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狹路相逢
2024-05-10 06:32:32
作者: 夜戀凝
楚硯之回到京城的第二日便在朝堂上提出好幾項改革,第一件便要收絞國庫欠款,這一提議頓時在朝中掀起驚滔駭浪。這滿京城的豪門貴族誰家不欠著國庫幾萬兩,所以,楚硯之的改革的第一步便遭到了大越開朝以來滿朝親貴空前的反對,皇帝的小叔叔容王甚至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痛斥楚硯之,不想,皇帝當眾駁斥容王,異常堅定的支持楚硯之。
若說,從前皇帝是在暗中支持楚硯之的,那麼,經過此事,皇帝對楚硯之的態度已然已轉到明面上。
雖然楚硯之此舉得罪了滿京城的親貴,但卻收買了一大批清流文臣的心。
就連蕭希微知道楚硯之的舉動後,她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果敢。
比起嚴貴妃所出的燕王楚惜之,他這個宮女所出的慎王要想得到認可,和蓋過燕王楚惜之的風頭,那麼,非得兵行險招不行。
相對於朝中的風起雲湧,後宮則相對要平靜的多。
宮中兩位貴妃。嚴貴妃幽居翊坤宮養病,閉門不出。慎貴妃閉宮思過,早已淡出眾人視線。近來風頭最盛的祥妃月份大了,近日也鮮少出她的儲秀宮,後宮一應事務都有人專程到儲秀宮與她報備。
這日,蕭希微傳了軟轎準備去翊坤宮探望嚴貴妃。
雖然永春殿離翊坤宮有段距離,但隔三差五,蕭希微總要去翊坤宮走一趟,只是身邊跟著幾雙眼睛,是以,每次她和嚴貴妃見面也只是寒暄幾句,不敢多聊,生怕落人耳實。
翊坤宮裡點了檀香,一踏進屋子裡,鼻類便繚繞著一股淡淡素素的香味,極是清幽。
嚴貴妃穿了一件淺紫色的宮裝斜椅在榻上,只見她右手撐著額頭,眉心緊擰。蕭希微進去的時候,一個宮女正端著藥碗在勸嚴貴妃喝藥。
「母妃。」蕭希微走到嚴貴妃跟前福了福身。
聽到蕭希微的聲音,嚴貴妃轉過臉來,笑著朝蕭希微招了招手,「來,快來這坐。」
蕭希微依言坐到嚴貴妃身邊,笑著道,「母妃剛剛是不是又犯頭疼了?」
「這都是老毛病了……算了,別說這個了,來,快讓本宮摸摸我的小孫子是不是又長了些。」嚴貴妃一邊說著,一邊笑著伸手貼到蕭希微隆起的小腹上。她的手剛貼上去,不一會,手心便傳來一陣顫抖,嚴貴妃的眸子猛地一亮,「微兒,你瞧瞧,這小傢伙在踢本宮了。」
蕭希微抿著唇笑了笑,「他在責怪祖母不聽話,不肯乖乖吃藥了。」
聽了蕭希微的話,嚴貴妃頗有些無奈的看著蕭希微,嘆了口氣,道,「你呀……其實這藥吃或不吃都沒什麼區別,這都多少年了,治不好了。不過,本宮也這把年紀了,也不稀得能不能治好了。」
「母妃,您怎麼能這麼說了?」
「別說這個了。」嚴貴妃擺了擺手,似乎不願意繼續說這個話題,她轉過頭看著冬月道,「把這藥端下去吧,我聞著這味心裡不舒服。」
「娘娘……」冬月皺眉,有此不甘心的看著嚴貴妃喊了一聲。見嚴貴妃不為所動,她忙將目光移向了蕭希微,「王妃,您勸勸娘娘吧?」
「冬月,既然母妃不吃那便端下去吧。」蕭希微笑著看著冬月道。
冬月看著蕭希微,眨了眨眼睛,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蕭希微卻是一笑,對嚴貴妃一樣,「其實兒臣也和母妃一樣,最煩聞這些藥味,總覺著吃這些藥有什麼好的呀,苦得不行……一會回去,我也讓宮人將那些什麼養胎藥什麼的全扔了。」
「你敢。」嚴貴妃一下坐起身來,看著蕭希微似笑非笑的臉,伸手捏著閣頭頹然的又坐了回去,「你這丫頭,行行行!本宮吃,本宮吃藥還不行嗎?」
「冬月,還不快把藥端上來。不然,一會母妃該要反悔了。」蕭希微笑著轉過頭對冬月道。
冬月這才明白蕭希微剛剛說那話的用意,於是,忙將藥端了上來。蕭希微從冬月手中接過藥,親自一口一口的餵給嚴貴妃。喝完藥,蕭希微又親手端了茶水侍候嚴貴妃漱了口,又扯了手帕替她擦了擦嘴,一切做完後,她才重新坐了下去。
「母妃是不是倦了?」
「回王妃的話,這幾夜娘娘都睡不大好。」
「母妃,要不然,兒臣給您念一段佛經吧。」蕭希看著榻上躺著的那本佛經,笑著對嚴貴妃的道。
「也好。」嚴貴妃點了點頭。
聽了嚴貴妃的話,冬月忙上前扶著嚴貴妃躺了下去。
蕭希微拿起榻上的佛經,輕輕的翻開一頁,「若有菩薩,於後惡世,無怖畏心,欲說是經,應入行處,及親近外。常離國王,即國王子、大臣、官長,兇險戲者,破戒比丘,名字羅漢……」
「你念錯了,兇險戲者,及旃陀羅,外道梵志……」
「是,兒臣瞧錯了。兒臣繼續給您念,及旃陀羅,外道梵志。亦不親近增上慢人,貪著小……母妃,這個字讀什麼?」蕭希微伸手指著佛經上的一個字對嚴貴妃小聲道。
嚴貴妃抬眸淡淡的看了蕭希微一眼,「這個字念乘。」
蕭希微點了點頭,接著繼續念起了佛經。
皇帝派來監視蕭希微的宮女原本還仔細的聽著兩人說話,但聽了好一會,見兩人說的都是些佛經,再加上蕭希微的聲音低婉輕揉,如同一道和煦的春風拂過,漸漸的,那宮女垂眸半咪著眼,心思漸漸不在這了。
「我如今也顧不了你太多,你萬事要小心呀。」見那宮女漸漸失神,嚴貴妃忙壓低聲音對蕭希微道。
蕭希微低聲道,「兒臣知道,母妃您也一樣。」
嚴貴妃點了點頭,「這個字你又念錯了。惜之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暫時還沒有,不過兒臣已派人去打聽消息了。兒臣愚鈍,讓母妃見笑了。」
「罷了,你念了這麼會佛經也乏了,回去吧。」嚴貴妃掩著嘴打了個哈欠,有些疲憊的看著蕭希微道。
「兒臣告退。」蕭希微扶著紫煙的手起身朝嚴貴妃福了福身。
這時,派來監視蕭希微的那個宮女才回過神來,她忙快走幾步站在了蕭希微的身後。
從翊坤宮出來,天已近午時。
現已入秋,即便頭頂明晃晃的陽光照到身上,可依然感覺不到幾分暖意。
惜之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而同樣,皇帝派去粟陽的人也沒有回來。
蕭希微咪著眼睛看著頭頂那輪耀日,莫名的覺得有些心慌。
「王爺。」
耳畔忽地響起一道聲音,將蕭希微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空曠的宮道上,一道頎長的人影緩緩朝她走了過來,陽光投在他的身上,拉出一條細長的影子。
蕭希微伸手扶著紫煙下了軟轎朝來人福了福身,「妾身見過王爺。妾身就不打攏王爺了,告辭。」說罷,轉身準備再上軟轎。
竟是一句話也不願意與他說了。
楚硯之看著蕭希微有些臃腫的身材,眼睛不自覺得咪了咪。
「你,恨本王?」
身後,楚硯之低沉略帶困惑的聲音響了起來。
蕭希微身影一頓。
就這一頓,立刻證明了楚硯之心中的猜想。
「為什麼?」
似乎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開始有意的避忌他,一開始,他以為她是姑娘家的矜持,可後來他覺得不像,那種避忌更像是憎恨。可是,為什麼,他似乎沒有什麼地方得罪過她?
為什麼……
呵呵,他竟然在問她為什麼恨他?
她也曾對他一腔痴情,愛他,信他,重他,可最後,他給了她什麼了?一世的利用,一世的欺瞞,還有一場絕望的烈火……
原本清亮澄澈的眸子裡一下匯起了無數怨毒的恨意。
「希微……」見蕭希微久久沒有回答,楚硯之忍不住低低喊了一聲。
蕭希微深吸了一口氣,纖長的的睫毛動了動,轉頭再看向楚硯之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然恢復如常,平靜得沒有一絲波動,「王爺還是喚妾身燕王妃吧。」
燕王妃……
楚硯之緊緊的盯著蕭希微的眼睛,試圖從她眼中找尋什麼。可是,他看了許久,還是一無所獲。
或許,從蕭希微出現的那刻開始,她在他眼裡便是一團裹了無數秘密的謎團。可他相信,終有一日,他會將這個謎團徹底解開的。
「燕王妃。」楚硯之唇畔忽地浮起一絲輕淡的笑意來,「那麼,本王能問一句燕王妃,燕王眼下在何處了?」
「王爺自然是在粟陽賑災。」蕭希微神色不動的答道。
「哦,是嗎?」楚硯之挑了挑眉,「你確定他在粟陽。」
「王爺這話什麼意思?」蕭希微冷冷的看著楚硯之道。
楚硯之笑了笑,「燕王妃說這話,看來是對粟陽的事情一無所知了。」
腹中的孩子猛地動了一下,蕭希微慌忙扶著肚子倒吸了一口氣,旁邊的紫煙忙用力的扶住她,又是焦急又是擔憂的道,「王妃,您沒事吧。」
蕭希微抿著唇角笑了笑,「你放心,旁人的話影晌不了我什麼,我相信惜之。」
她相信楚惜之,而他在她眼裡是……旁人。
莫名的,這兩個字刺痛了楚硯之的心。
「粟陽來報,說燕王殿下微服出巡的時候不幸掉入水中,失蹤了……」楚硯之盯著蕭希微的眼睛冷冷的道。
蕭希微腳一軟,臉上霎時變得慘白,聲音也帶著微微的抖音,「你……你胡說。」
楚硯之勾了勾唇角,「你是不相信本王說的,還是……你其實在心裡已經確信楚惜之他不會死了?」
蕭希微用力的撐著紫煙的手站直了身子,她右手輕輕的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睛堅定的盯著楚硯之一字一句道,「我當然確信惜之他不會有事,因為,我還活著。」
楚硯之盯著蕭希微,漆黑的眸子划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希微,你以為他佯裝失蹤就能躲過去了?你就不怕到時候假戲成真麼……」楚硯之說罷,朝蕭希微爛然一笑,隨即昂首越過蕭希微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