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江山美人

  出了蕭希微住的院子，往左邊一拐，便是一片靜謐的林子，而那林子裡此時正站著一個風塵僕僕的人。

  來人一身墨色的大氅，頸邊一圈黑色的絨毛襯得他那張臉越發的冷俊，卻正是將將從蕪城趕回來的魯海陽。

  「王爺。」見楚硯之過來，魯海陽抬手行了個禮。

  「你怎麼回來了？我讓你查探的事情都查清楚了？」楚硯之大步走到魯海陽面前，面上雖帶著喜悅，但心底卻掠過一絲疑惑。

  他突然回京，而他竟然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可見他是故意瞞著他的。

  「回王爺的話，蕪城那邊，棺木已經下葬了。」魯海陽道。

  「你可有查清，那裡面是否是他？」楚硯之急切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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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親眼看到楚惜之死，總覺得這裡面會有詐。從一開始，他便把楚惜之當作自己的對手，他們交手了這麼多次，對他的手段，他還是了解的。他那樣狡詐，身手又好的人就這麼容易中了他的計，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我親自混到安葬隊伍中看得清清楚楚，棺木中確是楚惜之無疑。」

  他不僅看到棺木中的躺著的人是楚惜之，更看到了送去北漠和親死在混亂中的九公主楚醉之扶著棺木哭得肝腸寸斷。

  「你確信？」楚硯之仍有些不放心。

  魯海陽一笑，看著楚硯之平靜的跟他分析道，「王爺，毒蠍的身手你是知道的，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能與之匹敵。在中了毒的情況下還能重傷毒蠍，蕪城中除了他，只怕再難尋出這樣一個人來。」

  聽完魯海陽的話，楚硯之眸中的深色淡了幾分，一直懸在胸口的那把利劍頃刻間也被拔了出去。

  他仰頭看著頭頂灰濛濛的蒼穹，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在聽到楚惜之確然已死的消息後，他整個人忽然覺得輕快起來，可是過後，卻又浮起一股莫名的空虛來。

  在諸皇子中，只有楚惜之有資格和能力與他一較高下。可惜，最終他還是輸給了他。

  楚惜之，江山，你輸給了我。

  那麼，美人，你勢必也會輸給我。

  「還有一件事。」魯海陽抬眸看著楚硯之，再度開口了。

  楚硯之轉過臉看著魯海陽，濃密的劍眉輕輕一挑。

  「秦王派人去了蕪城。」魯海陽說到這裡，頓了頓，接著又道，「不止一次。」

  楚硯之唇角略略一挑，笑容裡帶了一絲不屑，「那又如何？」

  魯海陽也跟著勾了勾嘴角，「王爺，如果第一次他是來探聽燕王是否真的已經死了的話，那麼第二次您覺得他是什麼目的了？」

  楚硯之眸子一斂，低頭看著手中那翠玉的扳指，眼角忽地閃過一道寒光，「看來，他是怕我太寂寞了呀。」

  他倒看不出來，他這位平日裡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八弟竟然還有這份野心。

  「蕭希揚答應他了？」楚硯之挑眉看著魯海陽道。

  魯海陽笑了笑，「也不算答應，蕭希揚他提了一個條件。」

  「哦？什麼條件？」

  魯海陽勾了勾唇角，「燕王妃。」

  這三個字一出口，楚硯之的眸子驟然沉了下來。

  話說到這裡，所有的事情一下全都串連了起來。

  楚惜一死的消息在朝中傳開來，從前燕王一派的人，尤其是從前在朝中與他爭鋒相對的人很怕他上位對自己不利，所以便投向了楚穆之想要一搏。而楚穆之定然也覺得這對他來說是個機會，所以，他再次派人去了蕪城想要得到蕭希揚的支持。早在蕭希微嫁給楚惜之的那一刻，忠勇候府已然踏上了燕王府的船，況且，蕭希揚與楚惜之向來交好，楚惜之一死，他投向與楚惜之一邊的楚穆之也不足為奇，只是，他惟一擔心的是被自己捏在手心裡的妹妹蕭希微，所以，他想讓楚穆之想法子將蕭希微帶去蕪城。所以，楚穆之才會派出暗衛潛伏在朝安寺侍機動手。

  「王爺，這是一個機會。」魯海陽看向楚硯之，眸子裡閃著一股奇異的光亮。

  楚硯之咪了咪眼睛，朝他看了過去。

  「王爺，秦王一定還會再尋機會動手，到時候我們只要將計就計，那麼，藉機除掉秦王和忠勇候府，到時候，燕王餘黨便再翻不起一點水花了。」魯海陽難掩興奮的看著楚硯之道。

  他要想將蕭希微悄無聲息的送去蕪城，惟一的方法，便是找具假的屍體代替蕭希微。只要到時候蕭希微死亡的消息傳出去，而他們卻在蕪城發現蕭希微還活著，到時候定楚穆之和忠勇候府一個欺君罔上，意圖謀逆的罪名，那麼，燕王一黨就徹底完了。

  相較於魯海陽的興奮，楚硯之卻顯得格外的平靜，甚至，他看著魯海陽的眸子裡還有一絲冷漠。

  「王爺，您覺得這個法有哪裡不妥麼？」魯海陽收起臉上的笑意，抬眸看著楚硯之的眼睛道。

  楚硯之勾了勾唇，淡笑著道，「海陽，你這次回來怎麼也不通知本王一聲。」

  「此行回來倉促，沒來得及知會王爺，確是微臣的不是，還請王爺恕罪。」魯海陽抬手，垂眸朝楚硯之行了個禮道。

  「海陽，你我雖不是兄弟但卻勝似兄弟，這個世上若問我最信的人是誰，不用說，那個人一定是你。」楚硯之定定的盯著魯海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魯海陽一怔，心下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王爺……」

  他與楚硯之相識於末，這些年一起韜光養晦，一起共謀大業，要說感情是有的，但到底一個是君，一個是臣，所以，楚硯之剛剛的這一番話著實讓他有些始料不及，但更多的是感動。

  「所以，我以為，你應該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楚硯之看著魯海陽，低沉的嗓音緩緩又響了起來。

  心中的激盪漸漸退去。

  魯海陽看著楚硯之，眸子已漸漸平靜下來，「王爺，正因為我是你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才不能辜負了你這份信任。說到底，王爺你清楚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嗎？當真只是那樣一個女人？」

  楚硯之墨色的眸子裡漸漸聚起一股深意，他靜默的盯著魯海陽的眼睛，沒有說話。

  「王爺，自古紅顏多禍水，你要想清楚到底什麼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魯海陽目光灼灼的盯著楚硯之的眼睛，眸色深重，「江山，美人，很多時候只能選擇一個，王爺，我相信，你心裡應該早已有了判斷了吧。」

  唇畔，一絲冷笑漸漸的凝結了起來。

  「如若，本王兩個都要了。」

  「王爺……」魯海陽眉頭一擰，上前一步正欲再度勸說什麼，卻忽地被楚硯之伸手阻止了。

  「江山我要。但美人，我也絕不放手。」楚硯之咪著眼睛，聲音冷得像姻緣池上厚厚的冰層。

  魯海陽不甘心，還欲再勸說，不想，還未開口卻被楚硯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

  「調換丹藥的事，我希望那是最後一次。」

  雖然在接到安嬤嬤的信時，他已知道丹藥的事情瞞不住了，可是，他還是沒有想到，楚硯之竟會當著他的面警告他。

  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別人的女人。

  魯海陽胸口一滯，眸底忽地翻湧著一股莫名的暗流，「王爺，如果我堅持了……」

  「海陽，我希望我們兄弟的情份不要葬送於此。」楚硯之咪了咪眼睛，眸底溢出森冷的寒意。

  那一瞬間，魯海陽只覺得滿心的涼意。像是有人伸手在他胸口塞了一把雪粒子，冷得他渾身抑不住的發抖。

  這麼多年的扶持，可沒想到最後竟比不過一個女人。

  呵呵……

  魯海陽忽地仰頭冷笑了起來。

  楚硯之看著魯海陽，眉心動了動，但他卻什麼也沒有說。

  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他既然能得到江山，那麼，必然也就擁有的美人。這兩者之間根本不須要取捨，況且，楚惜之已經死了，存在他得到江山和美人的阻力已經不在了。至於楚穆之，他在他眼裡不過是個跳樑小丑。

  「下官會牢牢謹記王爺的話的。」魯海陽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臉上的表情，後退兩步，抬手朝楚硯之行了個大禮道，「剛剛是下官逾矩了，還請王爺恕罪。」

  「海陽，你非得如此嗎？」楚硯之盯著魯海陽，沉了臉道。

  「下官不敢。」魯海陽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王爺為了那個女人連安嬤嬤都能送走，下官清楚自己的份量，怎敢違逆王爺。」

  「海陽，總有一天你會懂的。」楚硯之看著魯海陽，聲音幽幽的響了起來。

  或許每個人都有一個逃不過的劫難，那麼，他想，蕭希微就是他那個劫難。又或許，上輩子他欠了她的，所以，註定了這輩子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魯海陽沒有接楚硯之這話，而是很平靜的轉過話題，「蕪城那邊王爺打算怎麼辦？」

  倘若真是楚穆之和蕭希揚聯起手來，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麻煩，必竟，蕭希揚手中可握著蕪城十萬大軍了。楚硯之他總不會因為蕭希微，便放任這個隱患於不顧吧？如若真是這樣，那他還真是錯看他楚硯之了。

  楚硯之挑了挑眉，嘴角彎起一絲淺淡的笑意，「你不是說九公主在蕪城麼？」

  魯海陽咪了咪眸子，一下便明白過來，「王爺打算用九公主脅迫蕭希揚？這樣不是不可以，只是，蕭希揚他並未可信。」

  楚硯之抬眸朝魯海陽看了過去，「你覺得他還有更好的選擇嗎？他之所以選擇楚穆之，無非是覺得自己已然和我撕破了臉，如若我願意給他這個機會，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怎麼選擇對他，對忠勇候府，甚至對蕭希微更好。」

  他會讓蕭希揚知道，楚惜之能給他們忠勇候府的，他同樣也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