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農夫與蛇

  大夫很快便趕了過來。

  李氏這一撞雖留了餘地，但還是用了狠勁，大夫說她腦子裡有瘀血，要清血化瘀，得臥床靜養。

  「娘，娘……」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道聲音，緊接著蕭希明面容焦急的跑了進來。

  

  看到蕭希明，老太君眸中閃過一絲陰沉，她冷冷的掃了眼站在旁邊垂著腦袋的蕭希樂。

  李氏這才剛出事，明兒這孩子便突然趕了回來，這一定是有人捎了信給他，這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明兒，你不好好的在學堂上課，跑回來做什麼？」老太君道。

  老太君雖然厭惡李氏，但對李氏所出的蕭希明還是疼惜的。

  「祖母，我母親她怎麼了？」蕭希明看著床上的李氏額上纏了一圈白紗，面容蒼白如紙，當下便急了。

  老太君抿了抿唇，看著蕭希明沒有哼聲。

  「五弟，父……父親說要休了娘，娘一時接受不了就……尋了短見……」蕭希樂紅著眼眶對蕭希明道。

  皇上已經將她指婚給了四皇子，她馬上就要嫁入皇家了，在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有一個被候府休棄的生母，她不允許！

  「祖母，是真的嗎？爹爹他真的要休了我娘？」蕭希明眼淚『嘩』的一下便流了出來。

  老太君惱怒的掃了蕭希樂一眼。

  蕭希明自幼便勤奮機敏，所以，六歲的時候便被送進了國子監，一直以來頗得夫子讚許，再過幾年定能考個好的功名，再加上候府助力，將來定能有個好前程。可是，蕭希樂卻一點也沒有沒有為他考慮，只想著自己不能因為李氏被休棄而拖累，一心將他拉入這後宅的爭鬥中。若是蕭希明他因此嫉恨上了衍兒，說不定他會與候府也生些嫌隙來。

  見老太君久久不語，蕭希明忙將目光移向一旁的蕭希微，「二姐姐，爹爹他真的要休了我娘嗎？」

  「是。」蕭希微看著蕭希明平靜的吐出一個字。

  「不要……我不要娘親被休，我去找爹爹去。」蕭希明用力的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就要跑出去。

  「站住！」蕭希微盯著蕭希明的背影，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二姐姐……」蕭希明紅著眼眶難過的看著蕭希微。

  蕭希微挑了挑眉尖，清麗的面龐有些冷酷，「你可知爹爹為什麼要休了你娘？凡事都是有原因的。」

  「那……那是不是我娘她做錯了事？可是……可是二姐姐，她……她是我娘呀！」蕭希明吸著鼻子道。

  「明兒，你刻苦求學，考取功名，是為了什麼？」蕭希微走到蕭希明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面容漸漸柔和下來。

  「當然是為了入途致仕。」

  「然後了？」

  「然後……」

  「你是想做一個為正直廉明為民請命的好官還是……」

  「當然是要做好官了！」

  「那倘若你的親人犯了錯，你是要包庇她？還是要依法懲處她了？」蕭希微看著蕭希明，眸子裡一片清冷明靜。

  蕭希明看著蕭希微的眸子，一下安靜了下來。

  良久，蕭希明緩緩垂下了頭，咬著牙，低聲道，「二姐姐，我知道了。我……我出來的時候沒有跟夫子說，我……我這便回去了。」

  「五弟，你，你說什麼！你，你不管娘了麼？」蕭希樂一下急了。

  她沒有想到蕭希微輕飄飄的幾句話竟讓蕭希明打了退堂鼓！這個蕭希微，她到底給明兒灌了什麼迷魂湯呀！

  「三姐姐……夫子說過，人做錯了事就要承擔後果，我……我……」蕭希明說著說著難過的垂下了頭去。

  他雖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娘親，還是很難過。

  「胡說八道！你怎麼能因為外人三言兩語就不管娘了！你還是不是我弟弟呀！」蕭希樂失控的叫道。

  「你才胡說八道！」老太君一拍桌子，狠戾的目光朝蕭希微掃了過去。

  蕭希樂嚇得一哆嗦，慌忙垂下了頭去。

  「希微是他的嫡姐，怎麼在你嘴裡就成了外人？收起你那點小心思，別讓我知道你再暗地裡慫恿明兒，你不顧惜你的親弟弟，我還心疼我的孫兒呢！」老太君怒視著蕭希樂道。

  蕭希樂被老太君這一頓責罵，當下縮著脖子再也不敢哼聲了。

  「祖母，你別生三姐姐的氣了。是我不對，我不該偷偷跑回來，我……我這便回去了，你別生氣。」蕭希明扯了扯老太君的衣角低聲道。

  看著蕭希明小小年紀這麼明理，老太君一顆心也軟了下去，「好孩子，真是難為你了。」

  多麼好的孩子呀！可惜，怎麼就攤上這麼個母親和姐姐！

  「祖母，雖然父親已然說要休了母親，但如今母親傷成這樣，即便是要送回李府，也該養好傷再說。再怎麼說，她也是樂兒和明兒的生母。」蕭希微淡淡道。

  老太君抬眸看著蕭希微，只見她淡淡的看著蕭希明，清冷的眸子裡隱約閃過一絲憐憫。

  難得她沒有因為李氏的關係而遷怒明兒。

  「如此，也好。」老太君點了點頭，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雖然厭惡李氏，但終究還是要顧念一下蕭希明的感受。必竟，候府的男丁不多，除了蕭希揚，便只有蕭希明了。

  「多謝祖母，多謝二姐姐。」聽到老太君答應讓李氏留在府里養傷，蕭希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蕭希樂偷偷抬眸惡毒的瞥了眼蕭希微。

  這個小賤人，她該不會是想收買明兒吧！

  從畫錦苑出來沒多久，蕭希微便被周淑美攔下了。

  「二小姐，你什麼意思？」

  「姨娘這是怎麼了？」

  周淑美臉一下沉了下來，「二小姐，老爺明明已經發話要休了李氏，你為什麼還要向老太君求情讓她留在府里養傷，萬一……」說到這裡，周淑美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二小姐做了難道不是想要將李氏一擊必中再也翻不起身麼！」

  蕭衍的休書還沒有寫出來，周淑美已然一口一個李氏，看來，她真是迫不及待要看到李氏掃地出門了。

  「我原本確實是這樣想的。」

  「那二小姐為什麼要改變主意，難道……難道二小姐是想拉攏五少爺不成？」周淑美打量了蕭希微一眼，眼底浮起一層冷笑，「二小姐，你別忘了，五少爺終究是李氏所出，血濃於水，二小姐不要打錯了算盤。」

  「父親盛怒下的話姨娘也信？」蕭希微眉尖一挑。

  周淑美臉色難看的盯著蕭希微沒有說話。

  如今忠勇候府鮮花著錦，多少人眼紅著忠勇候想要抓住忠勇候府的錯處呀！蕭衍即便再容不得李氏他也不能選在這個時候將她休出候府，待他冷靜下來，他自然會重新考慮。而她原本也是想趁著父親蕭衍正在氣頭上迅速將李氏趕出去，待父親怒氣平息下來生米已煮成熟飯，便是想後悔也難了。只是，她看著李氏奄奄一息時，蕭希樂卻一心只擔憂害怕因為李氏被休會影響到自己的婚事，心裡忽地划過一個念頭，若是讓李氏知道她一心護著寵著的女兒半點不成她的死活，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二小姐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麼？一個農夫一時心軟救了一條被凍僵的蛇，可是，等這條蛇暖過來，便一口將那個農夫咬死了。」周淑美冷冷的盯著蕭希微道。

  這麼好的機會！她當真是不甘心呀！

  「就算我是那個農夫，可她也是條沒了毒牙的蛇。」蕭希微淡淡一笑，「姨娘其實有沒有想過，就算李氏被休，父親是不是一定會扶你為繼室了？」

  「二小姐這話什麼意思？」周淑美皺眉不悅的看著蕭希微。

  蕭希微淡淡一笑，「一個姨娘的過去旁人自然不會在意，可是，如果換做是候府的主母……姨娘你說了？」

  「難道我的出身還及不上李氏不成？」

  「姨娘不要怪我說話難聽，李氏當年有祖母這個表姑母撐腰，又和父親青梅竹馬，姨。娘有什麼了？誠然，姨娘出身不低，只是，周家遠在平城，雖然富庶，但卻沒什麼出眾的人物。如今父親被皇上看重，忠勇候府更是鮮花著錦，李氏一被休，候府主母的位置一空出來，多少人眼紅著，姨娘覺得，你能爭得京中的這些豪門大族家的嫡女？」

  蕭希微的話針針見血，周淑美的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

  「其實，如今這樣未嘗不好！經過這麼一鬧，父親顯然對李氏已深惡痛絕，即使不休了她，只怕也會將她關在院子裡不聞不問！一個失了寵被丈夫和婆母厭惡的正室，姨娘以為她還能做什麼了？」蕭希微看著周淑美淡淡道。

  周淑美也不是個蠢笨的，聽蕭希微這麼一說，自然也就明白過來了，雖然心中仍舊堵得慌，但是，她當真沒有別的選擇。

  「二小姐當真是寬宏大量，李氏都對二小姐做出那樣的事了，二小姐還能原諒她。」周淑美看著蕭希微，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姨娘過獎了。」蕭希微回以淡淡一笑，對周淑美的諷絲毫無動於衷。

  她開口將李氏留了下來，將來李氏傷好，若父親不能將她休出去，老太君和父親都會對她心存愧疚，反之就會對李氏越加的厭惡。

  與其讓李氏這麼被趕出去，她倒想讓她親眼看著自己的丈夫，女兒，兒子，一點點疏離她，厭惡她，離棄她，背叛她……

  這種感覺，應該是生不如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