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逢場作戲

  楚硯之咪了咪眼睛，看著扯著他衣角那隻雪白的柔荑，目光從下往上將蕭希微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

  

  她眸中的關切和欣喜看起來十分真切，絲毫不似作假，如若不是她心思深沉，那麼就是在她心裡確以為楚惜之已經死了。而此刻，楚硯之雖然心裡更多的是懷疑前者，但是他在心裡卻極希望是後者。因為，只有那個人真的死了，那麼，他才能真正的將她困在身邊。

  那一瞬間的歡喜過後，蕭希微似乎一下回過神來，她鬆開抓著楚硯之的手，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兩步，嘴角彎起一絲明媚的笑意，原本淡漠的眸子仿若忽然間活了過來，漾動著靈動的水波，「我就知道他不會那麼容易死的，我還活著，他怎麼捨得死了？」說罷，她扶著肚子，垂眸忽地笑出聲來。

  那聲音里滿是歡喜和暢快，可聽在楚硯之的耳中卻是無比的刺耳。

  「希微，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們來朝安寺麼？」楚硯之看著蕭希微沉沉的開口道。

  蕭希微抬眸看向楚硯之，聲音極是冷淡，「殿下不是來給麗嬪娘娘上香的麼？」

  楚硯之眸子一斂，唇畔掠過一絲涼博的笑意，「希微，你絕頂聰明又怎會不明白？」

  蕭希微看著楚硯之，不置可否，清冷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想盡辦法把你和嚴貴妃弄到朝安寺，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想將你們帶離京城。希微，我既然知道這一點，那最好的法子便是將計就計，暗中在朝安寺布置一張大網只等他落網就好，可我卻沒有這麼做，你知道為什麼嗎？」楚硯之目光灼灼的盯著蕭希微一字一句道。

  楚硯之的話絲毫沒有讓蕭希微動容，甚至，蕭希微連一個表情也吝嗇於給他。

  「因為你。」

  蕭希微細長的眉尖不自覺得挑了挑。

  她不得不承認，楚硯之的話的確出乎她的意料。

  像他這樣一個一心鑽營權勢，不折手段，連兄弟手足都可以毫不留情利用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蠢事。

  「希微，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哪怕就此打草驚蛇也好，這一生，你註定是我的女人。」楚硯之看著蕭希微，目光灼灼的道。

  「王爺的話真是讓人意外。」蕭希微垂下眸子，唇角緩緩漾起一絲清洌的笑意，「妾身不過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罷了，不僅曾為人婦，又將為人之母，說是『殘花敗柳』也不為過，何以能入王爺的法眼？」

  楚硯之看著她，厚重的披風也掩不住她如經略顯臃腫的身子，可即便如此，當她垂眸淺笑的那一刻，一股似曾相識的畫面撲面而來……

  是了，在他夢中掀開那鮮紅的蓋頭時，她便是對他這樣笑的。

  這一刻，楚硯之心裡湧出一股狂喜。

  仿若夢境重現，但這不是夢境，而是真實，她真的對他這樣笑了。

  「希微，我對你是真心的。我不在乎你曾經是誰的女人，我也不計較你肚子裡的孩子，只要你願意跟我，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楚硯之抓著蕭希微的手，迫切的道。

  蕭希微微微揚起下吧，清亮的眸子裡波光瀲灩，唇角的笑意如同蓮花一般緩緩綻放。

  這一瞬間，楚硯之似乎能聞到鼻尖浮動著淡淡的蓮香味。

  他何曾見過這樣的蕭希微，一時間竟似魔怔似的看著蕭希微，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王爺可以不計較妾的出身，可皇上了？皇上能不計較？即便皇上同意了，那朝中的文武百官只怕也不會答應吧。」蕭希微微微仰頭看著楚硯之。

  話說的既輕且淺，如同一根輕柔的羽毛，無聲的划過楚硯之的心尖，撩撥得他心癢難耐，下意識的朝便蕭希微靠了過去，張口中便道，「希微，你放心，不管是誰反對，只要是本王認定的，誰也阻止不了。不管是誰。所以，你儘管可以放下心來。」

  他就知道她不可能對他不動心，原來，是顧忌這些。

  「王爺不怕因此得罪皇上，得罪朝臣嗎？」蕭希微看著楚硯之，嫣然笑道。

  「若是為了旁的自然是怕的，可為了你那便也顧不得了。」楚硯之看著蕭希微，嘴角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爽朗。

  如今他已大權在握，即便有一些反對的聲音，他也會讓那些聲音徹底消失。

  現下，沒有誰再能阻擋他了。

  哪怕了皇帝也不行。

  「看來，王爺是對妾身真的是上心了。」蕭希微緩緩垂下眸子，輕聲笑道。

  「這是當然。希微，難道到這個時候你還懷疑本王的真心麼？」楚硯之伸手拉著蕭希微的指尖，柔聲道。

  「那妾身能問王爺一件事麼？」蕭希微依舊垂著眸子，只是聲音卻隱隱帶了一分輕輕的顫意。

  沉浸在喜悅中的楚硯之並沒有察覺到蕭希微的不對，他只是溫柔注視著蕭希微，含笑道，「你說。」

  「他……真的沒死麼？」

  那道聲音很低，低到楚硯之甚至有些沒有聽清，可是，他手心握著指尖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驟然間，好像當頭一盆冰水澆了下來。

  剛剛的喜悅如潮水一下退得乾乾淨淨，理智漸漸回攏過來。

  握著蕭希微的手終地緩緩的鬆了開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希微終於抬起頭，她的眸子依舊清亮，嘴角的笑容也依舊清洌，只是，眼裡卻帶了幾分隱忍的濕意，「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她說了那麼多的話，陪了那麼多的笑，最後，竟然只是為了確認楚惜之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王爺，我會如你所願，只是，我真的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還活著。」見楚硯之之答話，蕭希微上前一步伸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袖角，仰頭望著他的眸子裡隱隱帶了一絲渴求。

  一股失望的涼意如藤蔓從他的腳底漸漸爬上了心頭。

  原來，他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在她眼裡竟不過是為了得到她的藉口，只怕，連他來朝安寺，說出楚惜之還活著這些話在她眼裡也不過是為了得到她的手段吧，而她剛剛對他的溫顏淺笑更是逢場作戲……

  楚硯之伸手緩緩的將蕭希微抓著他袖角的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掰開，聲音冷得如同碎裂的冰渣，「就算他還活著，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說罷，他絕然的轉過身去，寬大的披風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度，帶著一股冷風冷冷的拂過蕭希微的臉頰，很快便走遠了。

  留在原地的蕭希微靜靜的站在池畔，目光平靜的看著遠處山巒吞噬了最後的一抹餘輝。

  天，就要黑了。

  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強撐著眸子裡無數疲憊爬了上來。

  「王妃。」紫煙快步走到蕭希微身旁，見她沒有事，這才鬆了一口氣。

  蕭希微笑了笑，低頭看著面前平靜的池水，「你說我站在這裡半天了，怎麼一條魚也沒有看到。」

  紫煙看了一眼池子，皺了皺眉，不解的對道，「王妃，現在天這麼冷，魚怎麼會出來了？」

  「是呀，魚都知道天冷不出現，人怎麼會不知道了？」蕭希微嘆了口氣，意有所指的道。

  紫煙一怔，略想了一會，才壓低聲音對蕭希微道，「王妃說的不會是……」

  「我說的自然是魚。」蕭希微轉過臉，眼風如蝶翼一般掃過紫煙。

  紫煙一下會意過來，她略揚了揚聲音，有些為難的對蕭希微道，「王妃，您不是說您聞不得魚腥味麼，怎麼又突然想吃魚了？這可是朝安寺，您讓奴婢去哪給您弄魚呀？總不會讓我大冬天的跳進池塘里給你抓幾條魚來吧？」

  蕭希微淡淡的牽了牽嘴角，「我不過隨口說說罷了。」說罷，伸手搭在紫煙的手上，「我有些乏了，咱們回去吧。」

  「是。」紫煙垂首恭敬的應了一聲。

  也不知道剛剛那場作戲有沒有讓楚硯之的疑慮消失一些。

  他向來多疑，即便在得到暗衛傳來刺殺惜之成功的消息依舊還心存疑惑，甚至還跑來試探她。

  惜之這一步棋著實走得不妙，若一個不小心，前面所有的籌謀都要付諸流水。

  「王妃，這裡可以說話了。」紫煙忽地壓低聲音對蕭希微道。

  蕭希微不著痕跡的掃了一圈，見這四周空曠，確不易被人跟蹤監視，這才低聲道，「那邊的消息可有消息了。」

  紫煙垂眸緊緊的壓著聲音，極輕的吐出四個字，「後日，子時。」

  這麼快……

  蕭希微眸中極快的閃過一絲驚訝。

  這個時候正是楚硯之防備最深的時候，惜之他是瘋了麼？他不會不知道楚硯之在朝安寺，更不會不知道他已經在朝安寺布了一張大網就等著他來？這樣自投羅網的事他怎麼會做！

  隱在袖子裡的手不自覺的緊緊的捏成了拳頭。

  「紫煙，我要見秦王。」蕭希微抿著唇角，堅定的看著紫煙一個字一個字道。

  她想，惜之定然也是猜到了楚硯之的用意，只是，他明知道這是個陷阱，可為了她卻不得不跳。而楚穆之雖然看出不對，可他對惜之的決定從不懷疑反對，所以，他沒有阻止惜之。

  「王妃，您這是……」

  「紫煙，你不想王爺出事吧。」蕭希微握著紫煙的手，不覺用了幾分力道。

  紫煙一怔，看著蕭希微堅定的目光，最終緩緩的點了點頭，「奴婢會儘量安排。只是王妃，如今朝安寺到處都是慎王的人，秦王殿下只怕不易進來。」

  蕭希微咪了咪眼睛，「暗著不行，那便明著吧。」

  「王妃的意思是……」

  「我有陣子沒見糰子了。」蕭希微看著紫煙，唇角漾起一絲極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