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十年之間

  桃花開了又敗，敗了又開，眨眼間便已十個春秋。

  御花園青石鋪成的小路上，蕭希微正站在不遠處，手裡拿著一片桂花高誘導著剛蹣跚學步的瑤光。

  這十年間，太上皇過世。她先是生下了二皇子楚天明，隨後又生下了如今剛滿周歲的三公主瑤光。這十年間，楚惜之從未納妃，直引得朝臣議論紛紛，四年前，幾個肱骨大臣曾在殿前跪求陛下下旨選秀充裕後宮，楚惜之充耳不聞，那幾個大臣在殿前足足跪了三個時辰，後來楚惜之一怒，便將臨國進貢送來的美人盡數送到那幾個大臣府中，直攪得那些大臣們個個後院起火，再無暇顧忌楚惜之納不納妃，而其他大臣見狀也都紛紛噤聲，再不敢對納妃的事多言半個字，再加上這些年蕭希微謹言慎行，從不干預朝政，將後宮打理得緊緊有條，後宮清則朝政清，是以，這些年來便再未有人提過納妃之事。

  「瑤光，來，來母后這……」蕭希微晃了晃手中的糕點，慈笑的看著還站在原地不敢動的瑤光。

  燁兒十一個月便能行步，明兒更早，十個月便能走，惟有瑤光，如今已一歲有餘卻仍舊不敢獨自行走。

  瑤光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最後目光落在母親手中那甜點的點心上，那誘人的味道，她還記得，只是這距離……

  清亮的眸子裡一下子堆滿了猶豫。

  

  「瑤光，這點心你若不要，母后便吃了。」蕭希微說著作勢要將那糕點送到自己里。

  一歲的瑤光見狀終忍不住邁著小胖腿朝蕭希微一步一步挪了過去，在離蕭希微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她整個人朝蕭希微懷裡扎了過去。

  「怎麼每次都這樣心急，母后不是說了麼，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蕭希微慌忙伸手將瑤光抱住，一邊扶著她，一邊忍不住心疼的道。

  一歲的瑤光可不管自己的母親說什麼，她抬手一把將蕭希微手中的糕點搶了過來，抬手就往自己的小嘴裡塞去，這饞嘴的模樣讓旁邊的宮女忍不住偷笑起來。

  「小公主這般饞嘴的模樣也不知道隨了誰。」已嫁為人婦的紫煙看著瑤光笑盈盈的道。

  「總不會是隨了朕便是了。」一道爽朗的聲音接過了紫煙的話道。

  蕭希微抬起頭，見楚惜之穿著一身明黃的龍袍，丰神俊朗的朝她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兩條小尾巴。

  「母后。」身後的兩條小尾巴，楚天燁和楚天明齊齊上前給蕭希微行了個禮。

  蕭希微朝兩人笑著點了點頭。

  她還未說話，一旁的紫煙行了完，卻是對楚惜之笑著道，「那可不一定，奴婢侍候皇后娘娘這麼多年，可沒見娘娘愛吃零嘴。」

  「那你是見到朕愛吃零嘴了。」楚惜之一邊說著，一邊彎腰將瑤光抱了起來，伸手捏著瑤光粉嫩嫩的小臉道。

  「這奴婢如何知道。」紫煙笑著道。

  這樣的對話時不時總會在宮裡聽到，若不是楚惜之身上那身明黃的龍袍，只怕許多人都不相信，一個皇帝竟會與一個奴婢這樣打趣。以至許多年以後，總會有年紀大的嬤嬤們對新入宮的宮女們追憶這位先帝。

  蕭希微此刻卻沒有聽進去兩人的對話，因為，她見自己的小兒子楚天明小臉緊擰著，一臉苦悶的樣子，不由道，「明兒這是怎麼了？」話是問的楚天明，眼睛卻是望向了抱著瑤光一臉寵溺的楚惜之。

  楚惜之轉過臉來，看著楚天明的眸子一沉，「你還不自己與你母后說，怎麼，還要朕開口麼？」

  被楚惜之這一頓說，楚天明的小臉一下垮了下來。

  「究竟是怎麼了？」蕭希微不解的去吃了皺眉，將目光移到旁邊的楚天燁身上。

  楚天燁大楚天明四歲，但自幼性子便極是穩重，相較於楚天明的活潑好動，不過十一歲的楚天燁卻過於少年老成了，雖讓人放心，但蕭希微卻總覺得他這樣的性子是不是因為他小時候被她寄養在向家的經歷讓他變得如此。

  「回母后的話，昨日老師布置了功課。」

  「大哥，你不許說！」楚天明扭過頭瞪著楚天燁大聲道。

  他長到七歲，經過無數次的教訓得知，在這宮裡，闖下多大的禍，甚至惹怒了父皇都不要緊，只要有母后護著，最終他總是能安然無恙的。但有個人他卻是半點也不敢惹的，因為，她一旦生氣，父皇便會往死里揍他，誰勸也不管用，這個人便是他的母后。

  蕭希微側眸不悅的瞥了楚天是有一眼，隨即再次看向楚天燁，「燁兒，你繼續說。是不是明兒他沒有做功課。」

  向明軒對兩個孩子的功課一向嚴格，定是天明頑劣未將向明軒布置的功課做好，這才惹怒了他。

  「不，二弟他功課做了。只是，老師卻將二弟的功課交給了父皇。」楚天燁道。

  蕭希微皺了皺眉，抬眸朝楚惜之看了過去，「怎麼了？那功課有什麼問題？」

  楚惜之哼了一聲，隨即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到蕭希微面前，「你還是自個瞧吧。」

  蕭希微半信半疑的接過那張紙展開，映入眼帘的是楚天明那不甚整齊的字跡，只見那上面寫著一首歪詩。

  老師一回頭，

  嚇死田邊一頭牛。

  老師二回頭，

  兔子掉到溝裡頭。

  蕭希微只瞧得臉色一變，抬手一把將那張紙甩到楚天明面前，怒道，「你……你寫的這是什麼呀？」

  楚天明聳拉著腦袋，小聲的嘀咕道，「不就是詩文麼……」

  「你！有你這樣寫詩文的麼！」蕭希微恨不得上前將楚天明的腦袋敲開來，看看那裡面裝的是什麼。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為何這個這般頑劣，難怪向明軒會將這詩文呈給惜之，還不知道這會他被氣得如何了。

  楚天明垂著腦袋，在母后的盛怒下，半個字也不敢哼了。

  他敢肯定，如若他再多說一個字，指不定一會父皇會如何揍他，最要緊的是，這會母后肯定不會再護著他了。想到這裡，他一張小臉擰成了一團，心裡將向明軒惱恨了個半死，不就寫了篇詩打趣他麼，至於捅到母后面前麼？

  「碧雲，去備一份厚禮，然後再準備車輦，一會，皇上與本宮要去向府。」蕭希微沉著臉吩只碧雲道。

  「是。」

  「怎麼，朕也要去？」

  他帶天明過來，不過是怕自己私下揍了這小子惹她不快，所以，便在她面前揭了天明的錯處，也好讓這小子無處喊冤，不想，卻連自己也一同牽了進去。看蕭希微這架勢，似乎還有意讓他在向明軒面前賠罪說好話的，想到這裡，楚惜之越發不樂意了。

  「陛下不願意麼？」蕭希微細長的眉尖一挑，鳳眸斜斜長楚惜之掃了過去。

  楚惜之用力的牽了牽嘴角，將懷裡的瑤光換了一隻手臂抱著，訕訕聲的道，「朕哪敢呀……」話畢，他用眼角的餘光狠狠的剜了楚天明一眼。

  明明是這混小子的錯，怎麼到頭來卻讓他這個老子去賠罪，他到哪找說禮的地方去！

  楚天明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正在心裡偷笑著自己逃過了一劫，不想，蕭希微的聲音卻再度響了起來。

  「明兒也去，古時不有廉頗負荊請罪麼？為表誠意，你便背著荊條去向府走一趟吧。」蕭希微冷冷的看著楚天明道。

  「母后……」楚天明的臉一下垮了下來，他求饒的望向蕭希微，只是，這回待他向來寬厚的母后卻連個眼神也懶得給他，直接轉身走了。

  見蕭希微走了，楚惜之扭頭朝身邊的宮人大聲道，「沒聽到皇后娘娘的話麼，還不快去給二皇子準備荊條。」

  「是。」那宮人見皇帝發怒，忙應聲退了下去。

  楚天明癟著嘴，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樣，「父皇，真，真要如此麼……」

  他不過是一時興起寫了首打油詩罷了。

  楚惜之看著他冷哼了一聲，「你說了？」說罷，抱著瑤光長揚而去。

  看著自己的父皇與母后都不理會自己，楚天明吸了吸鼻子，滿心的憋屈無處釋放，他一轉頭正好看到站在一旁沉默的楚天燁，心中的怒火一下冒了出來，「楚天燁，我剛剛不是讓你不要告訴母后麼！你就這麼想看我的笑話呀！」

  楚天燁抬眸，漆黑的眸子掃了楚天明一眼，半晌，他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二弟，你何時才能長大。」說罷，他轉身便走了。

  楚天明瞪著眼睛朝楚天燁的背影大聲喊道，「你這個悶葫蘆，你知道什麼呀！」

  小路盡頭，楚天燁的身影頓都沒有頓一下，很快便消失在了小路的轉角。

  他確不知道什麼，他只知道他自懂事開始，父皇便教導他，說他以後要成為母后的依靠，不能讓旁的人欺負了他的母后。這些年，父皇一直將他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對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嚴厲，他雖不知道為什麼，但他有好幾次看著父皇一個人站在御書房裡看著母后的畫像發呆，那眼神很是悲傷和不舍……

  這邊，蕭希微命人備好了禮，收拾妥當後，便和楚惜之準備去向府。到了轎輦前，她抬腿剛要上轎，忽見身旁的楚惜之身體晃了晃，還未等她回過神來，便見他猛地朝自己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