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絕境

  司徒景的軍帳里，一片死寂。

  靈飛被司徒景捆著放在軟墊上，他自己則遠遠地在旁邊看著她，心中回味著沐萱最後留的一句話：「我今兒才發現，你丫的還有點人性。」

  不知道靈飛會不會理解他……

  靈飛不說話，司徒景也沒說話，或者說他不敢說話。

  劉昂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端著兩碗麵條，小聲說：「將軍，多少吃一點，讓宋姑娘也吃一點。」

  

  司徒景揮手示意劉昂出去。劉昂嘆了口氣，只得起身準備離開。

  靈飛卻抬起頭，舔了舔嘴唇說：「我餓了。」

  司徒景又驚又喜，立刻把食盤接了過來，多少有點警惕地看著靈飛說：「又在打什麼主意？這裡里三層外三層都有人把守，你逃不掉。」

  靈飛慘澹地笑了笑：「我沒想逃，你放開我，我就只是想吃點熱麵條。」

  司徒景向劉昂使了個眼色，劉昂會意地退了出去，不是為了不當電燈泡，而是立刻調派人手，把軍帳圍了個水泄不通。

  司徒景解開靈飛的繩索，她果然很老實地開始吃麵，他竟然有種想掉眼淚的衝動，趕緊定了定神，拿過另一碗麵條。

  「對不起……」靈飛吃下半碗面，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司徒景倒是有些發怔，不解地看著她，生怕她又耍什麼花招。

  靈飛淡淡一笑：「是我不好，我不該逼你出兵的，冷月罵得對，我是個冷血無情的女人。」

  司徒景沉默不語。

  靈飛喝了一口麵湯，繼續說：「如果王爺回來，一定不想看到我要死要活的樣子，如果王爺回不來，我也要漂漂亮亮地上路，免得他認不出我。」

  司徒景拿筷子的手僵在半空，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有個消息你一定愛聽。獨孤凌反了，在你醒來之前，他剛帶著三萬大軍離開。」

  靈飛揚了揚眉毛：「他是去幫忙的，還是去添亂的……」

  司徒景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淡淡地說：「慕容嫣和他一起走了。」

  靈飛又悲又喜，趕去救人的竟然是慕容嫣而不是她，但無論是誰，她只求司徒辰平安回來，其他的都可以不計較。她第一次覺得有人和自己一樣關心司徒辰，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司徒景自嘲地往嘴裡塞了半顆白煮蛋，略帶傷感地說：「這麼多年來，三哥裝懦弱，本王裝紈絝，我一直很看不起他，知道他的能耐之後更看不起他。可是現在本王卻很羨慕，是不是他裝可憐裝久了，你們就會同情他同情出習慣？不然為什麼各個都幫他……」

  靈飛伸手搭上司徒景的手背，柔聲說：「四王爺，知道皇上為什麼要自稱寡人嗎？因為位置越高，就越冷清，如果你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王位，身邊的人就更少了。沒有牽掛，沒有軟肋，才能成就一代君王。」

  司徒景眸中幽光一閃：「你的意思是，我比三哥更適合當皇帝？」

  靈飛收回手，繼續喝麵湯：「我沒這麼說，我的立場已經站定了。」

  司徒辰身上的衣衫已經被血染盡，他出征的時候象徵性地穿了一套盔甲，現在他嫌重，早就把那玩藝兒給丟了，他看著面前無數的人影，由衷地頭疼。

  山坳是個葫蘆口，只有一道出口，現在已經被慕容權的人封得死死的，他想帶兵突圍，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沒帶過兵，所謂的陣法只在兵書上看過，但真正到了戰場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一萬人馬，一個時辰，近乎全軍覆沒，現在在他身邊的，一百人都不到。

  他有一種不自覺的絕望，已經傍晚了，他今兒殺了多少人，早已數不勝數。慕容權忌憚他的武功，現在不再派人強攻，只是將他圍在圈內，採用躲閃策略，士兵們出招，一分攻，九分逃。

  如果司徒辰強自衝過去殺人，那些人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可他只有一雙手，二十萬大軍，如何殺得完？他想運起輕功從山壁上逃走，但慕容權早有準備，山壁上布滿了弓弩手，只要他一有逃走的跡象，便會被射成刺蝟。

  他輕功再好，也抵不過幾萬人同時往身上招呼。

  遠處傳來犬吠聲，司徒辰一驚，司諾來了？黑壓壓的大軍完全阻隔著他的視線，看不清究竟來了些什麼人，靈飛會來嗎？她千萬別來！

  不知過了多久，山谷中似乎又響起了號角聲，司徒辰苦笑，這是又來人了？無所謂，殺到哪算哪吧。

  

  慕容權策馬立在一處高崖上，俯瞰著戰事，他發現自己確實小看了這個三王爺，沒想到他武功竟然如此了得，但沒關係，不管拼掉多少人，今日非拿下司徒辰不可！他不信司徒辰有三頭六劈，能打三天三夜。

  慕容權篤定地掌控著形勢，直到聽到那陣號角，才變了臉色。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有人快步跑來：「將軍，獨孤將軍說有話要和您說。」

  慕容權臉色凝重，冷著臉，一言不發地起身向獨孤凌的大軍靠近。

  「爹……」慕容嫣從人群中衝出來，跪到慕容權腳邊，哭著說：「收兵，收兵，不要再打了。」

  慕容權皺著眉頭說：「嫣兒，這是軍國大事，不是女兒家的情事，何況那個男人根本不愛你，爹當年把你嫁給司徒辰，是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

  慕容嫣抱住慕容權的小腿，邊哭邊說：「爹，王爺可以不愛我，我不能不愛他，他上天我就上天，他下黃泉，我也陪他一起死。不管他利用我也好，演戲也好，我只知道，皇上要殺我的時候，是他把我救回來；人都罵我是叛將之女的時候，是王爺給我活下去的勇氣；我無助的時候，是他給我溫暖；我孤獨的時候，是他給我依靠，那個時候爹你在哪裡？」

  慕容權胸口急促地起伏，握緊拳頭說：「嫣兒，你這是在要挾爹爹。」

  慕容嫣慘笑：「要挾？我要挾得了你？慕容氏全族的命，在爹眼裡，敵不過一個姜蘭迪！嫣兒的命又算什麼！」

  「嫣兒，你怎麼這樣說話。」獨孤凌走到慕容嫣身邊，出言斥責：「我是帶你來求情的，不是來鬧事的。」

  慕容權臉上的肌肉明顯地抽搐起來，冷冷地看著慕容嫣，慕容嫣咬緊嘴唇，毫不退縮地回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