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木陰深處

  六根日光燈分作兩排，鑲嵌在四方形鋁邊模板組合而成的天花板上，將整個小食堂照得亮堂。

  緊靠窗戶的餐桌兩側，受到傷害的雙胞胎姐妹正在化悲痛為食慾。聶承顏卻是拿著一杯橙汁，同時看著在她的對面，狼吞虎咽的吃著面前的大碗炒麵的男孩：「小寒老師……你今晚沒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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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小寒抬起頭來：「你怎麼知道？」

  聶承顏方自喝了一口的橙汁，一下子嗆了出來……還真的沒吃？

  「放學後要查些資料，查著查著就把吃飯給忘掉了！」陽小寒呵呵的說道，「不過沒什麼啦，很經常的事。」

  「我說你現在還是發育長身體的年紀吧？」聶承顏有點像在哄小孩的樣子，「按時吃飯是長高的必要條件，經常不吃飯會長不高的。」

  「那個……我才是老師……」

  「所以給我好好吃飯！」

  「……哦！」

  小食堂，位於艮景光耀樓和兌景柔樓樓兩樓之間，靠近高牆的位置。

  既然叫做小食堂，自然還是有大食堂的。大食堂使用的是餐卷，提供的東西都比較便宜，當然大鍋飯的味道也是有限的，小食堂差不多算是校園裡的餐廳，菜餚也要比大食堂豐富和貴上許多，而且是從早到晚一直開著。

  其實現在是晚自習的時間，這個時間點跑到這裡來聚餐是不被允許的，不過幻靈學院的晚自習管得很鬆，不一定非得待在班級里，圖書館、練習場地等幾個地方，有一兩處簽了到，證明自己這個時間點在校園裡，一般也就不會有人管。

  四方形的餐桌兩側，是緊靠著牆的、彼此相對的靠背長椅，此刻，艾惜月、陽小寒、水星小菡三個人坐在一邊，聶承顏和水星小薇坐在另一邊。因為請客的是聶承顏，所以水星小菡和水星小薇都點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想把剛才對她們造成心理創傷的班長吃窮掉去。陽小寒則是考慮著自己有些發癟的錢包，能省一餐是一餐，雖然幻靈學院教師的工資待遇很不錯，但是距離正式發工資可還有段時間。

  雖然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妹兩人，給人的感覺還是有很大的不同，姐姐幾乎是跪坐在凳子上，用勺子使勁的舀著點心往嘴裡送，相比之下，妹妹則要顯得柔弱許多，比較安靜的坐在那裡，姿勢看起來很文雅，不過吃心來的速度也是一點都不慢。

  「小菡、小薇……你們兩個不會也沒吃晚飯吧？」

  「怎麼可能？」水星小菡失笑，「你不要看我們這個樣子，其實我們一日三餐都有好好的吃東西的。」

  「啊，那就好！」聶承顏放心了些。

  「不過姐姐，蛋黃派差不多都要吃完了，還有夾心餅乾，一直吃那一個牌子有點反胃了，明天還是換一種吧。對了，我們明天早上早飯吃什麼？」

  「上次買的脆條，還有那兩包蜜餞，牛奶沒有了，不過還有汽水。明天中午就把剩下的蛋黃派吃掉吧，然後再去買……」

  「哇，小菡同學、小薇同學，你們日子過得很好嘛，老師明天可以來搭夥嗎？」

  「我說這些東西可以當飯吃嗎？」聶承顏抓狂。

  陽小寒、水星小菡、水星小薇同時往她看來，有些發怔的樣子……不可以嗎？

  聶承顏驀地向右扭身，右手捂著額頭，左手往後虛推，努力平復一下起伏的酥胸。然後猛一回頭：「從明天開始，你們一日三餐都要跟著我，好好的到食堂吃飯。」

  「去食堂吃飯？」水星小菡驚道，「那裡的東西是人吃的嗎？」

  「班長你是想要謀殺嗎？」連水星小薇都翹起了嘴。

  「小菡同學、小薇同學，你們兩個逃不了了！」陽小寒幸災樂禍的哈哈笑著。

  「小寒老師你也是！」聶承顏盯著他。

  「等一下，為什麼我也要被管？我可是老師……」

  「所以給我好好吃飯！」

  「……哦！」

  他們四個人的關係看上去很好嘛！艾惜月心中想著。

  猶豫了好一陣，艾惜月終於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有可能出現的危險，想辦法向她們暗示一下，當然出於職業道德，明說肯定是不可以的。她右手握拳，使勁的咳了一聲，吸引了其他四人的注意，然後才用雙手抓著卓沿，稍稍前傾著身子：「對了，你們聽說了嗎？最近，四明山出現了一隻鬼車……你們知道鬼車嗎？」

  「怎麼了？」其他人一同看著她。

  「聽說鬼車很喜歡吃雙胞胎的，所有你們要小心……」

  「哈哈哈哈哈哈……」水星小菡指著艾惜月，笑個不停，「上次班長說妖怪喜歡吃小孩子，現在你又說鬼車喜歡吃雙胞胎，騙人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水星小薇噗嗤一聲，也笑了出來：「惜月姐和班長不愧是初中同學。」

  艾惜月急道：「我是說真的……」

  「沒用的，」聶承顏嘆一口氣，「惜月，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嚇她們，但這種辦法早就過時了。」

  陽小寒使勁點頭：「嗯嗯！」

  「我是說真的！！！」少女大叫。

  ***

  木陰地深處。

  作為華夏傳說中「陽世地府」遺留下來的鬼城的一部分，這裡仍然殘留著許多早已經倒塌的鬼殿的殘骸，神形與鬼狀的灰色石像倒在地上，上面的色彩早已斑駁。清淡的月色灑在了荒涼的土石上，幽影綽綽。一根豎在地上，大約十米高的石柱上，一束燈光射了上去，頂端是四門而中空的方形雕欄，上方蓋著圓形的石帽。

  

  圓錐形的光束往下移動，落在一片傾斜的殿頂上，石頂的一側早就已經埋在了泥土中，另一側以斜角伸向天空。光束往回掃去，另一道光束掃了過來，兩道錐形光束交錯了一下，又彼此分開。

  兩個手電筒射出的光亮，在陰森的殘垣中繼續前行，前面是一座拱形的土丘，如果從夜空中看去，就像是半里方圓的石碗倒扣在了大地上。石制的、四方形的石門前，左右兩邊，是傳說中鎮守獄門的狴犴獸像。

  「這個就是三塗洞！」第鵬天拿著手電筒，說道，「許久以前，這裡也是羅酆城地藏發泄的地方，按照縣誌記載，一百五十年前，有三個本地的遁法世家，通過法陣封住了三塗洞深處的陰穴，那三個世家分別是潘家、葉家、洪家。不過潘、葉、洪都不是什麼冷門的姓氏，具體封印的是哪些人，其實也說不清楚。畢竟經過了長達一百年的亂世，這三家有沒有後人活著都弄不清了，縣誌里也只是大略的提到這事，記錄不詳。」

  黑色風衣的男子點了點頭，把手電筒交給身邊的同伴，自己踏上前去，立在石門旁，將某個儀器放置在地上，打開了一個靈感算盤，噼噼啪啪的，不知道做了什麼。沉思了一陣後，他收起儀器和靈感算盤，轉過身：「回去吧！」

  「這樣就可以了？」第鵬天把手電筒交還。

  「只是確定一下，這裡沒有冥界的陰氣溢出！」黑色風衣的男子回答。「按照資料排查，這裡十有八九也不是真正的地藏發泄口，只是預防萬一，過來看看。」

  「不知道這『預防萬一』，預防的是什麼？」

  「沒什麼，只是學術上的調查！」

  「岩偉兄，你是私家偵探，不是科學家，說什麼學術上的調查，這回答會不會太敷衍了點？」

  「呵呵！」

  兩人時而並排，時而一前一後的，往校園走去，路上，第鵬天試圖從黑色風衣男子的口中探出一些風聲，自然是沒有得到太多的線索，名為華岩偉的男子，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

  似這般，他們重新回到校園，此時晚自習也已經結束，艮景光耀樓、兌景柔利樓燈火通明。華岩偉取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與第副院長分開的他，就與名為艾惜月的少女，在學院的大門處相見。稍微讓他意外的是，與艾惜月在一起的，除了她那個叫聶承顏的初中同學，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以及一對雙胞胎姐妹。

  沒有想到艾惜月居然會與幻靈學院的這對雙胞胎姐妹在一起，華岩偉頗有一些訝異，往自己的女徒弟看了一眼。連衣裙的少女吐了吐舌頭，露出很無辜的樣子，仿佛是要表示一下自己「什麼話也沒有亂說」。然而她的師父，目光卻已經落在了雙胞胎姐妹各自掛在腰際的、那一對穿著大紅官服的小人偶上，目光中閃過一絲訝色。

  神遁——天官賜福？！華岩偉心中沉吟。

  「師父？」艾惜月叫道。

  「沒事，事情做完了，我們走吧！」華岩偉往大門外走去。

  「承顏，我要走了！」艾惜月向以前的好友告別。

  「惜月，只要不是放假，這三年裡我都會在這裡，有什麼事情，就到這裡來找我！放假的時候我會回家，你知道我家在哪裡的！」聶承顏拉著艾惜月的手。她不知道在這個初中的好朋友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年前莫名其妙的消失，現在卻又突然間出現，而且還跟著一個奇怪的私家偵探，連家也不回，雖然她也很清楚，看來艾惜月是不會告訴她的，但她心中為好朋友的擔心，卻也還是免不了的。

  「嗯！」艾惜月爽快的應著，想了想，卻又小聲的說道，「我剛才說的可是認真的，你們要小心一些……」

  水星小菡哈哈大笑：「你是說鬼車喜歡吃雙胞……」

  艾惜月一下子搶上前去，使勁捂著她的嘴，不讓她把話說完。門外的另一邊，一些住在校外公寓的學生，三三兩兩的往外走著，人群中，黑色風衣的男子回過頭來，看了艾惜月一眼。

  完蛋了，被師父知道了！艾惜月生氣的在水星小菡的腦袋上敲了一下：「我可什麼都沒說！」往師父跑去，跟隨著師父的腳步，走向了遠處的路口，途中，回過頭來，向陽小寒、聶承顏、水星姐妹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