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讓我剖腹自盡都可以

  此言一出，園中都安靜下來。

  歷來的賽詩會就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女子入園只能觀賽，不能比賽。

  偶有女子佳作流出，也是各家公子回家，將此次賽詩大會上的好詩詞說給自家姊妹聽，各家的姑娘小姐們技癢難耐，寫了幾首，由其兄弟帶出來的。

  今日沈如玉竟然這般大膽提出要參賽，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眾人在安靜了片刻之後，就大聲喧譁起來。

  「好，沈姑娘好膽量！實乃巾幗英雄！」

  「聽聞沈姑娘拜師隱廬先生，與裴大人乃同門師兄妹，詩才了得，沈兄，是不是這樣啊？」

  沈筠卿雖然不滿妹妹無禮，但提起妹妹的滿腹才華，還是很驕傲的。

  他微微點了點頭。

  如園眾人就更加炸了鍋。

  「一看這位楚姑娘也是滿腹才華，今日兩位才女要大展才情，諸位，咱們可真是有耳福了！」

  楚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怎麼就一看她滿腹才華了？難道就因為她長得醜，所以必定滿腹詩書？這是什麼道理！

  眾人都在慫恿起鬨，只有裴元宸一個人干著急。

  他了解沈如玉，沈如玉雖然刁蠻驕橫，但論起詩詞歌賦，的確可以稱得上才女。

  但是楚瑤……聽聞太子妃自小不愛讀書，大字不識一籮筐，跟自小浸淫詩詞的沈如玉，根本沒法比嘛。

  裴元宸自知勸不動沈如玉，只好衝著梁國公行禮：「國公爺，女子參賽，不合規矩，還望國公爺三思。」

  可梁國公越老，頑童心越盛。

  他捋著鬍子呵呵笑道：「裴大人多慮了，規矩都是人定下來的，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既然沈姑娘想要比試，那就讓她們比嘛，省得埋沒了才名，反倒不美。」

  梁國公都同意了，眾人更加為此叫好。

  沈如玉眸中閃過得意之色：「楚姑娘怎地不應聲？難道說，楚姑娘露怯了？楚姑娘別怕，咱們不過是玩樂嘛，即使輸了也沒事。」

  她就知道姓楚的會害怕，她自幼才名遠揚，可從來沒在京城閨秀圈子裡見過姓楚的，這個姓楚的必然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迷惑了元宸哥哥。

  「楚姑娘若是怕了，那我就讓楚姑娘一首詩，如何？」

  楚瑤「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這個沈如玉真有意思，明明想要貶低她，卻非要裝得很大方端莊的樣子，結果弄了個四不像。

  沈如玉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楚姑娘笑什麼？」

  這幾日，楚瑤沒日沒夜地抱著唐詩宋詞元曲啃，肚子裡可積攢了不少千古名家的大作，跟這些千古名家相比，小小一個沈如玉算什麼？

  她底氣十足，面對沈如玉的挑釁就覺得有點像小丑唱戲：「多謝沈姑娘好意相讓，不過我還沒有不堪到需要別人讓我的地步。」

  「不知沈姑娘要如何比，要不，咱們還是以國公爺出的題目為題？」

  沈如玉抬了抬下巴，哼道：「那是自然，不過，咱們比詩詞也要有個賞罰才好，楚姑娘，你說呢？」

  裴元宸心中暗道糟糕，沈如玉刁蠻任性，她出的賞罰定然不是什麼好內容，楚姑娘一定會輸得很慘。

  他便低聲勸楚瑤：「楚姑娘，要不然，就算了吧。」

  楚瑤回他一個安心的笑容：「裴大人放心吧，我一會兒一定會贏沈如玉的。」

  裴元宸不知楚瑤哪裡來的底氣，這裡可不是東宮，這些文人向來是以才華論人，不以身份評高低，一會兒真比起來，他們可不管楚瑤是不是太子妃。

  可楚瑤這樣子，明顯是鐵了心要比一比。

  裴元宸無法，只好低聲道：「那一會兒我寫一首詩，楚姑娘先用我的。」

  楚瑤一愣，這傢伙真的好暖啊，可惜了，這不過是個遊戲，要是在現實中遇到這樣的男人，她一定會纏上去！

  還沒來得及道謝，就聽見沈如玉得意地笑道：「楚姑娘，若是我贏了，你以後就給我離元宸哥哥遠一點，再也不要出現在元宸哥哥身邊！」

  眾人都輕聲笑了起來，世家女子這樣大膽，屬實罕見。

  沈筠卿一張臉頓時就跟煮熟了的蝦子一樣，紅得厲害。

  他厲聲呵斥沈如玉：「如玉！你若是以後還想跟著我出來，就規矩一些，別給咱們沈家丟人！」

  沈如玉也紅了臉，她少有這般大膽的時候，這不是被逼急了嘛。

  楚瑤一口應承：「好，我答應你，不過，若是你輸了呢？」

  沈如玉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會輸，因此她滿不在乎地笑道：「這也好辦，為了叫你服氣，我就對自己狠一點，要是我輸了的話，我以後就喊你姑奶奶！」

  好狂妄的口氣！

  楚瑤雙眼一亮，拍掌贊道：「沈姑娘果然好魄力，為了一首詩詞，竟然甘願自降身份，上趕著做別人的侄孫女，我真的是自愧不如啊！」

  沈如玉根本沒聽出來楚瑤是在諷刺她，竟然還得意地揮揮手：「咱們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呢，楚姑娘不用上趕著認親，一會兒遵守咱們的賭約就成了。」

  楚瑤微微一笑，回眸衝著裴元宸道：「裴大人，可否幫我將所作詩詞寫下來？」

  她背著光，面容有些模糊，周身卻被鍍上了一層金邊，好似整個人都在發著光。

  裴元宸微微有些恍惚，仿佛站在面前的楚瑤跟傳聞中那個草包太子妃完全不是一個人。

  其他人卻都驚訝起來。

  這位其貌不揚的楚姑娘竟然能出口成章！這在男子中都不多見，更遑論女子！

  梁國公更是激動地不停拍手：「閨閣中自有豪情，楚姑娘，快開始吧，老夫已經忍不住想要一睹佳作了。」

  楚瑤負手而立，微微一停頓，隨即朗朗道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一曲《將進酒》作罷，滿座寂寂無聲。

  楚瑤不由得緊張起來，這些人怎麼都跟痴傻了一樣？

  難道是她太猛了,把這些人都給驚呆了？

  看來下次不能起手就來李太白的，應該選別人的，可實在是沒辦法，誰叫她對李白的詩詞最熟呢。

  半晌過後，梁國公才第一個鼓掌：「好詩，好詩！」

  他激動得鬍子都在亂顫了：「沒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聽到這樣一首好詩，哪怕叫老夫即刻死了也罷了，好一個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楚姑娘真乃閨閣中的奇女子啊！」

  沈筠卿緊跟著贊道：「我最喜歡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兩句詩，道出豪情萬丈，生而為人，就該如這詩中所寫，盡情享樂，肆意縱情，畢竟，諸位，人生苦短啊！」

  說罷，沈筠卿就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好酒，好詩，好痛快！」

  眾人也紛紛稱讚。

  「怪不得裴大人對楚姑娘青眼有加，原來楚姑娘滿腹詩書！」

  「一出將進酒，便是今日『酒』之一字的巔峰，我看咱們也不用再做酒題了！」

  裴元宸更是目光灼灼地望著楚瑤。

  看來果然不能相信傳聞啊，眼前的太子妃瞧著也不像傳說中的那麼丑嘛。

  更加之驚才絕艷，如此豪情，竟然只能被埋沒在閨閣中，真是可惜啊。

  裴元宸擱下了筆，再次看了看這齣《將進酒》，目光落在了「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這二句上。

  太子妃平日一定很孤獨吧，遠離故土，隻身一人來到京城，空有一身才華，卻因為相貌而被他人誤解，實在是叫人可悲可嘆。

  沈如玉沒想到眾人會如此盛讚楚瑤，雖然她也覺得這首詩不錯，可她不服氣！

  「不過就一首詩罷了，這算什麼！三首都能壓過我，才能叫贏！」

  楚瑤抿唇笑了笑，這丫頭竟然還不死心，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好，」她衝著沈如玉挑了挑眉，「那我把話放在這兒，我只比這一首詩詞，後面兩首我不做了，算是我讓給沈姑娘的。」

  「但凡沈姑娘能做出一首比這齣《將進酒》還要精彩的佳作，別說讓我永遠不要出現在裴元宸面前了，讓我即刻剖腹自盡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