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皇帝病了
2024-05-10 06:34:31
作者: 夜戀凝
元武三十七年最後一天。
平安伯世子朱如柏因意圖弒君被下旨誅殺,平安伯府削爵抄家,敗為庶民流放莞南,大理寺寺卿常祿、大理寺左寺丞李青峰罷官奪職,御林軍統領顧安因護駕不利連降四級,而太子楚硯之則被下令閉門思過,禁足三個月。
這道聖旨一下,饒是正值新年,滿京城的煙花爆竹也掩不住底下洶湧流淌的暗流。
不管外面情形如何緊張,坐在燕王府後院一邊賞梅一邊煮酒的某人仿若完全沒有感受到似的。
「七哥,你倒是會享受。」楚穆之一進來便看到這一幕,當下劍眉一挑,張嘴便道。
楚惜之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伸手拿起帕子包著溫在火爐上的酒瓶,拾起,隨即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冒著熱氣的液體緩緩注入酒杯,一緩酒香撲鼻而來。
楚穆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原本鬱結的心情也因這酒香散去不少。
這一回,楚惜之沒有逗他,而是將倒好的酒端了一杯放到楚穆之旁邊,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嘗嘗,年前你七嫂親手埋的青梅酒。」
原本正伸手去端酒杯的楚穆之,聽到七嫂兩個字,握著酒杯的手一僵。
「怎麼,提起你七嫂,你不高興了?」楚惜之自個端起酒杯,抿了口酒,隨即挑眉道。
「七哥這麼問,看來是已經知道了。」楚穆之擰著眉道。
楚惜之勾了勾唇角,飛揚入鬢的劍眉輕輕一挑,道,「是為了顧六小姐?」
聽他提起顧清幽,楚穆之的臉色越發顯得難看,「七哥,我知道七嫂這麼做是為了取信太子,可是,那也用不著將清幽的頭砸開那麼大一條口子吧!這是不是有些過了!」
楚惜之垂眸笑了笑,放手中的白玉酒杯輕輕的放到桌上,「看來,顧六小姐也是難得一見的聰明人。」
一聽楚惜之這話,楚穆之頓時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了,「七哥,你這話什麼意思呀?」
「你說我什麼意思?」楚惜之挑眉反問道。
楚穆之眉心一擰,「七哥,我知道你一心一意護著七嫂,可是清幽,清幽怎麼說也是我……也是我未婚妻。」
楚惜之挑眉將楚穆之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最後嘖了嘖舌,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七哥!」楚穆之擰著眉頭,惱羞成惱的站了起來。
怎麼每次跟他說話就這麼費勁了。
「我還沒惱恨你冤枉我夫人,你到好,先生起氣來了。」楚惜之撇了撇嘴,隨即端起酒杯又抿了口酒。
「冤枉?七哥,你這什麼意思?」一聽楚惜之這話似有玄機的樣子,楚穆之忙坐了下來。
楚惜之低頭看著白玉酒杯中泛黃的酒液,唇角掠過一絲極淺的笑意,「明天不是初三麼,按說你也該過顧府拜見一下,到時候你親自問問你覺得受了委屈的人不就知道了。」
聽了楚惜之的話,又瞥見他漆黑眸底浮起的那一絲落寞,楚穆之下意識的覺得有些心虛,他搓了搓手心,小聲道,「七哥,剛剛我的話確實有些重了,只是……」
不想,楚惜之聽了楚穆之這番話卻是一笑,「穆之,其實我是很欣慰。」
「七哥……」
「穆之,像我們這樣的人能找到一個真心相愛,願意與之相守的人真的不易。慶幸,我找到了希微,而你,似乎也找了你想要找的人。」
「七哥,其實我也不是怪七嫂,我只是,只是……」
「只是如今我們走的一條極為艱辛的路,一不小心便會粉身碎骨,所以,我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明白嗎?」楚惜之墨玉般的眸子看著楚穆之,滿含深意道。
「七哥,清幽不會的。」楚穆之皺眉連忙替顧清幽辯解道。
「我並非懷疑她。穆之,你還不明白嗎?知道的越少才會越安全。」說話間,楚惜之的眸子裡忽地浮起一絲難以抑制的傷感,「你難道要向我今日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身處險境,可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麼?」
「七哥……」楚穆之鼻尖一酸,伸手用力的握住楚惜之的手,「七哥,你放心,你很快便能和七嫂在一起了。經過紫宸殿刺殺一事,父皇和太子之間已然相互猜忌,而太子又吃了這麼大個虧,依他的性子,肯定不會就此罷了的,到時候,我們便有機可趁了。」
「但願如此吧……」楚惜之笑了笑,隨即垂下頭去,掩去眸中的黯然。
比起這個,他更擔心的是希微。如今,她雖然得到了楚硯之全然的信任,可這信任的後面則是更加的兇險……
一道黑影忽地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
「王爺。」
楚惜之挑了挑眉,朝那黑影看了過去。
那黑影半曲膝跪在地上,他抬起頭,目光直直的朝楚惜之望了過去,「貴妃那邊傳來消息,皇上病了。」
楚惜之還未有所反應,倒是一旁的楚穆之則大吃一驚。
「什麼?你說,那老頭病了?」
楚惜之冷冷的牽了牽嘴角,「想辦法,讓人將這個消息傳到東宮去。」
「是。」那黑影應了一聲,隨即身形一晃,瞬間之間,地上已空無一人。
楚穆之連忙坐到楚惜之的旁邊,「七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太子吃了這麼大的虧不會善罷甘休麼?」楚惜之斜眸朝楚穆之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絲清冷的笑意。
皇帝確實是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可他卻不肯讓兩位貴妃來跟前服侍,反而傳了冷落許久的祥妃。
祥妃本是崇德殿皇帝身邊的宮女,對皇帝的喜好是一清二楚,侍候起皇帝也是得心應手。
這日,她見皇帝睡下了她,便上前替他扯了扯身上蓋著的錦被,末了,正欲出去,一隻手卻忽地叩住了她的手腕。
「陛下。」
「朕睡不著,你陪朕說說話吧。」皇帝睜著眼睛盯著頭頂明黃色的帳底喃喃道。
或許是因為那夜嚴貴妃的話,這幾日,只要他一閉上眼睛,總會夢見寶珠猙獰的臉,夢見她質問自己為何那般對待她的孩兒……
「陛下想說什麼?」祥妃就著半跪在床上,回手握住皇帝的手柔聲道。
「你今年多大了?」皇帝依舊盯著頭頂的帳底,隨口問道。
「回陛下的話,臣妾今年二十七了。」祥妃垂眸溫柔的答道。
「二十七……若是朕沒有臨幸你,那麼,再有三年,你便能出宮了吧。」皇帝喃喃的道。
祥妃一愣,隨即迅速彎起一絲笑意,柔聲答道,「臣妾能得陛下青眼,是奴婢前世修來的福氣。」
「福氣……」皇帝冷冷一笑,忽地轉過臉,銳利的目光朝祥妃看了過去,「你不恨朕麼?」
祥妃一驚,慌忙伏下身子,「臣妾不敢。」
皇帝用力將身子半撐了起來,目光如一把利刃朝祥妃看了過去,那模樣,似要將整個祥妃生吞活剝了,而抓著祥妃手「她們都恨不得朕死,你了?你為什麼例外!」
「陛……陛下……臣妾沒有,臣妾沒有……」祥妃被皇帝猙獰的模樣嚇到,眼淚『嘩』的一下就涌了出來。
冰涼的眼淚砸在皇帝的手背上,皇帝眸中的凶光漸漸退去。
「陛下,藥熬好了。」這時,張世常忽地弄著兩個宮女走了進來。
皇帝恍過神來,一下鬆開扣著祥妃的手。
祥妃垂首,忙將臉上的淚水抹去,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起身從宮女端著的紅木托盤中端起藥碗走到皇帝的床榻前坐下,準備侍候皇帝喝藥。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濃稠的藥汁遞到皇帝唇邊,皇帝低頭正準備喝,忽地,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抬起頭來,目光陰冷的盯著祥妃,「你先喝。」
「陛下……」祥妃一下懵了。
這藥是治皇帝的病的,她沒病沒災的,讓她喝算是怎麼回事?
「陛下,奴才親自拿銀針驗過了,這藥里沒毒。」張世常見狀,小心翼翼打量著皇帝的神色道,見皇帝仍舊盯著祥妃不為所動,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不然,讓奴才替陛下您試藥吧。」張世常說著,便要伸手祥妃手裡端過藥碗。
「不。讓她喝。」只聽到皇帝陰冷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祥妃眼眶一紅,又是害怕又是委屈,但最終還是低頭抿了一口藥。
親眼看見祥妃將那口藥咽了下去,皇帝這才鬆了一口氣。
服侍皇帝喝完藥,祥妃便福身告退了。
皇帝強撐著身體扶著張世常的手坐了起來,「她們可有異動?」
「別的異動倒沒有,只不過……」
「不過什麼?」皇帝幽黑的眸子裡一沉,語氣裡帶著一股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緊張。
「不過兩位貴妃娘娘近來走得有些勤了些。」張世常小聲道。
「哼!這兩個賤人!居然背著朕勾搭到了一起!朕當初真不應該將她放出來……咳咳……」皇帝說著忽然大聲咳嗽了起來。
「陛下,您當心聖體呀。」張世常忙伸手替皇帝拍著背。
好不容易止了磕,皇帝大為惱怒,「去將太醫院的太醫全叫過來,朕倒想知道他們看的什麼病,開的什麼藥,這都多久了,怎麼朕一點起色也沒有!」
張世常轉頭忙朝身後立著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這才轉過臉來對皇帝道,「陛下,太醫不是說了麼,您是近來勞累過度了,只要好生休養,過幾日便會好的。」
「過幾日,過幾日,幾日到底是多久!這些個庸醫,若是渡厄在的話……」皇帝說到這裡,忽地閉了嘴,幽暗的眸子裡忽地划過一絲駭人的陰冷。
張世常抬眸悄悄瞥了皇帝一眼,隨即迅速垂下頭去,唇角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若皇帝身體康健還好,一旦他病了,他必定會聯想到燕王當初送渡厄進宮後他從不曾生過病,可如今他不僅病了,而且幾日過去病情卻一點都沒有好轉,這難免讓他想起當日是太子一力要趕走渡厄,這樣一來,他對太子原本的那些寵愛和扶持只怕會化作更多的不滿和猜忌。
說到底,在皇帝心中,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