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一個小偷

  公元1610年，萬曆三十八年，大雪。

  大殿裡只有一片的祥和安靜，淡淡的檀香被一陣風吹向朱明，整個人也就變得空靈起來。

  小心的提著腳步走到三位老人的身後，朱明這才恭敬的行禮：「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

  

  「去上香吧。」

  大長老輕輕的說了一句。

  沒有多說，便按照大長老的意思，從台子上拿起三根香點燃，跪在蒲團上面恭敬的磕個頭，做完所有的動作後才將手中的香栽在香爐裡面。

  回身，朱明依然是恭敬的站到三位長老的身後。從後面看過去，一旁三長老的身體已經彎下去了很多很多，白髮已經爬滿了所有的頭髮，朱明再也感受不到從前從三長老身上散發出來的奪人心魄的氣息來，有的便只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奄奄一息的虛弱。

  三位長老一直沒有說話，期間只是伴隨著三長老是不是發出的咳嗽聲來。大殿裡的四人便像是和外面的節日完全的沒有了關係，這裡是一個單獨的也是一個孤獨的世界，卻總是有人甘願守護在這裡。

  時間真的就像是一個熟練的小偷，在所有人悄無聲息中便偷走了大多數人的生命，偷走了人們最喜愛的東西。然而，真正能夠看透這個的人又能夠有幾個？

  已是深夜，大殿的外面村子裡面軍營裡面依然是一片熱鬧的景象，大多數的人都在慶祝這這一年生活上的改變，在慶祝著新的一年新的期望又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孩子們早早的就收到了家長賜予的福氣，每一戶人家都是幸福美滿的。

  時間靜靜的流淌著，但是這一夜的人都不會去在乎時間走得是快還是慢的。

  當無數的煙花嗖的升到高高的夜空中綻放出最美麗的花朵的時候，整個村子所有的人便徹底的沸騰了起來，新的一年便在這樣的歡聲笑語間到來。

  大殿中，朱明緩緩地雙膝跪地，努力的將自己的腦袋埋的更深一些。

  但是，即使朱明再怎樣，還是能夠看到三長老靜靜躺在地上的身體，還有那平淡安靜的臉龐。

  大長老和二長老輕輕的走到一旁，尋著墊子便無力的坐了下去。

  就在萬千煙火之中，在新的一年到來的時候，三長老卻是靜靜的離開了這裡，離開了漸漸熱鬧起來的村子，離開了著生活了一輩子的村子。

  心裏面沒來由的便抽搐了一下，朱明止不住的淚水便落了下來。

  依稀的，朱明還能夠記起第一次見到老人的場景，徽州府那處山間瀑布旁，也能夠記得自己從關內到關外這一路上的經歷都是和這位老人有著密切的關聯的，更能夠記得正是因為這位老人自己才會在這了辛苦的奮鬥到現在。

  老人走的很是安詳，臉上是看不出有什麼痛苦的，但是朱明知道老人的內心是痛苦的，這個漸漸繁華起來的世界老人終究是沒有能夠留下來再多看看。

  對於朱明來說，或許是因為這個老人自己才會在這裡這般的辛苦的為了活著而努力，但也是因為這位老人自己才會真正的成長起來。人的一聲必然是有得有失的，老人的出現對於朱明來說其實更多的是得，是得到人生上為數不多的指引。

  老人也是睿智的，幾乎所有的擔子在之前都是壓在他的身上的。

  朱明哭的很厲害，便像個孩子一個撕心裂肺的哭著。大長老和二長老也默默的流下了眼淚，那位一起努力了一輩子的老兄弟便真的是先了兩位哥哥走了。

  大殿外面，即使再寒冷，新年的氣息卻隨處可見。

  然而，三長老離開的消息在最短的時間裡傳遍了所有的地方，傳到了哈密城中，傳到了遙遠的西邊，傳到了帝國內部無數隱藏的地方，傳到了天南地北。

  葬禮是在三天後舉行的，所有人皆是身著素白，天地間便已經是變得更加的白了起來。

  長老沒有被供奉到大殿裡面，朱明堅持將三長老葬在了村子旁的山坡上，從這裡能夠看到整個村子的畫面，這裡是觀賞村子最好的地方。而冬天裡人們活動的棚子，便在離著這裡不遠的地方，於是這裡便也不算是淒冷的。

  時間便是這樣的，所有的人哪怕是強入帝王也是抵抗不住的，所以人世間便從來都沒有萬古長青。

  三長老的位置沒有被任何人繼承，而謝同濟則成為了第一任四長老，不管謝同濟是否是願意的，這樣的任命都已經是無條件的傳達到所有的地方。

  朱明將自己埋在了屋子裡面，即使是沉夢也被擋在屋門的外面，其他的人則更是被趕到遠遠的地方去。

  然而，便如之前所說的，時間總是能夠戰勝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

  時間的長河裡面沒有什麼是不能夠沖刷乾淨的，也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夠永遠保存下來的。

  

  哈密的發展日趨興盛起來，更多的商隊開始從這裡路過，更多的人選擇到城主府提交自己的檔案然後在城市裡面入住下來。城衛軍在錢六的帶領下已經成為了這片土地上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而那深藏在天山裡面的虎賁軍更是所有人的噩夢。

  即使是韃靼的軍隊，在經歷了數次大規模戰爭之後，也選擇性的遺忘了這片埋葬了數萬軍隊的地方。

  高原的和尚再也沒有機會能夠跑到哈密來建立所謂的新世界，聶浩大在取得朝廷的同意之後，便開始向著高原上發起一波波的攻勢。更多的土地便實質性的劃歸到帝國的疆域之中，更多的人開始選擇屈服在帝國雄獅的鐵蹄之下。

  哈密真正的成為了關外最強的存在，城市周圍的一圈城牆被數次推到重新建立起來，而城市的範圍卻是越來越大。

  村子依然是不為外人知曉的，荒原之上眾多的軍隊巡視著，只是為了保持村子裡那一份最根本的純潔性。

  瓦剌最近很不太平，自從朱明那個瓦剌朋友蓮花返回自己的故土之後，哈密的鐵礦便瘋了一樣的開採出來然後製造成最鋒利的兵器，最後又從哈密的土地上消失不見。

  左建業和謝同仁成了朱明的專職親衛，左正業則是選擇留在了虎賁軍中，和狼刺整天攪的軍營不得安寧。小張的官現在是越做越高，已經升到了從四品的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當然這只是一份虛職，但依然是皇帝對於小張所做的一切的肯定。

  沉夢的肚子依然是沒有變大起來，人反而是變得越發的光鮮水靈起來。

  這一年，朱明真正的算是長大成人了，臉上已經看不見孩童的稚氣，有的是一份深沉的成熟一份安靜中的智慧。

  此時的朱明，遙望故國，心中卻是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