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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當頭一棒

2024-05-10 07:21:30 作者: 繁朵

  宋宜笑心情沉重的回到衡山王府,才進門,就被韋夢盈喊到跟前:「有幾戶人家來提親,你過來自己瞧瞧。」

  「提親?」宋宜笑一怔,「娘都回了吧,我如今不想這些。」

  「你都十四了,轉年就要及笄。」韋夢盈沒好氣道,「這會還不說親,像什麼話?不說太妃正盯著你出閣的事,就算太妃沒趕你走,你也不可能在王府住一輩子吧?這時候害什麼羞!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才是正經!」

  宋宜笑糾結著既然現在不嫁簡虛白肯定沒有好下場、嫁了還有一線指望,要不索性跟親娘坦白得了——就聽韋夢盈繼續道,「不過你也不能自視太高,究竟女孩兒家的婚姻高低,靠的是父兄,自己再出色,出身擱那兒,也是沒辦法的事!」

  聽她這麼一說,宋宜笑就覺得情況不太好,試探著問:「娘是說這些提親的人家?」

  「你自己看吧!」韋夢盈擺了擺手,讓薄媽媽交給她幾張宣紙。

  宋宜笑接到手裡一掃,臉色那叫一個赤橙黃綠青藍紫——這些人雖然全都是官家出身,但門楣低微且不說,本身不是庶出就是有缺陷,甚至還有一個至今沒能認祖歸宗的私生子!

  那庶出的還有個標註,疑為重病在身急需沖喜!

  

  「娘想讓我嫁給這樣的人?!」宋宜笑手一松,任宣紙落地,怒極反笑,「娘辛苦養育我這些年,難道認為我只配許給這樣的東西?!」

  不說她這六年來勤勤懇懇求學磨礪出來的才貌氣度,單說僅僅「終身大事」四個字,只要自家女兒還算健全,這樣的提親者,誰家不拿掃帚打出門外去?!

  自己這親娘倒好,不但都記了下來,還拿來給她親自過目!

  這份威脅警告之意,傻子也能明白了!

  「你說的什麼話?」無視怒目噴火的女兒,韋夢盈呷了口茶水,好整以暇道,「我是你親娘,我能不盼你好?可誰叫你有那樣的爹跟祖母?就算這六年來我沒有對不起你,也把你養得如花似玉,但女孩兒家的身份,看得是父家而不是親娘身份!我再疼你,只是你娘不是你爹,有什麼辦法?!」

  又說,「當初太妃還要你立刻嫁人,都恨不得立馬去大街上拖個人來跟你拜堂成親!要不是為娘我死活攔了,你現在早就嫁為人婦了——還是那句話,娘不是不疼你,是愛莫能助!」

  見宋宜笑臉色煞白的朝外走,也不阻攔,待她跟錦熏都遠去了,才冷哼一聲,「不聽話?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還治不了你?!」

  宋宜笑急步而行,走到花園裡,瞧著四周無人時,強忍許久的淚水到底還是落了下來:「可笑我之前還試圖把玉佩還給簡虛白,合著在娘眼裡,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向我提親的!」

  她知道韋夢盈不可能當真把她嫁給那些人,否則這六年豈不是白養她了?

  但這樣赤.裸.裸的警告,哪個做女兒的看了能不傷心?

  韋夢盈口口聲聲「我是你親娘」,難道這世上做親娘的就是這樣逼女兒的嗎?!

  她渾渾噩噩的走著,心裡翻來覆去只是錦熏當初那句話「什麼時候咱們有自己的家就好了」。

  ——是啊,什麼時候,自己才能有個真正的家?

  無論貧富,不必擔心被隨時掃地出門,不需要看人臉色過日子——一個能夠遮風蔽雨,安穩休憩的家?

  在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世代,擁有美貌與青春,卻偏偏是爹娘不可靠,上無兄姐,弟妹尚幼的命數。

  除了婚姻,她還有什麼指望?

  可前世今生兩輩子,「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都似一道枷鎖,重逾千均的橫亘在她人生的道路上。

  「簡虛白態度雖然散漫,可他到底是要娶我做正妻的。」恍恍惚惚的走回含霞小築,揮退了上來詢問的趙媽媽等人,宋宜笑上樓之後,漸漸冷靜下來,倒是想明白了,「他那潭水再不好趟,可我現在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太妃勒令她今年之內必須出閣;韋夢盈根本不想認真替女兒物色個好夫婿,只琢磨著如何利用長女給幼子鋪路——上巳宴上化解了崔見憐的誣陷、後來又被蔣慕葶與衛銀練一捧,她竟就昏了頭!

  還真以為自己如今炙手可熱,大可以不疾不徐的挑份好姻緣呢?

  親娘想方設法,也不過圖她去勾.引個不良於行的侯爺,怕是做夢都沒想過能有個國公做女婿——她居然還妄想對簡虛白挑三揀四?!

  宋宜笑舉手捂住臉,自嘲的笑出了聲:「還好簡虛白嫌麻煩,不許我退回玉佩……否則我如今才叫走投無路,除了任憑娘擺布,還能怎麼著?」

  當年在外祖母榻上偷聽到的談話怎麼就忘記了呢?

  韋夢盈養她,圖的就是有個好收穫!

  一旦她不聽話了,今兒這樣的警告算什麼?

  前世她被浸豬籠,這個娘不也只是「瑣事」二字一帶而過——她以為自己是誰?蔣慕葶?還是衛銀練?是真正爹疼娘寵的掌上明珠?!

  連父母雙亡的袁雪萼,靠山都比她穩妥!

  就連這六年的錦衣玉食,歸根到底也是她當年算計柳氏之後,陰差陽錯之下才有的!

  竟就忘記了前世那些艱辛?忘記了韋夢盈當年那句大實話——她根本沒有任性的資格!

  「如今賭一把,嫁給簡虛白反而成了我唯一的出路!」良久之後,宋宜笑走到水盆前,絞了把帕子擦臉,又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更清醒些,思忖著,「那玉佩的事就更加不能先告訴娘了!」

  誠然韋夢盈要知道女兒有這樣的造化,那態度肯定會來個大轉彎,別說像方才那樣拿一群亂七八糟的提親之人來恐嚇女兒了,怕是把女兒摟懷裡連聲喊「心肝」都來不及!

  但!

  這聲「心肝」也肯定不會是白喊的!

  韋夢盈一準會要求簡虛白給陸冠雲的世子之路保駕護航!

  「先不說這府里除了二少奶奶之外,其他人跟我都沒有什麼算得上仇怨的矛盾;就說簡虛白堅持娶我就是怕再去挑個合他要求的妻子太麻煩,相比之下,幫冠雲做世子難道就不麻煩了嗎?!」宋宜笑也不是不疼自己那個異父弟弟,但陸冠雲父寵母愛,就算做不成世子,堂堂王爺之子,日後又能落魄到哪裡去?

  何況以陸冠倫的品行,宋宜笑不覺得他承爵後會虧待異母弟弟。

  最重要的是,宋宜笑自己就嘗過繼母進門之後,作為元配所出,論理該是兄弟姐妹里最尊貴的,反被排擠到角落裡,眼睜睜看著屬於自己的一切都被奪走,連長輩的憐愛也涓滴不存——那樣的悲憤與委屈,那樣的不甘與傷心,那樣的狼狽,還有絕望……

  她又不是那種自己受過的委屈,巴不得全天下人也受一遍的人——幫陸冠雲去跟陸冠倫爭世子位,對於宋宜笑來說,是打從心底不願意!

  「不但不能提前告訴娘,還得防著事情過了明路之後,娘的算計!」宋宜笑終於理清眼下最該做的事情,那就是防著韋夢盈!

  她在妝檯前照了照,見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已大抵恢復了常色,就走下樓去,打算找趙媽媽好生商議下。

  才下去,就看到趙媽媽正一臉擔憂的守在底下,見到她眼睛一亮:「小姐?」

  「我沒事了。」宋宜笑心中一暖,微笑著點了點頭,正要說事,猛然想起,「錦熏呢?她回來了沒?」

  誰知趙媽媽愕然:「您沒派她去做什麼事嗎?您方才一個人回來的啊!」

  「怎麼會?!」宋宜笑又驚又急,「快著人去找——我記得我從娘院子裡出來時,她還跟在我後面追哪!這就在王府里,又不是荒山野嶺!怎麼可能這麼久都沒回來?」

  「興許以為您沒回來,在外頭找您?」趙媽媽心裡也是一沉,安慰道,「您不要急,像您說的,就在王府,還怕誰為難了她不成?這府里到底是王妃當家呢!」

  說是這麼說,可兩人急忙喊了含霞小築里能脫身的人出去,在花園裡來來回回找了幾遍,都驚動韋夢盈打發人來問了,也不見錦熏的影子!

  眼看著天都黑了,宋宜笑臉色越來越難看——正打算去找韋夢盈借點人手,再找一遍,迎面花徑上卻走來兩個丫鬟,其中一個赫然正是錦熏!

  「小蹄子!」趙媽媽打眼一看錦熏好端端的,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要打,「你死哪去了?叫小姐這樣擔心!」

  「媽媽您別生氣!是我家小姐看錦熏摔了一跤,髒了裙子,就這麼走回去怪招眼的,就讓奴婢帶她去換了身,這才耽擱了。」跟錦熏一起的丫鬟忙攔住,解釋道,「本來該及時打發人去給宋小姐說聲,無奈我家小姐才回去,就被四郡主那兒請走了,走得太急竟沒顧上,到方才才回來,著奴婢送錦熏回含霞小築,順便跟宋小姐賠個不是!」

  宋宜笑認出那丫鬟名叫紅窗,是陸釵兒的人,心下就存了疑:「陸釵兒向來看我不大順眼,上回上巳宴還著意給我沒臉,如今怎麼會好心的幫我丫鬟?」

  但眾目睽睽之下,紅窗說得有理有節,她也不好質疑,只頷首道:「六小姐實在太客氣了!她幫了錦熏,合該我去謝她才是,怎麼還能要她賠不是?只是今兒個太晚了,怕去了打擾六小姐,容我明日再登門道謝!」

  紅窗跟她客氣幾句,就告退回去復命。

  宋宜笑帶著眾人回到含霞小築,打發他們各回各位,喊了錦熏上樓細問:「到底什麼回事?」

  錦熏聞言,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奴婢確實不小心摔了下,但沒弄髒裙子,當時也沒碰見六小姐——是先碰到了五公子,五公子他對奴婢……後來……後來萬幸六小姐路過看到,好說歹說打發了五公子,帶奴婢去她院子裡換下被扯壞的衣裙,又留奴婢坐了會,看奴婢面上瞧不出不對勁了,這才叫紅窗送奴婢回來!」

  「陸子渺?!」宋宜笑氣極反笑,「這些年來進進出出,你也不是沒跟他照過面,怎麼以前都沒對你無禮過,今兒個就這樣放肆?!娘真是好主意,一給我推薦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我還沒嫁出去,身邊人就先趕上亂七八糟的事了!」

  她以為是韋夢盈給自己看的那些「提親之人」傳了出去,陸子渺篤定自己以後要落魄了,才不把自己的身邊人當回事——卻不知道此刻陸釵兒正在絞著帕子跟紅窗訴說:「五哥也太過份了,宋宜笑被祖母安排入了竇表姐的眼,不日就要給竇表姐做兒媳婦,還不夠命苦的嗎?他還要去欺負她的丫鬟!」

  紅窗安慰道:「您趕到及時,錦熏也沒出什麼事兒!不過扯壞了外衫,王妃每年明著暗著給宋小姐那麼多衣料,她還能缺了錦熏一身新衣裳嗎?」

  「其實現在想想我們一直瞧宋宜笑不順眼又是何必?」陸釵兒搖了搖頭,嘆息,「她再吃王府的穿王府的,這王府又不是我們的——就是將來,也沒可能是我們的,這是替誰心疼來哉?」

  由宋宜笑,她也想到了自己的終身之事,「我到底只是姨娘養的,不敢與四姐比,但望祖母念在我總是她親孫女的份上,給我說個敦厚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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