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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再相見

2024-05-10 00:25:10 作者: 雲川縱

  「世上相似之人千千萬萬,可是再加上那支紅瑪瑙寶塔挑心呢?」

  陸九萬微笑,「陶伯爺,您太自負了。」

  陶盛凌眸光微顫,緩緩低下頭去,自言自語:「她居然交出去了,她怎麼能交出去?」

  「為何不能?」陸九萬失笑,「這東西,是您自個兒非要給她的,退回去都不行。」

  「她……」陶盛凌胸膛劇烈起伏,忽然道,「我想見見程心念。」

  陸九萬沒理他,翻了下卷宗,漫不經心地道:「伯爺,咱們還是繼續說正事吧!想想知慧,再閉嘴不言,小心想說都沒法說。」

  「我要見她!」陶盛凌不知為何,陡然激動起來,聲音都帶著尖銳高亢,「她在武康伯府對不對?你把她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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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九萬怒了,狠狠拍了一記桌案,喝道:「陶盛凌,本官尊你一聲『伯爺』,你還真當自個兒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伯爺?以你之罪,就算是贖刑,你這爵位也別想保留下來!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陶盛凌猶如冷水淋頭,慢慢冷靜下來。

  他喘息聲慢慢拉長,越來越重,重得可以聽到肺腑間的呼嚕聲。

  許久,他才艱澀開口:「陸千戶,能不能讓我見見程心念?我用一個人來換。」

  「哦?」陸九萬來了興趣,「先說說。」

  「戶部,有我們的人。」陶盛凌低聲道,「我可以告訴您是誰。」

  陸九萬瞬間沒了耐心:「倘若你說的是鄧侍郎,那麼就不必開口了。」

  映雪寺著火那晚,花氏趁亂逃跑,事後易總旗帶人找到現在都沒尋到人影。無奈之下,白澤衛只得在鄧侍郎和孫連生周圍布控,希望能一鍋端。

  陶盛凌怔了下,喃喃:「你們連這都知道了。」

  陸九萬琢磨了下,約莫明白鄧侍郎可能只是個小卒子,甚至於根本沒參與進去。

  「還有什麼能交換的?」陶盛凌直著眼小聲呢喃著,整個人竟有點瘋魔的意味。

  他陷入了迷障。

  區區一個他曾經棄之如敝履的白月光替身,令他陷入了迷障。

  陸九萬心知這種狀態下,再問下去他也不會交代,不得不起身出去讓人叫來了程心念。

  這姑娘十分勤奮,天天早來晚歸,這兩天更是直接睡在了官署,企圖以一己之力,將千戶所積累了不知多少年的卷宗全部消化掉。

  陸九萬很欣賞她這股拼勁,不過還是要求她勞逸結合,免得正事沒幹完,身體先垮了。

  此時程心念得到消息匆匆趕來:「是要問案麼?有紙筆嗎?」

  「不著急,有點私事。」陸九萬斟酌了下措辭,覺得還是得徵求下她的意見,「是這樣,裡頭是陶盛凌,他想見見你,人有點,瘋。你若不想見,就回去接著干你的活;你若能見的話,我陪你進去。」

  程心念沉默了會,低著頭踩石子,小聲問:「他是不是不肯好生交代?您,想讓我勸勸他?他,怕是不會聽我的。」

  「不是,審問的時候,有個關鍵問題,刺激到他了。」陸九萬避重就輕地解釋,「你要是覺得困難,沒關係,我……」

  「我見!」程心念打斷她,勇敢地抬起頭來,「我見。梁女官說,人這一生,總有過不去的坎兒,你越怕它,越避著它,就越害怕。我這輩子還長著呢,總不能被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給毀了。正好,我也有些話想跟他說,我覺得在野店發揮得不好,沒罵他不夠痛快!」

  陸九萬一時失語,覺得這姑娘好像哪裡歪了。

  她想了半天,沒想明白一株小白花,能怎麼罵人。

  程心念整了整書吏的袍服,昂首挺胸,跟著陸九萬往裡走。

  緊閉的審訊室「吱呀」一聲開了,外面的氣息撲面而來,陶盛凌猝然回頭,眸中露出了來不及掩飾的詫異。

  曾經常穿半舊不新素衣的少女,此時一身簇新文吏袍服,肩背挺直,落落大方,短途行走間已然不大能瞧出當初的小家子氣了。

  「你……」陶盛凌瞳孔微顫,之前想指責的話倏地說不出口了。

  吏,是官場底層的角色,可是對於曾經需要依附別人為生的女子來說,卻是一段嶄新人生的開端。

  陶盛凌第一次覺得,他距離程心念很遙遠。

  他一直以為自己依然掌控著這個小替身,知道她離開自己後生活得不好;一直以為只要自己大事成功後好好哄哄,對方就會願意回來;一直以為對方仍舊是那個愛慕虛榮,對外界心懷恐懼的可憐蟲。

  可是她,她怎麼會……

  對了,愛慕虛榮。

  「你怎麼能穿這身?」他顧不得細思,自以為對她好地斥責,「這是你能穿的麼?」

  曾經男人的隻言片語就足以令程心念慌張,可眼下她只想笑:「為何不可以?我憑本事考進來的,我現在是白澤衛正正經經的書吏,我怎麼就不能穿文吏袍服?」

  「考上的?」陶盛凌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你莫要配合陸千戶糊弄我,我了解你。」

  「你了解我什麼?」程心念的脾氣也上來了,反問,「你了解我讀過什麼書麼?你了解我為了寫一手能看的字,下過多少勁麼?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指責我,控制我。」

  陸九萬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她還在想這個男人到底有多深情,自己都身陷囹圄了,還在她跟前演戲撇清與程心念的關係,結果第二段對話一出……合著兩人以前就是這麼相處的。

  程心念是被打壓得失去自我了吧?

  陶盛凌深吸一口氣,不想跟這個不再乖巧的小女子吵架,他儘量心平氣和地問:「你為何要把我送你的東西拿出來?」

  程心念笑了:「陶伯爺您這話問得真奇怪,您送給了我,我還回去您不要,那這東西就歸我了,我扔了賣了砸了還是送人,都是我個人的事兒,對吧?為何不能拿出來?難道這裡頭有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

  陶盛凌張了張嘴,先前知曉那枚紅瑪瑙寶塔挑心後,他生出股被冒犯的惱怒,或許還夾雜著因私情暴露帶來的恐慌,總之,他迫不及待想要見程心念。

  可是如今,在一聲聲質問下,他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想說,連你都是我,我送你的東西,你有什麼資格交給官府。

  然而此時此刻,程心念的轉變令他陌生的同時,又生出了些許距離感。縱然他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那些話,並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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