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城破（三）

  公元1607年，萬曆三十五年，大風。

  對於很多人來說，溫飽就是最大的需求。--《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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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倉城南城，這個時候顯得很是沉寂。

  最靠近南城門的幾條街道上的房子都被破壞的不成樣子，所幸的是那些百姓早早的在沒有被敵人攻進來的時候就給疏散走了。現在留下來的人，剛剛結束了戰鬥就進入到救災的狀態。

  「那個天殺的，怎的就這麼糟蹋俺家的房子……」

  」啊……我的銀票這把火全沒了。「

  」………「

  街道邊的朱明看著漸漸回來了百姓們，看著這些人還都是完好無損的，心中不禁放下一塊石頭。但是，在聽著這些人痛心疾首的話語，朱明又微微的皺緊眉頭，房子就是這些百姓的命根子，房子沒了也就相當於人死了。

  」你們這些人，怎麼就沒有護好我家，怎麼就讓那些人進了城裡來了。「朱明就見著這時候一個婦人一把撲過來在一旁陳大的身上死命的捶打著，一時間痛苦不已。

  朱明更加的皺緊眉頭沒有說話，陳大只是咬緊牙齒，默默的承受著婦人的捶打。

  這個時候的朱明想著很久遠的時候聽說過的一個故事。說是在古時候，有一戶農家，早上出去忙活農活，直到晚上回來的時候，看見自己家的房子被賊人點著了。於是的，那戶農家看到自己的房子沒有了，也就投身進了火場中。起初的時候，朱明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還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沒有人會傻到房子沒了人也不想活了。但是現在，看著那名已經哭的沒有聲音的婦人，朱明相信了，相信這些平凡的百姓最為平凡的理念。

  朱明看著周圍的景象，這才真正的知道，那名婦人並不是特例，在這條街道上還有著很多很多的人家面對著自己家被燒毀被破壞的房子後，都是痛苦不已的樣子，心中一陣的煩躁。

  有些艱難的爬上了街道上的幾個大木箱子上面，這番的舉動自然的是招來了些許人的注意。

  看著下面那些人一臉不解的看著自己，朱明心中卻是十分的難受。

  」鄉親們，我知道你們現在家園被毀了，你們無家可歸，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沒有保護好你們，都是因為那些反賊的喪心病狂。但是，我朱明保證，你們的家都會被重新的建起來的，你們的損失都會得到補償的。而現在我們應該就為重新的建設我們的家園做準備，而不是在這裡埋頭痛哭。這次的事件和王成玉脫不了干係，和官府也脫不了關係，我朱明保證有些人是會受到懲罰的。但是現在，大家保持安靜，我們一起把房子清理出來，把街道清理乾淨。明天，明天我們就開始重新建設家園……」

  漸漸的，朱明那不大的聲音下卻是吸引了越來越多的百姓，那些人都是掛著淚水的回來，但是漸漸的這些人又像是重新的被注入了生機，重新有了生活的鬥志。

  啪啪啪……

  也不知道是誰在下面帶的頭，但是這個時候，朱明就見著下面的那些百姓都是滿臉激動的望著自己。

  朱明衝著下面的百姓揮揮手，臉上同樣的滿含鬥志。

  「沒想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些人可是和之前回來的時候有著天翻地覆的變化呢。」陳大指著那些正在清理街道清理被破壞的房子的百姓們說道。

  朱明有些尷尬的笑笑：「我只是讓他們有個希望有著盼頭，這個時候只有給他們信心才是最好的。」

  陳大擺擺手，一臉不怠的說著：「我可不懂你說的這些，我只知道啊你說的很有道理，對這些人有作用就是了。」

  嘿嘿一笑，朱明沒有表示什麼：「我回去看看，家裡老師還有大姐他們應該現在都很是焦急得了。」

  「是該快些回去，早就擔心的緊了。」陳大點著頭說道。然後便沒有理會朱明，自己帶著人也去幫助那些百姓。

  朱明笑著看陳大遠遠地離開，這才在街道上尋找著來時騎的馬，一時間的在這混亂的街道上朱明還真的找不到。

  「大人。」

  這時候，街道邊上的巷子裡面，小張正牽著一匹馬走了出來。

  「恩？你還沒有回去啊？」朱明有些疑惑的看著小張問道：「剛剛有沒有受傷，沒什麼要緊的吧。」

  朱明只見小張搖搖頭，有些神秘的衝著自己笑笑。

  「怎麼了？」朱明顯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著。

  「大人，小的剛剛斬了十三個人……」小張慢慢的說著，眼神緊緊的盯著朱明。

  一聽小張這樣說道，朱明這才恍然想起來之前答應他的事情，有些別樣興奮的說著：「你還真的斬了十多個人？這麼厲害啊，我看你到錦衣衛都可以做個總旗了。」

  「大人過贊了，小的就是運氣好些，沒有碰上高手。」小張顯得很是拘謹的說著。

  看著小張的樣子朱明倒是大笑起來：「好了，你先回去吧。不用多久就等著去錦衣衛當差吧。」

  聽著朱明這般說道，小張的臉露喜色，不過看了一眼朱明之後又恭敬的衝著朱明一禮：「多謝大人栽培，這是之前大人騎的馬，小的給你牽過來了。」

  「恩。」朱明顯得心情大好的爬上馬背，看了一眼那小張後便向著王家的方向趕，家裡面現在說不得正急成什麼樣子呢，朱明覺得自己還是早些的回去比較的好些。

  街道上，看著朱明離去的身影，小張的眼中充滿了感激，雙手因為激動緊緊的握在一起：「大人，小的日後必定會報答大人您的。」

  小張小聲的說著，只是這個時候的朱明倒是聽不著了，這時候的朱明很擔心自己回去後會被老師揍一頓。

  也正如朱明所想的，剛到王家門口，裡面就有下人將朱明給『請』進了院子裡面，兩三個壯漢把朱明提著放在了王錫爵的面前。

  

  好不容易的站在了地上，朱明有些埋怨的看著那幾個粗魯對待自己的下人，只是一直的不敢正眼去看王錫爵。

  「躲什麼，眼睛正過來。」朱明的耳邊傳來王錫爵的聲音，很是平靜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一樣，但是朱明知道就是這個時候的老師才是最可怕的，因為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的老師的心裏面會想著什麼樣的事情有著什麼樣的想法的。

  縮縮腦袋，朱明小心翼翼的轉過身子，看著王錫爵乖乖的喊著：「老師，學生回來了。」

  瞧了朱明一眼，王錫爵緩緩的說著：「還知道回來嗎？」

  「學生這不是想老師你了嘛，這才緊趕慢趕的趕回來了。」朱明扮著獻殷勤的樣子衝著王錫爵說道。

  「哼。」王錫爵一見朱明這個樣子便悶哼一聲，有些氣急的說著：「我怎麼就聽人說你好不容易的回到了太倉城，沒有回來卻是立馬的跑到了南城那裡去了？你是覺得自己也能去那裡殺上幾個來回嗎？」

  「要不是我還小，說不得就真能殺上幾個來回呢。」朱明小聲的嘀咕著，不過轉而又說道：「當然不是。」

  「算了，回來就是好事。」王錫爵也不知道想著什麼，嘆著氣說道：「不過你今天在那些百姓面前說的那些話卻是大大的不妥。」

  「老師是認為王成玉會對我不利？還是他後面的那些關係？」朱明見老師說道這個問題，便小心的問道。

  朱明卻看見老師王錫爵搖搖頭，明顯的不是如朱明所說的這般。

  「這關係著士大夫的問題，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是秀才，未來可能會成為士大夫的一員。但是，你現在正大光明的議論一個官員，這是很不好的，雖然沒有規定說有問題，但是在別的士大夫那裡看來就是你不懂事。」王錫爵看著朱明一句一句認真的說著：「這些都是士大夫群體裡面的潛規矩，你要記住我之前就和你說過的話，做官有時候為了達成目的是要妥協的，雖然不是所有的時候。但是要想真正的更好的做你心中的事情，那麼士大夫就是你的朋友，百姓也是你的朋友，那麼你就要找好這裡面的關係。」

  王錫爵說完後，朱明陷入良久的安靜之中。看著自己的這個學生，王錫爵沒有說話，到現在為止朱明朱慶生這個學生都是令王錫爵十分滿意的，只是更多的時候是教會這個學生怎樣更好的去處理事情，怎樣才是最簡單的方法。

  這時候的朱明心中卻是另外的一番場景，一個是要在士大夫和百姓間找平衡，另一個是為了百姓全心全意做事。兩個都很難，這點朱明自己現在很清楚，所以這也是真正需要考慮的。

  在朱明看來，難道這些事情就沒有真正的解決的方法了嗎，真的就沒有第三種選擇了嗎？朱明心中大喊了一聲不是，肯定有另外一個方法的，只是現在的朱明還想不出來這個方法究竟是什麼而已。

  「是的，學生知道了。」最終的，朱明選擇了用一種正確的方式回答老師的話。

  看著朱明有些恍惚的樣子，王錫爵一陣疑惑，但還是止住了心中的問題道：「你好好的休息吧，明天太倉城還是有著很多好戲的，你不是最喜歡熱鬧的嘛，明天可要好好的看著。」

  「是，那學生先下去了。」恭敬的告別老師王錫爵，朱明小心的離開王錫爵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