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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當前看

2024-04-28 01:04:05 作者: 希行

  「謀殺重刑,依律當斬,但結合濟城佃戶案,已經查明那佃戶死於劉文昌之手,那個婦人曾經給滾地龍半塊餅子,滾地龍得到了救命的食物,這婦人對他來說,宛如再生父母。」

  玲瓏坊內,夏侯小姐已經離開了,但又有新的客人來。

  走進暖意濃濃的客廳,劉宴摘下帽子直接說。

  「所以視為為親恩義復仇,禮法有情,免於死刑,國有律法,不容殺戮,判杖刑發配。」

  

  七星聽完,對劉宴俯身一禮:「多謝大人秉公執法。」

  青雉在後捧著茶,此時上前:「劉大人坐下來喝口茶吧。」

  劉宴進來後只摘了帽子,沒有解斗篷,也沒有坐下來,一副要立刻走的模樣。

  看到青雉遞茶也拒絕了。

  「至於你的罪,墨門的罪。」劉宴看著七星,沉聲道,「還要待陛下定奪。」

  七星道:「是,多謝大人。」

  「不管陛下如何定奪。」劉宴道,「國有律法,禁止私刑,你們若有作奸犯科,我決不輕饒。」

  七星再次施禮:「請大人放心,我們從未要作奸犯科,更沒有想要亂世間。」

  這次說話倒是乖巧了很多,但說話乖巧,做事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到那晚看到她拎著皇帝站在宮殿上,真是讓人絕望。

  匠女燕怎麼養出這樣的女兒啊。

  劉宴看她一眼:「日後,莫要再闖禍了。」

  七星抬起頭看著他問:「劉大人,陛下會怎樣罰你?」

  看著女孩兒眼神關切擔憂,劉宴轉開了視線:「依律處罰便是。」不肯多說,將帽子戴上,「我走了,還有很多事要忙。」

  說罷越過七星向外走去。

  門外傳來剛剛趕過來的陸掌柜的聲音。

  「劉大人,怎麼就要走了?」

  下一刻陸掌柜走進來,很顯然沒攔住,神情有些遺憾。

  「怎麼也不多坐會兒?」

  青雉撇嘴:「訓完小姐就走了唄。」

  七星說:「劉大人是關心我。」

  陸掌柜捻須笑了,這一點他倒是能理解:「劉大人是被嚇到了。」

  七星將劉宴說的滾地龍案的詳情告訴陸掌柜。

  陸掌柜長出一口氣:「論行為不論身份,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滾地龍的案子很快宣告了,不過對於京城人來說,早就把這件事拋卻了,自有新的熱鬧關注。

  至於囚犯帶著枷鎖穿過城門,民眾根本不在意是誰,也並不多看一眼,又不是殺頭那種大場面。

  一個刺配,算不上什麼。

  「小姐,你們別送了。」滾地龍對七星等人施禮,「我會好好的,請大家不要擔心。」

  陸掌柜笑說:「不擔心,你有手藝在身,餓不死。」

  滾地龍嘿嘿笑了。

  一旁青雉在給押解的兵衛遞包袱:「差大哥們辛苦了,這是我們一點心意。」

  發配其實也是很重的刑罰,相比於到了地方做苦工,路途上更危險,吃不好睡不好,病了也不會給醫治,路途中一命嗚呼的多的是,家屬們都會給差兵送些辛苦費,請他們手下留情。

  差兵也見多了,不過嘛,他們打量來送行的人,這個囚犯的親屬還挺雜的,男女老少都有,看起來也不像一家人,再接過包袱,沉甸甸的,還挺有錢的。

  滾地龍看向城門所在的方向,再次催促:「你們回去吧。」說罷施禮,轉身先走了。

  差兵們忙拎著包袱追上去。

  「那個張元來了。」陸掌柜看向後方低聲說。

  七星等人轉身,看到張元騎馬走過來,不過穿得是普通衣裳,也沒有佩戴兵器。

  他慢慢而行,似乎對路邊的七星等人視而不見。

  「張參軍。」七星主動打招呼。

  張元這才在馬背上看過來一眼:「我不是參軍,不用這樣稱呼我了。」

  七星說了聲好。

  張元看著她:「滾地龍已經認罪伏法,那七星小姐可知罪?」

  七星道:「當然,否則也不會那日主動投案。」

  主動投案,張元發出一聲嗤笑,是來作案吧!

  借著他把她抓進京城,得以闖進皇宮,挾持了皇帝!

  因為這件事涉及皇帝,是機密,再者,這也不是他的案子了,他不再過問。

  「你好自為之吧。」張元冷冷說,催馬向前,但旋即又停下,「我還有一句話說。」

  青雉在旁撇嘴,還沒罵完啊?

  七星看著張元道:「請講。」

  張元從馬背上猛地跳下來,咚一聲盪起塵土,人也一步到了七星身前,孟溪長和陸掌柜下意識也上前一步,防備他傷人。

  張元看著七星,忽地俯身一拜:「多謝救命之恩。」說罷轉身上馬,催馬疾馳而去。

  這邊的諸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救命之恩?

  孟溪長哦了聲:「非墨圍攻那次吧,小姐去追殺逃走的,遇上張元也在追查,正落入非墨之手。」

  這樣啊,陸掌柜青雉都沒有去北境,知道路途上發生了什麼,但並不知道所有的細節。

  七星看著張元遠去的背影,抿嘴笑了笑,收回視線並不多談這件事,只道:「回去吧。」

  一行人向城門去,城門這邊比先前更加熱鬧,有一群人在聚集,看起來像是京城附近的農戶,手中拿著各種農具,還有趕著牛拉著車,裝著爬犁。

  但也有一部分人沒有農具,站在一起,大家的神情都很奇怪。

  「你們也是被叫來做工的?」

  「現在也不是服徭役的時候啊。」

  「不是做工,是種田。」

  「你們怎麼還帶著農具來?」

  「讓我們帶的,你們怎麼不帶?」

  「官府說我們不用帶。」

  正嘈雜間,有幾個官吏匆匆從城內來,招呼著這些農戶們「分成兩列。」「拿工具的在一起。」「沒工具的來這邊。」

  其間不少農戶們詢問「大人讓我們做什麼啊?」「種地嗎?」「挖渠嗎?」「這大冬天可不是做工的時候。」

  城門前嘈雜吵鬧,引來無數人圍觀指點,更加混亂。

  官吏們大聲喊著催促著「都跟我來。」「去官田。」「不是為了種田。」「你們這些人跟我來取工具。」嘈雜混亂地將人帶走了。

  不少民眾也還跟著看,還交流著打探來的更多消息。

  「戶部要驗證一批新農具。」

  「農具有什麼好驗證的,不都是那些東西。」

  「誰知道呢。」

  聽到這邊的議論,陸掌柜難掩激動:「小姐,是我們的——」

  他說到這裡又壓低聲音。

  畢竟官方沒有公布,他們不能喊出來。

  不管皇帝對墨門態度如何,他願意試試墨門進獻的東西,這就是希望啊。

  孟溪長神情欣慰又感嘆:「同門的心血終不負,小姐做到了。」

  青雉更是抱住七星的胳膊搖晃,壓著聲音連連說:「小姐真厲害,小姐真厲害。」

  七星含笑點頭:「是啊,真厲害。」她抬手輕輕擦去眼角滑落的眼淚。

  青雉笑說:「小姐原來也會激動啊。」

  都流淚了呢。

  她還從未見過小姐如此呢,小姐不喜不怒不悲,用魏東家私下的話說,天塌了小姐都面不改色。

  也不對,以前在陸家的時候,小姐會哀傷憂愁會流淚。

  從什麼時候起呢?從離開陸家之後,小姐就變了。

  人到了絕境就無所畏懼了吧。

  青雉突然悵然所失,她不由抱緊小姐。

  「我想回許城去。」七星說。

  諸人一愣,回許城?

  「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想回去看看母親和外公。」七星說,「把這些事也告訴他們,讓他們一起開心。」

  是啊,自從離開許城後,這女子就沒有回去過,她一直繃著這根弦沒停下來,現在終於算是告一段落了,也該休息一下了。

  陸掌柜神情柔和:「是該回去看看了。」

  青雉高興撫掌:「不知道我們的驢還在不在。」

  離開許城的時候,瘦驢送給村人們了。

  七星含笑說:「一定還在呢。」

  既然說了要回去便立刻準備,不過剛進了玲瓏坊,就看到院子裡的台階上坐著一人,日光下黑漆漆,宛如投下一片陰影。

  陸掌柜和青雉神情一頓,有些緊張。

  那人坐著一動不動,也不看他們,似乎並未察覺他們進來,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霍都督。」七星上前打招呼,再對他們說,「你們去收拾準備東西吧。」

  青雉猶豫一下,不過小姐跟霍蓮也不陌生,先前在都察司住那麼久,應該沒事。

  她拉著陸掌柜走開了,不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小姐和霍蓮相處的時候氣氛是這樣的嗎?看起來並不好,小姐在都察司一定很受苦。

  .......

  .......

  「你能把它修好嗎?」

  霍蓮將握在手中的斷劍遞過來。

  七星看著斷劍,搖搖頭:「我不會鑄劍。」

  霍蓮攥著劍站起來,看著這女子,雖然是匪夷所思的事,但他能確定,同樣的面容,站在面前的是兩個人。

  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她。

  「她——」霍蓮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她會,你為什麼不會?」

  七星對這種質問沒有生氣,只無奈說:「我沒學啊。」

  她沒學,他又不能逼著她會,霍蓮攥著劍心內一片茫然。

  「如果,你不想要了。」七星的聲音傳來,「我把劍帶走吧。」

  帶走?

  人沒了,來過的痕跡也沒了。

  霍蓮將劍攥住收在身後,冷冷看著她一語不發。

  七星笑了笑,垂目施禮:「霍都督,我要回許城了。」

  回許城,離開京城。

  霍蓮攥著劍沒有說話。

  七星便也不再多說,轉過身。

  「如果。」霍蓮的聲音從後傳來,「我把你打暈,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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