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沒有好人

  公元1612年，萬曆四十年，晴天。

  「慶生兄還請留步。」

  很是突兀的，謝同仁正攙扶著醉暈暈的朱明抄著近道小巷返回南薰坊的時候，巷子裡卻是轉出人聲來。

  「誰？」

  謝同仁立馬緊張起來，悄悄的將自己的身體挪到朱明的身前防備著可能出現的暗箭。

  只見，此時巷子裡面黑通通的一片，卻也似乎是根本就沒有人的存在。

  這時候，朱明微微的輕笑著，一邊將身前的謝同仁拉開，一邊對著巷子深處開口說道：「不知鄧兄深夜還未歸家，竟然是擋在小弟前面究竟是為何事？」

  聽著朱明的話，一旁的謝同仁才知道對方應該是自家少主認識的人，便送了一口氣，但是警惕的眼神卻還是沒有變化的。

  

  朱明話一說完，便聽著巷子裡面響起一陣鼓掌聲，而定遠侯之子鄧文明卻是緩緩的領著兩名家將從小巷黑暗處顯出身來。

  身材修長，身著常服的鄧文明顯現出一幅武將世家的氣概，雙目炯炯有神，卻似乎之前並未飲酒一般，輕輕的開口說道：「你不該來京城的，也不該和徐文爵以及我們認識的。」

  朱明怎麼也沒有想到，鄧文明一現身便說出這樣的話來，雙眼緊緊的盯著面前的鄧文明，卻也不準備說話，只等著對方解釋。

  「想來你進京的時候也是不太平的吧。」鄧文明似乎是知道當日遠在涿州發生的事情，神情淡然的說著：「這京城裡，勛貴們是一夥的但裡面也有些人不是一樣的想法的，文官更是分成好幾伙，這些人裡面倒是有很多不希望在京城看到你的。」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你又是哪一夥的？」朱明死死的盯著面前的鄧文明，腳步輕輕的向後退了兩步。

  卻是見著鄧文明輕輕一笑：「要不是張正書那貨特意送信給我，你以為我會和你說這些話？

  京城裡就沒有好人，一個個表面看著都是老好人的樣子，其實都只是道貌岸然而已。

  勛貴這邊我們四個人還能幫著你說說話，但是總還是有別人在的。」

  直到這個時候，朱明才清楚著鄧文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來都是因為那許久沒有聯繫的好友張正書張大公子，卻也是不知道這張正書竟然還是認識這京城裡的勛貴們的。

  「多謝鄧兄，只是這京城小弟是不得不來的啊，只是有些事情小弟只能是忍在心裡的。」朱明很是誠懇的說著，眼神中卻是流露著一股黯然。

  鄧文明這時候輕輕一嘆，擺擺手道：「聖意難測，日後多來我們四家走動便是。」

  「多謝鄧兄。」朱明再一次拜謝。

  這時候，黑夜裡的交談便也到了結束的時候，鄧文明一連哀嘆了好幾聲便領著兩名家將從朱明的身邊過去。

  「過些日子，成國公家的小子便回來了，到時候介紹給你認識下。」

  鄧文明的身影已經是從黑暗之中消失，聲音卻是遠遠的傳過來。

  朱明淡淡一笑，那成國公家可一直都是在邊疆上陣殺敵的人家，卻是不知鄧文明等人也是和其有聯繫的。

  此間事了，醉意便已經消散，朱明便領著謝同仁繼續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沒幾步，巷子裡的牆面上邊愕然留有五個炭字。

  不由的，朱明便眼神一縮，向著身邊的謝同仁示意將這五個字毀掉。

  一路無語，有的只是深夜裡京城的這一份涼意。

  臨到家，從院門便清楚的見著小張來來回回的身影，似乎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一般。

  「大人。」

  朱明一走進正堂走下的時候，小張便連忙上前。

  好不容易擺好身體，端著一碗茶喝下，朱明才清清嗓子道：「這京城裡怎麼樣了？」

  「朝廷已經下旨了，這些個流民近期便會分批回鄉，由京營里的人負責這項事情。」小張在朱明的示意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臉色緊張的說著：「可是，今天就在白天裡的京城裡又有上百的流民失蹤了。皇上已經下旨問罪了，葉閣老也將底下的人大罵了一遍。」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朱明是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京城暗地裡的人竟然膽大至此。

  

  這時候，朱明甚至都能夠想像的到當皇帝和閣老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那臉上的表情會是什麼一個樣子的。

  「那現在朝廷是怎麼做的。」

  一聽朱明問話，小站便立馬回答道：「朝廷的意思是殺無赦。就今天白天的時候，錦衣衛已經暗地裡殺了好幾十人了，都是被懷疑和此事有關聯的人，現在凡是可疑的人都已經被關進昭獄裡面了。」

  聽到這裡，朱明便知道這件事情是不可能悄無聲息的結束的了。

  人都被關進昭獄裡面了，便說明皇上對這件事情已經是憤怒到了極點。

  沒有身處在這個時代，便沒有人真正的知道皇帝是什麼樣子的，儘管當今皇上確實是一直未曾上朝聽政，但是並不代表皇上就不管事了。這個帝國，此時此刻還牢牢被皇上握在手中，混亂不可能徹底的消失，範圍性的政治鬥爭是皇上必須容忍的。

  「這裡邊當真是每一個好人啊。」朱明深深的感嘆了一聲，鄧文明的話一點也沒有錯。

  整個京城真的就是一個臭水缸，但還總是沒有人願意離開這裡，所有的人都想著法子的鑽進這個臭水缸裡面來，然後向著更深處鑽下去。

  朝臣們不是好人，勛貴們不是好人，暗地裡存在的也不是好人，皇上也不是好人，這座城市裡面本就不適合好人這種稀有物種的存在，好人在這座城市裡面是活不長的。

  「那現在怎麼辦？」小張有些不確定的問著。

  「還能怎麼辦。這事是皇上盯著的，你們錦衣衛在辦的，我一個閒賦在家的人能幹什麼？」朱明沒來由的火氣便上來了，一時間便也就收不住：「這事根本就不可能一時間結束的，你就等著看吧，到最後事情結束的時候，這滿京城的人都要縮緊自個兒的腦袋。」

  小張聽不懂此時朱明說的話，只知道按著這個意思最後便是滿京城的死人樣。

  輕輕的告了一聲退，小張便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