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洞房花燭

  次日，天還未亮，蕭希微便被丫頭喚了起來。

  疏影軒里丫頭婆子進進出出忙個不停，紅雨和紫煙張羅著替蕭希微換上嫁衣，正準備給她梳頭時老太君扶著蕭希微的手走了進來。

  「祖母，你怎麼來了。」蕭希微忙站起身。

  今日不只是她出嫁，更是候府的長孫娶妻，兩樁婚事同一日舉行，呆會來候府喝喜酒的人只多不少。

  老太君笑了，眼角的皺紋如水波一般晃動，「孫女出嫁，祖母怎能不來瞧瞧。」說罷，她朝蕭希微擺了擺手，「來，你坐下，祖母來給你梳頭。」

  「是。」蕭希微笑著應了下來。

  旁邊的紅雨恭喜的將木梳遞給了老太君。老太君一手執起木梳，一手輕輕的撫摸著蕭希微如綢緞一般的青絲，嘴角彎起一絲欣慰的笑意，她緩緩抬起手，一邊梳一邊道，「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白髮已齊眉……」

  這句女子出嫁前由長者親口吟誦的頌詞，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白髮已齊眉……

  蕭希微抬眸看著鏡中的自己，雪白的臉，細長的眉，彎彎的唇角，即便臉上被鋪了一層厚厚的脂粉，但依舊掩不住她臉上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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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嫁給惜之了。

  這一切仿佛夢一樣，讓她有種很不真切的感覺。

  這時，老太君已經替蕭希微綰好了發。

  沉顛顛的鳳冠壓了下去，明燦燦的墜子垂在耳邊，襯得鏡中的那張臉越發的精緻。

  「祖母，這……這鳳冠沉得很。」蕭希微轉過頭看著老太君道。

  「呀喲，我的好小姐，您要嫁的是燕王可不是別的旁門小戶，份量越重越顯得夫家重視您。」劉嬤嬤笑著道，末了，又加了一句，「小姐，你這是緊張了吧。」

  原先還沒覺得，可被劉嬤嬤這麼一說，蕭希微還真的緊張起來。

  瞧著蕭希微緊張得直冒汗的表情，紫煙在一邊『噗呲』一聲笑出來，「平常總見小姐板著臉沒有表情的模樣，突然見小姐你這麼緊張，奴婢還真有點不習慣呀！」

  「姑娘出嫁都是這樣的，想當年我嫁給你祖父的時候也是……」老太君咪著眼睛，似乎想起了當年她嫁給蕭祁時的情景。

  正說著，外面突然響起碧雲的聲音，「大少爺，您怎麼來了？」

  蕭希微和老太君對視一眼，同時轉身朝門口看了過去。

  而此時，蕭希揚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走了進來，大紅的顏色襯得他發沉的臉色，莫名的得有幾分詭異。

  「揚兒，你怎來了？」老太君皺眉道。

  這個時辰，他不是應該動身去迎親了麼？

  蕭希揚沒有動，他走到蕭希微面前，勉力勾起嘴角笑了笑，「妹妹，一會我背你出去。」

  新娘從娘家出門上花轎的時候，腳是不能落地的，所以，一般都是由新娘的兄長背著出門送上花轎。可因為蕭希揚也要迎親，所以，老太君便讓蕭希微的表兄陳慕白來替蕭希揚背蕭希微出府，不想，這個時辰蕭希揚並沒有出府去迎親，反而來了疏影軒。

  「少爺，這是不是不太妥當？」老太君身邊的劉嬤嬤低聲道。

  雖然少爺對這樁婚事不滿意，可到底這樁婚事是皇上所賜。

  「祖母，讓哥哥送我吧。」蕭希微站起身笑著看著老太君道。

  老太君看著蕭希揚，最終牽了牽嘴角，「是，原本便該是這樣。」

  原先說是將這姑娘許給衍兒做繼室，誰想到卻許給了她的孫兒做了正室，皇上這是狠狠的打了忠勇候府一個耳光呀！

  外面忽地響起『噼里啪啦』的爆竹聲，中間還夾雜著嗦吶各種樂器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

  「老太君，小姐，少爺，迎親的隊伍來了。」一個小丫頭笑容滿面的跑進來道。

  老太君一聽，忙轉過頭叫焦急的吩咐道，「快快，喜帕了？快把喜帕拿過來蒙上！還有喜祥鎖，如意環，這些東西可千萬不能落下了！對了，還有蘋果，快拿個蘋果讓微兒帶著。」

  頓時屋裡響起一串腳步聲。

  紅色的喜帕壓了下來，緊接著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被塞進了手裡。她張了張嘴，正想說話，外面突然聲喜樂和爆竹聲大作，外面有丫頭扯著嗓子道，「燕王殿下已經進府了。」

  在一片熱鬧的恭賀中，蕭希微被蕭希揚背了上去。

  蒙著喜帕讓蕭希微看不見蕭希揚的表情，可是，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

  她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可是哥哥他卻被逼著娶了自己不愛的人。

  她伸出手環住蕭希揚的脖子低低的喊了一聲，「哥哥。」爆竹和喜樂聲太大，她不知道蕭希揚有沒有聽到她喊他，她將臉埋在蕭希揚的背上，一滴眼淚悄無聲息的滑了下來，「哥哥，一切都會好的。」

  忽地，有司儀大聲喊道，「上轎！」

  爆竹喜樂聲中，蕭希揚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妹妹送上了花轎。

  「殿下，我就將我妹妹交給你了。」轎外，蕭希揚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哥放心，我會待微兒好的，一輩子。」與此同時，楚惜之低沉的嗓音響了起來。

  「好。」最後，她聽到哥哥的聲音響了起來。

  「起轎！」外面，司儀的聲音響了起來。

  伴隨著爆竹和喜樂聲，轎子被抬了起來。

  長長的迎親隊伍擠滿了街道，十二對婢女在前方提著花籃，邊走邊撒花，緊跟著也是十二對婢女手裡提著紅色的宮燈，再嗖著的是二十四對儀仗隊，儀仗隊後面跟著的是樂隊，一路吹吹打打，接下來是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新郎後面是喜娘和婢女簇擁著的花轎，花轎後面是忠勇候府的陪嫁，整整二十四輛馬車。整個隊伍極為壯觀，道路兩旁涌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忠勇候府門口，蕭希春領著肖嬤嬤默默的看著漸漸遠去的花轎，眼眶漸漸濕潤起來。

  二姐姐……

  蕭希微坐在花轎里，隨著花轎上下顛簸，她只覺得胸口有個東西不停的跳動著，她用力的握著手中的蘋果，想著，呆會只要拜了堂她便是楚惜之的妻子了。

  在這前世，她連想都不敢想。

  那個如霽月般不可觸摸的男子，那個讓她深愛卻從不敢承認的男子終於要成為她的丈夫了。

  這一切仿佛一個夢一樣，讓她輕飄飄的覺得沒有一點真實感。

  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忽地晃了一下。緊接著，她聽到外面有人在喊，「到了，到了……」緊接著，轎簾似乎被挑了起來，有人扶著她的手道「新娘，請下轎吧。」

  嘈雜的人聲，喧囂的笑語一時間鋪面而來。

  蕭希微試探著伸出腳，因為看不見，所以一下沒踩穩，整個人忽地朝前面栽去。她嚇了一身冷汗，可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來到，一雙有力的手將她穩穩的託了起來。

  「還是我來吧。」楚惜之含笑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喜娘似乎有些猶豫的開口了，「王爺，這好像不太合適吧。」

  「無防。」楚惜之擺了擺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抬手牽著蕭希微的手親自將她牽進府里。

  接下來是各種繁瑣的行禮。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

  頭上的鳳冠出奇的沉重，再加上心裡莫名緊張，這一整套禮快行下來蕭希微都是暈暈呼呼的，直到被喜娘送進了新房她依舊沒恍過神來。

  大紅的喜帕遮住了她的視線，她聽到喜娘歡笑的聲音響起，「王爺，快挑了蓋頭吧！」

  喜娘的聲音剛落沒多久，頭上的喜帕一下便被掀開了。

  滿屋的燭光和耀眼的紅色讓她一時間有些睜不開眼睛，待她睜開眼睛來一眼便看到穿著大紅喜帕的楚惜之。

  「七皇嫂好。」楚穆之笑著用力的喊了一聲。

  他這一喊，其他幾位與楚惜之走得近的王孫公子們紛紛調侃的道，「王爺真是有福氣呀！能娶到這麼漂亮的新娘子。」

  蕭希微臉一紅，卻見楚惜之眉眼含笑，身姿挺拔，絲毫沒有在意旁人的調侃，唇角那抹笑意甚至還深了幾分，「夫人。」

  「喲喲，這就叫上了呀！」有幾人揚聲笑道。

  楚惜之挑了挑眉，側眸看著說話的人，「看來最近有人缺練，要不，明個兒去燕雲衛的武台子上比劃比劃。」

  「可別……今個可是王爺您的洞房花燭夜，我可不敢明個兒一早上府上找您比划拳腳。再說，就算你樂意，只怕王妃也不樂意呀！」那人笑道。

  「你膽子可真肥，我七哥你也敢調侃，小心等你洞房的時候七哥他將你拎到舞台上操練操練。」楚穆之笑道。

  被幾個人這麼插話打諢蕭希微著實有些不自在，而楚惜之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抬手掩著嘴輕咳了幾聲。

  「哎呀，走吧走吧，再不走，小心王爺真的發火了。」有人識趣的嚷道。其他的人紛紛附喝，大家簇擁著出了門。

  看熱鬧的人都走了，屋裡一下靜了下來。

  只有喜娘和蕭希微身邊的幾個丫頭還在屋裡。

  「新郎新娘請喝合卺酒吧！」喜娘一邊笑著一邊示意丫頭將合卺酒捧了過來。

  半晌，那邊都沒有任何動靜。

  蕭希微抬起頭，卻見楚惜之目光一瞬不動的看著自己，唇角還彎著淡淡的笑意。

  「咳。」喜娘忍不住笑著掩著嘴清咳了一聲。

  「喝完交杯酒，你便該是我的人了吧！」楚惜之抿唇一笑。

  蕭希微臉一紅，慌忙垂下頭去。

  喝過交杯酒，喜娘笑盈盈的道了賀順便說了一長串的吉祥笑，楚惜之高興的賞了她一個大紅包，喜娘領了紅包歡天喜地的下去了，幾個丫頭拿了賞後漸次退出了房間。

  屋子裡的燈，都是清一色的琉璃明角，上面描著工筆畫的薔薇花，隨著燭火的晃動，花影綽綽，如同一個凌波起舞的美人。

  夜色無聲，恍惚間，她能聽到自己如同雷鼓的心跳。

  喝了合卺酒，她便是他的夫人了。

  半晌，兩人誰也沒說話。或許是楚惜之的目光太過灼熱，又或許是屋裡點了濃郁的檀香，再或者是蕭希微頭上的鳳冠太過沉重，她忽地覺腦門子有些發疼，忍不住皺眉輕呼了一聲。

  這一聲讓楚惜之驟然回過神來，「怎麼了？」

  蕭希微忍不住臉一紅，憋了一會，才低聲道「這鳳冠太沉了。」

  楚惜之一笑，站起來就想要將蕭希微頭上的鳳冠取下來，可是他卻忘了喜娘臨走前將兩人的衣襟結在了一起。他方一動，整個人驟然倒了下去，半個身子全壓在了蕭希微身上。

  蕭希微的臉一下紅得如同自己身上的嫁衣。

  「夫人……」低沉沙啞帶著磁性的嗓音隨著溫熱的氣息一同撲在了自己的耳畔。

  蕭希微紅了臉，半晌，才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楚惜之深深的看著她，半晌，低頭朝那張櫻紅的唇用力的吻了下去。

  紅色的幔帳緩緩的垂了下去，隱約能看到幔帳里交疊的兩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