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宮裡來人

  蕭希微一夜沒睡。

  天剛微亮，她便換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將候府所有的管事婆子全都叫到了正廳，開始有條不穩的讓他們去置辦喪事所用的東西。

  昨夜事出突然，楚惜之雖已命人將府里的紅綢取下掛上白布，但終究還有許多東西沒來得及買。

  自從蕭希微打理候府以來，處處周到縝密，從無出錯。所以，她一開口，這些原本還手忙腳亂的婆子和管事都鎮定下來，各自有條不穩的去做蕭希微安排的事。

  周姨娘進來的時候，那些管事和婆子剛剛離開。她見蕭希微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頭上只戴了一支素淨的珠釵，雙眼布滿血絲，面容雖然冷靜，但隱隱帶了一絲哀痛。

  難不成，她還真為蕭希明的死傷心不成？

  周姨娘眸底划過一絲狐疑。

  蕭希明是李氏所出，再加上候府就只有蕭希揚和蕭希明兩個男丁，蕭希明一死，便沒有人可以和她哥哥爭奪候府，按理說，她不該高興才是？或者……她這是裝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們候府這位二小姐也太能演了。

  想到這裡，周姨娘帶了絲淡笑走到了蕭希微身邊，「二小姐，候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您看，有什麼需要用到妾身的地方？」

  雖然她是府里的貴妾，但昨夜那樣的場合，她是沒有資格參加的。所以，蕭希明沒了的消失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蕭希明一走，府里大事小事都要操心，而蕭希微只是個還沒及笄的小女孩，肯定很多事都不懂，這對她來說便是個機會。所以，今個兒她起了個大早便直接來找蕭希微了。

  

  蕭希微抬眸看了周姨娘一眼，淡淡道，「這裡已經沒什麼事情了。姨娘若是得閒，不如去書房照顧爹爹吧。明兒沒了，爹爹心裡應該很難受，正是需要寬慰的時候。」

  周姨娘一怔。

  沒想到這個時候蕭希微竟然還死死的拽住管家之權不肯放手。果然，那些個丫頭說什麼二小姐因為五少爺的死傷心得不能自持的話全是鬼話來著！

  「二小姐，我也是好意。你看你年紀小，沒經過這些事，我怕你有些地方不懂。」周姨娘笑著又道。

  「這些事就不勞姨娘操心了，這些事我雖不懂但可以學。姨娘只要做好自己份內之事就好了。」蕭希微看著周姨娘冷冷的道。

  當時，她只想著扶起周姨娘膈應李氏，可沒想到，這個周姨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被蕭希微這麼冷冰冰的一句話砸過來，周姨娘只覺得心裡異常堵得慌。

  她怎麼說也是出身大家，蕭希微這話分明是瞧不起她。

  沒錯，周姨娘是出身大家。只是，她忘了她出身再好，如今也只是忠勇候府的一個貴妾。雖然貴妾比妾侍說起來好聽一點體面一些，但到底不是主母，是無權過問候府任何事的。

  「小姐，嚴貴妃身邊的桂嬤嬤求見。」外面，一個丫頭突然走進來對蕭希微道。

  蕭希微怔了怔，「快請她進來。」

  「是。」那小丫頭應了一聲，隨即折身出了門，不一會便領了一個約莫四十左右穿著白色藍底襖裳的婦人走了進來，那婦人身後還跟著幾個模樣乾淨的宮女。

  「奴婢給小姐請安。」桂嬤嬤一進來便立刻給蕭希微福了福身請安道。

  「嬤嬤快請起。」蕭希微忙伸手將桂嬤嬤攙了起來。

  「小姐，嚴貴妃聽聞府上的小少爺不幸過世，怕小姐一人忙不過來，所以，特命奴婢來幫小姐打個下手。」桂嬤嬤道。

  蕭希微眸光微微一動。

  明兒昨夜才剛走，雖然昨夜來了許多賓客，但只隔一夜，就算要傳到宮裡去，怎麼著也需要一些時間。而嚴貴妃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而且，還特意遣了人來幫她。除非……是他進宮跟嚴貴妃求的。

  「臣女多謝嚴貴妃娘娘體恤。」蕭希微垂眸福了福身道。

  不管怎麼樣，她現在很感謝楚惜之。她雖然強撐著來打理蕭希明的喪事，可是，仍舊覺得身心疲憊，看著滿屋子的白綢就忍不住的心酸難過。如今，有桂嬤嬤幫忙，她也可以在角落裡偷偷喘一口氣了。

  「你們幾個，還愣著做什麼，還不看看有哪些東西沒置辦的。」蕭希微一點頭，桂嬤嬤便利落的吩咐帶來的幾個宮女道。

  周姨娘見宮裡都遣人來幫蕭希微打理喪事，知道自己沒有機會再從蕭希微手裡分權，只得陪著訕笑了幾聲，便藉口要去看蕭衍，領著丫頭走了。

  「二小姐……」劉嬤嬤面色焦急的走了進來。

  自從知道李氏這些年整治姨娘的那些齷蹉手段，老太君大受打擊，再加上她身子骨本就不健朗，所以，回到靜園便病了，雖然病勢不重，但大夫說了需要靜養，不能再受刺激了。老太君有多疼寵蕭希明這個孫子，府里的人都知道，所以，五少爺歿了事，沒人敢和她說，只能瞞著。可是，這麼大的事，就是想瞞也瞞不住，所以，劉嬤嬤只能來找蕭希微。

  如今整個候府也就只有二小姐和大少爺能在老太君面前說上幾句話，可大少爺到底是個男子，所以，便只剩下二小姐了。

  「怎麼了，是不是祖母出事了？」瞧見劉嬤嬤的神色，蕭希微下意識的以為老太君知道明兒歿了的消息病倒了，一時間，她原本剛有點鬆懈的神經立刻被拉緊了。

  「沒有，老太君還不知道五少爺歿了的消息，只是……只是老太君已經起疑了。」劉嬤嬤皺著眉頭道。

  雖然老太君閉了靜園，不讓外面的人進來，可是，靜園的丫頭卻是可以出去的。五少爺沒了這麼大的事，丫頭們怎麼可能不震驚，雖然她們不敢在老太君面前嘴碎，可是，臉上的惶恐和神色還是讓老太君起了疑，今個兒一早便追問她是不是府里出什麼事了。這次，她雖然僥倖吱唔了過去，可是這麼大的事終究是瞞不過的。

  「那就好……」蕭希微微微鬆了一口氣。

  「可是二小姐，這事，終究是瞞不住的。與其讓老太君從別人的嘴裡聽到，奴婢覺得，不如……不如咱們親口告訴老太君，也好，也好讓老太君有個準備。」劉嬤嬤為難的看著蕭希微道。

  蕭希微看了劉嬤嬤一眼，也知道此事根本別指望瞞過老太君，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老太君開口。

  靜園。

  老太君喝了藥躺在床上剛要入睡，忽地胸口忽然一抽，整個人便從床上彈了起來。

  「臘月……臘月……」她按著胸口張嘴喊了幾聲。

  屋裡沒有半點回應，不一會，外面一個丫頭卻匆匆跑了進來，「老太君，您醒了，是要喝水麼？」

  老太君抬眸看了那丫頭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那丫頭忙轉身從桌子上倒了一杯水，然後折身遞給老太君。老太君抬手剛接過杯子，可那丫頭不知怎麼的，手忽然一松，茶杯便跌了下去。淡黃的茶跡迅速的沒入了地上繪著福壽圖案的地毯裡面。

  「老太君恕罪！」那丫頭嚇了一跳，慌忙跪了下去。

  「算了。」老太君擺了擺手，「臘月了？她去哪了？」

  平日，一直都是臘月在貼身侍候她，突然換了一個人，老太君莫名的覺得心裡有些煩燥。

  老太君一提臘月，那丫頭臉色一變，垂著腦袋吱吱唔唔的道，「嬤嬤她……嬤嬤她有事，出，出去了……」

  「出去了？」老太君皺了皺眉。

  平日臘月從不離開她身邊，即便有事，也總會和她說一聲。今天怎麼出去一句都沒跟她提過？而且，早上她問她候府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她雖然面色鎮定但眼裡還是閃過一絲慌亂的？難道，候府真的出了什麼事不成？

  她剛想到這裡，右眼皮猛地跳了好幾下。

  古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難不成，候府真的出什麼大事了！

  老太君一驚，慌忙扶著床沿站了起來，「快，快扶我出去看看。」

  「老太君，不行的。您忘了，您的身體要靜養的。」那丫頭忙起來扶住老太君道。

  「靜養什麼，你們這些個丫頭，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老太君怒道。

  那丫頭一陣語塞，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道聲音忽地插了進來。

  「老太君您這是怎麼了？」

  看著來人，那丫頭大舒了一口氣，「嬤嬤，您回來了。」

  不止劉嬤嬤，就連蕭希微也進來了。

  「在府里都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麼沒規矩！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盡惹老太君生氣，還不下去。」劉嬤嬤一邊扶著老太君，一邊對那丫頭厲聲喝道。

  「是。」那丫頭聽了，忙應了一聲，將地上的茶杯拾了起來，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老太君萬不要跟一個丫頭置氣，您忘了張大夫是怎麼吩咐您的嗎？」劉嬤嬤扶著老太君重新坐回床上，一邊替她順氣一邊道。

  「這些你先別說，我問你，府里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老太君皺著眉頭神色鄭重的盯著劉嬤嬤道。

  劉嬤嬤一愣，扶著老太君後背的手突然僵住。她唇角動了動，但終究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得將目光轉向蕭希微。

  順著劉嬤嬤的目光，老太君也將目光投向了蕭希微，「微姐兒，她不肯說，你告訴我！」

  蕭希微唇角動了動，話還沒說出口，一串眼淚便砸了下來。

  一瞧蕭希微這模樣，老太君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拽著，有些透不過氣來。

  「祖母。」蕭希微幾步走到老太君面前跪了下去，她伸手握著老太君的手仰頭望著她，「祖母，不管發生什麼事，還請你念在父親，念在哥哥和微兒，還有您和祖父一起打下的候府著想，萬不可以太過悲傷。」

  「你這孩子……候府到底出什麼事了呀！」老太君一瞧蕭希微這模樣，越發覺得慌亂。

  蕭希微看了老太君，張了張嘴，良久，才流著淚，沙啞著聲音道，「祖母……五弟……五弟他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