皇帝放下手中圈了數處疑問的古籍,轉而問起冊後大典的預備情況來,「可還順利?沒有疏漏之處罷?」

  冊後大典雖然不如肅泰帝的登基大典那樣受重視,但因為皇帝非常上心,簡虛白等一干新晉權臣也犯不著沒身份的刁難皇后,所以進行得很是順暢。

  只不過大典舉辦的這天,沒能像肅泰帝登基那日一樣,出現雪後初霽的吉兆。

  然而在一句「瑞雪兆豐年」的圓場下,整個過程還是很歡喜的。

  聶舞櫻入主未央宮的次日,肅泰帝頒下聖旨,以擁立自己、揭發端化、匡扶正統等等功勞,晉簡虛白為燕國公,且准其子不降而襲——主要是因為簡虛白本來就是燕國公,他現在又是最得勢的臣子,如果肅泰帝只給他升回原本的爵位,未免顯得沒誠意。

  所以也只能在後嗣子孫上做文章,許他將來的世子襲爵之後,仍為燕國公了。

  至於說到了孫輩,那就看簡虛白子孫的本事了。肅泰帝不是糊塗人,是不會輕易給簡家世代大權在握的機會的,除非簡家子孫的功勞與能力,讓他無話可說,不得不封。

  同日,宋宜笑受封燕國夫人,賞賜珊瑚寶樹等珍寶若干。

  夫婦兩個眼下唯一的子嗣簡清越,也沒被忘記,晉封郡主,改封號樂源。

  樂源郡毗鄰儀水郡,簡清越的這個晉封,擺明了是為了端木老夫人。

  不過簡虛白在接旨次日入宮謝恩時,卻特意推辭了燕國公之封,理由是其父簡離邈、其外祖母端木老夫人,眼下都無爵位誥封在身,做晚輩的不敢逾越。

  肅泰帝當場褒獎了他的孝心,於是恢復了端木老夫人城陽王妃的宗婦身份,又授簡離邈正一品太尉之職——睿循雍制,在雍朝的初期,三師,即太師太保太尉,還是實權的一品大員職份。

  但到了中後期,逐漸演變成了虛銜,專門用來給重臣增光添彩,實際上不領什麼差使。

  由於公爵已是臣子可領的爵位里最高一級,簡虛白的爵位來自祖父處的繼承,當初就是跳過了父輩的。現在肅泰帝也不好說讓他還給他爹,那麼當然只能給簡離邈封個平級的虛銜了,總不可能也給簡離邈封個公爵吧?

  簡虛白一家的封賞,正式拉開了新朝的分紅——劉家、沈家、裘漱霞等參與過擁立肅泰帝的功臣,均得到了極大的好處。

  連已經定好歸期的蘇少歌,也被封了個孝成伯。

  蘇少歌對於這個爵位不是很在意,接旨之後進宮謝恩時,也只表現得中規中矩,沒什麼激動的。

  肅泰帝以為他是對於致仕還鄉的不滿意,這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不過目前的肅泰帝在這件事情上也幫不了他什麼,簡虛白儘管認可肅泰帝的資質以及眼界,卻不代表他會立刻對肅泰帝俯首帖耳、惟命是從。

  何況即使肅泰帝能在這件事情上說話,他也未必肯留下蘇少歌。

  畢竟一個合格的君王,都不會讓自己的國中,除了宗室之外的家族,過於長盛不衰。

  哪怕是他的嫡親外家也一樣。

  所以肅泰帝意思意思的安慰了蘇少歌幾句,賞賜了一批珍寶,也就打發他出宮了。

  未想蘇少歌剛剛提出告退,人還沒出殿,外間有小內侍匆匆奔入,倉促之下差點撞到他身上——不待肅泰帝喝叱,已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顫聲稟告:「太皇太后薨了!」

  肅泰帝與蘇少歌下意識的對望一眼,同時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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