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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血與火

2024-05-10 00:27:25 作者: 雲川縱

  八月初八,汝陽侯遁入空門,請旨由長子孫鴻飛承爵。

  八月初九,千秋節,文武百官入宮恭賀陛下生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帝擲杯為號,金吾衛封鎖皇城,白澤衛披甲執銳而入,平涼侯自知勾結晉王謀反之事敗露,大笑三聲,當場自戕,余者盡皆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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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去信晉王:「七國之亂,始於應高;八王之亂,致使晉亡。你我兄弟,同根同源;煮豆燃萁,何苦相煎?今大軍壓境,弟出倡謀者,吾與弟除過,恩禮如初。汝有妻兒,切莫一念妄動,牽累家人。」

  八月初十,江陰侯掛帥出京,攜女薛諒,及護國公白玉京、汝陽侯孫鴻飛等奔赴晉地。

  大軍至保定,白玉京與陸九萬匯合,悄然離開了隊伍,日夜兼程趕往榆林。

  數日後,陸九萬一刀砍了晉王安插進榆林衛的指揮同知,攜皇命要求指揮使梁濟舟率軍平叛。

  八月底,朝廷大軍包圍太原,江陰侯命人反覆高聲宣讀嘉善帝書信,晉王拒不開城相見。

  同日,遭遇卓力格圖與晉王雙重逼迫的紅衣軍糧餉耗盡,大同百姓簞食壺漿,與兵士分食存糧。

  當晚,陸正綱護送自江南回京的鄭錢花來到軍營,與陸九萬相見。

  鄭錢花風塵僕僕,手臂還受了傷,只精神瞧著還好。她告知陸九萬:「我們追查到江浙銀礦的去向了。」

  陸九萬趕忙給她倒了杯水,不理解她為何那麼著急。

  鄭錢花捧著水杯,冷靜了會兒,才接著道:「這批盜挖的銀礦,被運往了西南方向。我們逮住了一個知情人,據說隨銀礦一起走的,還有一批匠人。邵御史請沿途官府協同,請旨追查。」

  「匠人?」陸九萬納悶,「他們是要造什麼東西麼?」

  「聽說是要鑄一個特別大的銀台。」鄭錢花是提前跑回來報信的,具體情況並不了解,「唐副千戶讓我趕回來提醒您,說知情人是晉地出來的。就怕他們是要興巫蠱之亂。」

  陸九萬左思右想不明白,博學如白玉京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只得先讓她下去休息了。

  九月初一,宜破屋、壞垣,由白玉京改良後的火炮轟擊太原八門,震耳欲聾,接連不斷。

  當夜,一婦人由吊籃吊下,求見陸九萬。婦人自稱阿箬,乃長興教聖母心腹。

  她還有一個名字,秦玉瓏。

  燈燭盈盈,秦玉瓏撕去面上偽裝,露出了依舊清艷動人的面龐。

  她帶來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晉王母子發生衝突,莊太妃囚禁了晉王。

  「晉王認為陛下顧念親情,不會怎麼著他,想要開城投降。但莊太妃說她已經忍了一輩子,不會再向仇人低頭。是以,太妃毒倒並囚禁了晉王。」

  陸九萬萬萬沒想到秦玉瓏竟然改頭換面又回到了長興教,她欲言又止:「那你如今……」

  秦玉瓏笑了笑,瞧瞧與她並肩而立的白玉京,微笑:「令堂若知你如今有了心悅之人,定十分欣慰。」隨後,她解釋道,「陸千戶對奴家之事了解多少呢?」

  「我知你是孫逸昭與如意的生母,曾與汝陽侯有段情緣,嫁與一秀才後,遭長興教所擄,培養出了替身蔣柔。」

  「這差不多就是奴家前半生了。」秦玉瓏微微頷首,「奴家為了自己的女兒,卻坑了別人家的女兒,可謂作惡多端。後來是令堂悄悄告知了如意早已被賣的事實,並暫時熏瞎了奴家的雙眼,以此讓看守失了警惕。」

  陸九萬怔了怔,竟有幾分近鄉情怯:「那,我娘她……」

  「她便是如今的長興教聖母知春。」秦玉瓏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她並非惡人,她只是想更改無數可憐女子的宿命。」

  從秦玉瓏嘴裡,陸九萬知道了幾段顛覆了所有人認知的舊事。

  「事情該從哪裡開始說呢?」秦玉瓏想了想,嘆息,「便從莊太妃與鎮國公主的恩怨說起吧!」

  世人皆知鎮國公主出身鍊石族,卻無人知曉,存在無數歲月的鍊石族其實是鎮國公主親手所滅。

  除了後來參加紅衣軍的那些人,無論男女老少,悉數遭遇屠殺,一個不剩,全部隨著一把沖天大火化為灰燼了。

  鍊石族歷來與世隔絕,以各種神奇能力自傲。這些能力,有的是讀心術,有的是預知吉凶,每隔兩三百年變換一次,少女時期的黑妹曾經也好奇過,探究過,及至她遭遇了危機。

  黑妹五歲那年,族裡的聖物失去了作用。緊接著,前後十年出生的女孩子都被打上了不祥的烙印,在族人歧視欺凌里長大。撐不住的便再沒出現在人前,撐下來的也多如同行屍走肉。

  黑妹不理解,一直嘗試反抗,卻一次次被打倒,被辱罵為災星,淪為了奴隸。

  黑妹十五歲那年,族長的女兒花瑤成了神女,將在族祭上祈求上天重新賜下聖物。

  那一年,不祥之女們的日子終於好轉,卻也沒好到哪裡去,大約是從畜生過的日子,上升為半個人所過的日子。她們終日喝晨露,吃素食,穿著整潔的麻衣,跟著大祭司念著她們聽不懂的經文,簡直比苦行僧還苦。

  如此過了一年,終於到了大祭司所說的吉日。

  僅剩三十名的女子們,一人喝了一碗露水,換上了乾淨新衣,被發跣足,被攆上了高聳入雲的祭台。

  這批女子有的二十出頭,有的還是個孩子,只是無一例外,都還未經歷過男女之事。

  黑妹環視了下周遭環境,忽然生出了一股慌亂。

  祭台由木石支撐,最上方的平台是銀鑄的,繪製了大量奇異紋路。此台位於一處環形山邊緣。下方那個幽深巨大的坑,據說是當年天降聖物砸出來的。

  鍊石族的小孩都來此摸過坑邊,黑妹小時候還奇怪這聖物到底有多大。

  她如今望著坑底密密麻麻的奇異石頭,再瞧瞧平台周圍頭纏紅布,手提大刀的壯漢,感受著越來越酸軟的四肢,心臟砰砰亂跳,她大約明白所謂的族祭究竟是什麼了。

  族祭開始,渾身銀飾叮噹作響的花瑤赤足步上祭台,在鼓樂里翩翩起舞。

  黑妹以為花瑤跟她們一樣是祭品,她不想看著美麗的女孩子失去生命,於是奮力爬起來,放聲大喊:「快跑啊!他們要殺死咱們——」

  昏昏欲睡的祭品們醒了過來,一腳踏錯的花瑤憤怒地瞪向黑妹。

  黑妹拉起最近的姐妹,掙扎著往下跑:「是真的!你沒看見他們手裡的刀麼?你不是族長的女兒麼,快喊族長救你啊!」

  出乎她意料的是,花瑤停止了跳舞,轉頭衝著大祭司笑了下,語氣溫柔嬌媚:「您不是說,她們站不起來,不會打擾我麼?」

  大祭司眉頭微蹙,轉頭吩咐弟子:「看來藥量不夠,再給她一碗。」

  黑妹愣了,一股寒意從腳底板衝上來,她陡然意識到她犯了一個致命錯誤——她把敵人當同伴,打草驚蛇了。

  這要命的對話驚呆了一眾女孩子們,她們互相攙扶著爬起來,蜂擁著往下沖,試圖離開祭台。

  祭台下依然載歌載舞,大祭司冰冷無情的大喝迴蕩在平台上:「不要耽擱了時辰,動手!」

  鼓樂重新響了起來,花瑤在大祭司的守護下繼續起舞。

  白刃血紛紛,祭品的哀嚎響徹祭台,一個接一個劃著名血色弧線墜落深坑,似折翅的蝴蝶,無所依託。

  黑妹趴在冰冷的銀台上,慌亂地躲避著刀鋒,她實在沒力氣跑過長長的木質台階,姑娘咬咬牙,揉身滾了下去!

  死不死的,看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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