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差錯
2024-05-10 02:22:41
作者: 婉出清揚
帝後的沐齋事宜結束之後就是皇后帶領後宮嬪妃在聖壇進行手挼貢品,貢品都是這一年狩獵所捕的獵物,稍微風乾過後由皇后示範淨手蘸醬相揉。
這日時雨起一個大早,率領宮婦前往聖壇。
醬與肉都是事先準備好的,由宮人呈上分發好後,這對於時雨而言並不算是一件難事,一時寂靜無言。
由於祭祀本就是做與天看的,不是真的叫一國之母做許多美味肉醬干,所以時雨並著嬪妃意思意思做了一些後,便準備收手。
等候在一邊的宮女適時地上前,端玉盞供時雨淨手,時雨就著水一點一點清洗乾淨手。
未料到宮女卻在此時仿佛無力般一跌順著時雨撲去,時雨靈敏一避,那玉盞卻對著剛挼好的貢品澆去,澆個完完全全。
貢品是用於祭天,眾目睽睽下卻被弄了個涼透。
這是件大不祥的事。
吉時已過,斷沒有重來一次的道理。
時雨垂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個宮女已經哆哆嗦嗦地跪好了,面如土色。
她二人在淨手時本就背著後頭地視野,孰是熟非旁人事看不清的。
「娘娘,娘娘不若用臣妾的吧。」
這時一句輕柔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時雨回頭看去,正是江淮,江貴人托著她所挼的貢品上前。
此時事嚴冬,挼肉是露天進行,江淮一雙白嫩如玉的手早就凍的青紫,叫人看了忍不住的心疼。
時雨深深地看了江淮一眼。
「便如此吧。」
那盆被濕了的肉萬萬用不得了,皇后所呈貢肉乃是不可缺少的,只能這樣稍作補救的。
可就算如此的,時雨主持的第一次祭天也算是完了。
果然,還不足一天,皇后行為不當在祭祀上出了差錯,對神明不敬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宮城。
此時時雨坐在位上,下面戰戰兢兢正跪著那個宮女,嚴冬時節冷汗流了滿額頭。
「說吧,」時雨揉著額角,自己擔心地總算成真了,「誰指使你地?」
為了防止祭祀環節出差錯,她叫紅梅各個環節找的人都是經過層層選拔觀察的宮中老人,沒想到還是會有事故發生。
她不相信這只是個巧合。
「從沒有人指使,只是奴婢,」那宮女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出了這種差錯,她性命估計也不保了。
「奴婢只是當時胸口一陣悶,又覺得腿腳無力,以為能堅持下去,卻還是失儀了。」
「來人,」時雨輕聲,「傳太醫。」
她走上前幾步,裙擺掠過那宮女的腳邊:「你最好別騙本宮,本宮有的是手段去聽一句真話。你若是這時能說出幕後指使者,本宮大可以饒過你,將你調來長樂宮,以後賞賜不俗。」
「奴婢當真不知!」
那宮女咬著牙喊出聲。
時雨背著她無聲嘆了口氣,看來是個硬骨頭。
或許本身就是來勢洶洶吧,哪是她能抵得住,光腦說的對,她一個無權無勢的人,最近又與燕泗起了嫌隙,旁人不必顧忌,在暗處下手,防不勝防。
時雨自嘲一笑,她仗著一個光腦在這個世界自信過頭,多摔幾個跟頭也是應該的。
這時傳的太醫趕到,給宮女瞧過後,恭恭敬敬地跪下:「回娘娘,是被下了微量迷藥……「
到此便清晰了,飲食中可下迷藥的機會太多了, 一時也沒有什麼線索。
這時太后身邊的大宮女走進長樂宮,向時雨福了福禮,挑起眼尾說:「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請你過去一趟。」
時雨偏頭囑咐紅梅:「將這宮女看守起來。」
她伸手扶了扶金簪,便隨著那個大宮女走去了,她知道未來等待著的是什麼。
「跪下!」
一聲脆響炸在時雨腳邊,翡翠瓷碗片片碎裂。
時雨依言跪下。
「你可知你犯了什麼錯?」
太后恨聲,語音中都帶著潑天的怒意。
「兒臣知錯。」
無怪太后這般的緊張與憤怒了,太后除了重視權柄,也重視這權柄所支撐的皇家顏面,祭祀乃是皇家大事,出了差錯肯定要被天下人所恥笑。
「怎麼罰起賢妃時知道你皇后的威風啊,祭祀就能忘記你是皇后,你帶著皇室的面,好呀整個丟了個底兒掉。」
「你可知在你之前多少皇家兒媳去做這個祭祀,哪個不是圓圓滿滿地做下來,你才第一次就出了差錯,你可對得起你的鳳印?「
太后過於氣怒,一時竟提不上氣來,身邊地宮女連忙上前給她緩氣。
「你愛罰跪,哀家也罰你跪,這不冤吧?你就去聖壇那兒跪著吧,以示懺悔。」
時雨起身,又向太后拜了一拜,向外走去。
寒風料峭,吹拂在她臉上,刮出千刀百斧之感,她迎著風一路走。
太后不許給她準備鳳輦,去聖壇之路便只有她並著紅梅而去。
一路上見到了不少宮女太監,都用好奇地目光注視著她,有的或許潛藏了惡意在其中但她已無心分辨。
她走到早晨曾來的聖壇,端正跪下,風一陣強過一陣,想摧折去她的脊樑,打散她的鬢髮。
她從白天跪到夜晚,逐漸身後的盞盞宮燈零星點亮,蒼穹空懸,一片寂靜。
而朔朔寒風從未停歇。
「皇后娘娘,不如你還是起來吧。」
紅梅帶了哭腔,湊在她耳邊,「這樣下去,你根本吃不消的。」
時雨搖了搖頭,這本就是她應得的。
「皇上怎麼忍心,這大冬天的石板怎麼能一直跪得了人啊。」
紅梅在期盼著皇上可以趕過來,免去時雨的懲罰。
時雨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若公然和太后對著幹,非要偏幫本就有錯的自己,會讓天下人知道他是個昏君,而且還不孝。
燕泗其實確確實實是個合格的君主,他不會做這樣的傻事,偏寵算不上什麼大錯,但是縱容就會遭到天下人的詬病。
可儘管是知道,接受這個現實還是會忍不住叫人難受。
她靜靜地跪著,雙腿早就乏力了,她幾乎是憑藉著本能再支撐著自己。
燕泗站在遠處,將身形隱匿在暗處,靜靜地看著這樣的她,堅強倔強,像一朵永不屈服的傲雪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