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這不是找死嗎
2024-05-10 00:53:54
作者: 葉無雙
文青羽緩緩睜開眼,地道中的寒氣凍得她半邊身子發麻。
後頸上傳來微微的痛,手腳僵硬,後心上按著只大掌,隱隱一絲溫暖。
眼角旁,是那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幽幽冷光中,身邊的一切瞧的分明。
「嘭。」驟然揮手,身後手掌連同它的主人軟綿綿向著石壁撞去,悄無聲息。
「洛……夜痕?」
文青羽眉頭一顰,那黑暗中翻滾的天青色衣角如同水波輕漾,微微一盪,立刻靜止不動。
「洛夜痕!」
夜明珠下,洛大美人明珠樣一張天人容顏,蒼白不見一絲血色,唇角邊一絲暗紅血漬,桃花楊刺目鮮艷。
在那蒼白容顏下,更顯得一張唇,紅的妖異。
而那昂貴的天青蜀錦,雜草一樣撲在地上,再沒有一絲起伏。
文青羽小心翼翼向他靠近,只看到濃密羽睫緊縮,鼻翼之間投下一片暗影。睡蓮一般恬靜,卻無端端叫人覺得恐懼。
文青羽抬手按向洛夜痕脈搏,良久,方才感到脈搏微微的一跳,冰冷似寒冰,與剛才如同萬馬奔騰般的急促簡直天淵之別。
「脈象浮沉,散脈。」文青羽清眸中閃出一絲驚駭:「這是,將死之脈?!」
文青羽心驚,怎麼會?洛夜痕將她打暈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起先他不過是真氣紊亂,這個時候,她已經感覺不到洛夜痕體內有絲毫真氣流動。
就像是,一條充沛的大河,一下子幹了。
難道……
文青羽雙眸中染上一絲複雜,她昏倒之前感受到後心處湧來的溫暖,那種溫暖她並不陌生,那是真氣。而她體內躁動的桃花醉則蕩然無存。
洛夜痕竟然將他的剩餘真氣盡數渡入到了她身體裡,替她解了桃花醉?
「你這……瘋子。」
文青羽聲音微微一顫,洛夜痕為了壓制自己的美人如玉已經去了半條命,真氣紊亂的幾乎走火入魔。
如今又將賴以保命的真氣盡渡給給了她?
對洛夜痕來說,這樣的做法無疑是雪上加霜,這貨不要命了啊?
「洛夜痕,」文青羽聲音晦澀:「我欠你這麼多,可怎麼還?」
她將洛夜痕再次架了起來,這一次,身邊那人的體溫明顯低了很多。
若不是胸口那間或一下的起伏,簡直就是個死人。
文青羽也不知自己哪裡來的力氣,竟然真的走出了地道。
地道出口在城外一座荒山,她回頭看一眼陰暗的地道。這地道竟然挖通了一座山?這麼大的工程,燕京城內竟無人知曉。
姨母身後,究竟都有些什麼人?
文青羽向身邊人看了一眼,洛夜痕的呼吸細弱遊絲。
她不敢耽擱,迅速朝著天空甩出只煙花。然後,取出銀針,刺向洛夜痕頭頂穴位。
隨後,文青羽指尖便再沒有離開洛夜痕的脈搏,生怕錯過那蒼白皮膚下微弱的每一次跳動。
同時,一雙清眸則不時焦急地盯著路口。她從不覺得,等待是這樣難熬的一件事。
終於,山腳羊腸小道上傳來的馬車的聲音。她站起,長嘯如鷹。
平威勒住馬,靜靜坐在車轅上動也不動。馬車門從裡面推開,露出蕭若離溫潤如暖陽的一張臉孔。
「溪……你怎麼跟他在一起?」蕭若離一眼看到扎的刺蝟一樣,被文青羽抱在懷裡的洛夜痕。
澄澈眸子中極快的閃過一絲詫異和戒備。
「先救他,快。」文青羽搖頭,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平威,把他抬到馬車上。」
「恩。」平威淡淡哼了一聲,一用力將洛夜痕送上馬車,嘴裡卻萬分不滿地說道:「你可真能找事。」
蕭若離只向著洛夜痕看了一眼,就狠狠吸了口氣:「平威,快回去。遲了只怕救不活。」
文青羽長長出了口氣,蕭若離這麼說,洛夜痕定然是死不了的。
馬車悄無聲息回到長生藥局,蕭若離帶著洛夜痕進了房間便再沒有出來。
文青羽並沒有跟進去,她相信蕭若離的本事。
天人鬼醫蕭若離,人若是落在了他的手裡,你就是想做鬼只怕都沒有機會。
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今日夜間,皇宮大宴,燕京城裡舉足輕重的人都會進宮。今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滄瀾身上,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她就是要趁這個機會,去做一件驚世駭俗的大事。這件事辦完,她相信她將會成為燕京城裡最不受歡迎的人。
但是,很多問題的答案將會付出水面。
「吱呀。」門開了,身後響起咕嚕咕嚕車輪壓過碎石路面的聲音。
文青羽知道,蕭若離出來了。
轉過頭去,夕陽下,蕭若離靜靜坐在輪椅上,乾淨的眸子仍舊帶著溫潤的笑,叫人一看見就莫名的心安。
「他怎麼樣了。」
「還好。」蕭若離點頭:「他今日連續強行動用內力,如今丹田空虛,只怕有些日子方才能夠恢復。」
「他可是醒了?」
「沒有,他內傷不輕。受了寒又中了媚毒,我把他泡在藥浴桶里,只怕要好幾個時辰才能醒。」
「哦。」文青羽點頭,她就知道,天下間沒有蕭若離搞不定的病人。
「你可是急著帶他走?」蕭若離聲音依舊溫潤,春風一般暖人心。眸子中卻沾染上了一絲晦澀。
「不急。」文青羽搖頭:「他多睡會更好,你正好帶些人跟我去辦件事。最好等我們回來他都不要醒,這樣,寒衣巷的事情他就永遠都不會知道。」
「走吧。」
蕭若離雷厲風行,立刻招呼平成平威準備馬車。
文青羽幽幽嘆口氣,還是蕭若離好啊,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絕對不會跟她抬槓,也從來不跟她廢話。
有這麼一個朋友,真是不虧。
天色擦黑,城外青莽山上稀疏的樹林間,一架不起眼的馬車在烏鴉悲啼中緩緩駛出。
樹林外,是一片開闊的平原。那裡數著幾個高大的墳頭,正是文家的墳地。
文青羽跳下馬車,輕車熟路地找到段紫沁的墳頭,心頭湧上一絲酸澀。
她明明死在段紫沁前面,早就該成了一抔黃土。如今一個死人卻站在墳墓外面看著另一個死人,這樣的感覺萬分怪異。
說起來,段紫沁去世的日子,貌似比她死的晚不了幾天。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你要做什麼?」蕭若離看一眼墓碑,微微皺了皺眉。
石碑冰冷,文青羽卻將兩隻手都按在墓碑上,可是那力道是不是太大了些?再用些力氣,她手指會扭傷吧。
蕭若離向空中探出手,想要去將文青羽一雙素手從墓碑上拿下來。卻在半空中陡然一頓,看一眼代步的輪椅,終於一咬牙,緩緩垂下手臂。
「你需要我做什麼。」
「哦。」文青羽向後退了幾步:「來幾個人,給我挖開。」
「你有病吧。」平威聽完她的話好懸沒炸了毛:「這是你娘的墳吧,你居然要我們挖你娘的墳?」
平威一跺腳:「這大逆不道喪盡天良的事,小爺才不干。」
是啊,身後長生衛眾人不住點頭,這事不能幹啊不能幹。
文青羽淡淡一笑:「不乾的給我滾,老娘自己來。」
她將平威手裡鐵杴一把奪過來:「等我找到你們主子枉死的證據,可得好好跟你們主子說道說道。」
「你說什麼?」平威大眼睛一瞪:「這裡面有主子枉死的證據?」
「我說過麼?」文青羽朝他翻了個白眼:「我什麼都沒說過。我說的話,你們有人相信過?」
平威語氣狠狠一滯,嘴唇抖抖索索翕動了半天,大而圓的眼睛眨也不眨盯著月下那清冷絕美的女子。
文青羽根本不理他,一個人下死力的挖掘著墳頭上的土。
平威不由自主看一眼蕭若離,那人貌似一直對文青羽言聽計從,怎麼今日沒有一點動靜?
月色下,美如謫仙的男子紋絲不動坐在輪椅上。暖如朝陽的一雙眸子這時候竟然是微微合上的,鼻翼翕動,呼吸均勻,蒼白恬靜的面容水蓮花一般寧靜。
平威默了,這貨,這貨居然睡著了?這種時候,這種地方,他居然睡著了?
再看文青羽,一條孤零零纖細的身影圍著那高大的墳頭,忙活的頭也不抬。
明明是極安靜的畫面,平威卻無端端覺著沉重的壓力向著他撲頭蓋臉的襲來。
「別幹了。」平威一聲吼,將胸口裡的憋屈狠狠吐了出去:「你跟小爺說清楚,這裡面可是真的有主子枉死的證據?」
月色下,纖細倔強的女子緩緩抬頭,清眸中波光瑩瑩,明顯帶著氤氳的水汽。
平威一下子慌了,他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子一滴清淚。尤其是這平日裡強悍的比男人還男人的女人,眼中無聲清淚,絕對殺人於無形。
任你郎心似鐵,頃刻間便只能是繞指柔。
「你……」平威不自在的扭了下脖子:「別哭。」
文青羽抬頭,眼中泛著倔強冷光:「給我滾遠點,這是我娘親的墳墓,這種大逆不道喪盡天良的罪名,我自己來背。」
「恩。」平威喉結晦澀滾動數下:「我,不是那意思。主子的……」
文青羽沖他拋去一個冷冷眼風:「這種事情,我不給你保證。你愛信不信。」
她眼圈一紅:「若不是......你以為我願意這麼做?這裡面可是我的娘親!」
「這種粗活,我來干。」平威一把將鐵杴搶了回來。
「我可沒逼你幹這個。」
「小爺自願的。」
「你想清楚。」文青羽淡淡說道:「這裡面有什麼我並不清楚,萬一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你可別後悔。」
平威愣了一愣,隨即咬了咬牙:「不後悔,絕不後悔。」
「兄弟們,上!」
文青羽退後,素白手指搭在蕭若離椅背上,抬手抹去眼中氤氳,瞬間已是一片清明。
女人是水做的,果然!
「你變了。」蕭若離低聲呢喃,澄澈眸子中一片暖人的溫雍:「你以前,從不哭。」
「呵呵。」文青羽低笑:「那是以前傻。」
蕭若離看她一眼,眼風緩緩掃過熱火朝天挖墳的人群:「等一下,平威只怕腸子都要悔青。」
文青羽抬頭,臉頰上盈滿了溫良無害的笑。
「青羽小姐,挖到棺木了。」平威一聲大喝,暗夜中的墳場,空曠而悠遠。
「恩。」文青羽立定,雙眸中笑意更盛。
「下面幹什麼?」平威抬頭。
「打開。」
「打開?」平威嚇的一哆嗦,手裡鐵杴好懸沒掉在地上。
「咚」一聲,有人不小心踢到了棺材,如同地下傳來的悠長嘆息。所有人盯著黑漆漆異常高大華美的棺木,狠狠打了個哆嗦。
「沒錯。」文青羽向著棺材走去,一步步緩慢而優雅。
「你究竟要幹什麼?」
「我麼?」文青羽微笑:「要……」
「開棺驗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