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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喜歡她

2024-05-10 00:21:30 作者: 雲川縱

  夜色如此深沉,又如此溫柔,燭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斜長。從陰影上來看,男子的手已然摸到了女子側臉,他珍惜地捧著,緩緩摩挲、移動,女子微偏螓首,將臉埋進了他的掌心。

  實際上,白玉京的手距離陸九萬的臉頰一直差著一寸。

  是燭影造成了美妙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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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隔空頓住,失神地望著她沉靜模樣,直到對方轉過頭來,疑惑地望他。

  「哎,別動啊,你臉上剛有隻飛蟲。」白玉京遺憾地埋怨,而後鎮定收回了手。

  「是麼?」陸九萬抬手摸了摸右臉,納悶,「沒感覺啊!」

  白玉京起身笑道:「很小一隻,你只顧思考了,哪裡感覺得到!」

  陸九萬想想有理,便不再深究,而是起身伸了個懶腰,招呼白玉京收工睡覺。

  白玉京環視著雜草叢生,房倒屋塌的廢棄院落,再跟樹梢的鴉雀大眼瞪小眼半晌,難以置信地問:「在哪兒睡?咱們,不回去麼?」

  陸九萬打著哈欠往院子裡走:「夜禁了,我的公爺!」

  金吾衛找著張還算完好的床,按宋聯東的要求,脫下外袍鋪上,過來恭請「宋小官人」和「宋小娘子」過去睡覺。對,兩人借用了宋聯東侄子侄女的身份。

  白玉京拎著袍子,踮起腳尖走到床邊打量了下,這是張有年頭的床,僅能供一人勉強翻身,靠近邊緣處還斷了根橫樑,瞧上去不太結實的樣子。

  可這的確是荒院唯一一張床。

  白玉京謙讓:「你睡吧,我坐椅子上眯一會就行。」

  陸九萬伸手按了按橫樑,確保床不會塌後,逕自吩咐:「這是給你準備的,我去跟宋指揮聊聊。」

  「不是,你睡,我出去!」白玉京以為她不好意思,連忙表示,「我給你守著門。」

  陸九萬笑了:「公爺,咱們當中只你是文人。」看對方不懂,她不得不挑明,「我們都有急行軍的經歷,能席地而臥,您行麼?」

  白玉京無言以對,心口再一次挨了一箭。

  他眼睜睜望著女子走了出去,還貼心地給他帶上了門,很快,門外便響起了男男女女小聲說話的聲音。

  白玉京摸索著在床邊坐下,睜著眼望向一室黑暗,方才沒能進行到最後一步的觸摸浮上心頭。他垂目望向雙手模糊的輪廓,心說白玉京,你可真是貪心不足。人家好心幫你解決麻煩,你還想拉著人家共擔風險,太無恥了。

  夜風吹過荒院,破碎的窗紙簌簌作響,他悄悄走過去,扒著窗欞向外望去。

  一彎冷月下,陸九萬與宋聯東並肩而坐,兩人拿著樹枝在地上塗塗抹抹,氣場說不出的和諧。

  興許,她該找個與她志同道合的武將,而非他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

  不對,他為何會想這個?!

  白玉京瘋狂搖頭,這好感來得突如其來,幾乎打亂了他的步調。六年來他獨自背負著血與恨踽踽獨行,未曾有一刻放鬆。可是通明石攜帶著種種意外,以一種蠻不講理的方式撞入他的生活,最初是他招惹了她,所以先淪陷的是他也算報應。

  他仔細審視著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如同審視秤桿上的秤星。白玉京輕輕折下一根草杆,掰成幾段,而後,他蹲在床前,草草回憶了下曾接觸過的情愛故事,借著微弱月光開始粗糙的檢驗。

  「是否經常主動去找她?」

  白玉京放下一段草杆,心說自己是為了拯救白家,不是找她談情說愛。

  「在她面前是否膽怯,容易犯慫?」

  白玉京放下第二段草杆,忍不住腹誹,陸九萬那麼能打,哪個紈絝子弟不怕她?

  「看到她是否開心而放鬆?」

  白玉京放下第三段草杆,心說廢話,白家脫險有望,自己當然開心。

  「是否忍不住打理自己,以最好的狀態迎接她?」

  白玉京猶豫著要不要放第四段草杆,公爺從來錦衣玉食,這是勛貴子弟的面子。

  「是否按捺不住,總是關注對方?」

  白玉京放下第五段草杆,自己解釋為了白家,自然要多留意案情進展。

  五個問題回答完,他瞅瞅手裡還捏著的第四段草杆,自暴自棄丟了進去,雙手掩面不語。

  每個答案他都能找到理由,可是五個答案全部是肯定,這可就耐人尋味了。到了現在,他再說是為了白家才這樣,他自個兒都覺得矯情。

  白家固然重要,可是親近之人只剩奶奶,隨時準備帶人跑路的白玉京,覺得白家這個空殼子,大約還不值得他委屈自己「賣身」。

  賣身。

  白玉京短促地笑了下,他近來分明賣得很開心。

  情不知所起,可女子早已在他心間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心悅她。

  或許是女子屢次勸說他放開心胸的通透,或許是女子為了案情不厭其煩反覆查證的認真,或許是女子近來與他朝夕相處,相互扶持,總之,他對她起了非分之想。

  白玉京肯定了這個想法,繼而嚴肅思考是順其自然,而是趁著情不濃狠手掐斷。

  他趴在床前猶猶豫豫,夜風呼呼吹著,送來了女子清晰的笑聲,輕微而自然,似雨中竹葉,劃斷了他那細如蛛絲的理智。

  白玉京呼吸急促,一把抓起五段草杆,心說去他娘的「為了她好」,萬一舊事如她所說,並非君王忌憚呢?萬一她不嫌麻煩,就願意拯救自己於水火呢?萬一,萬一最後行至絕境,她能放得下自己,就如她親手逮捕三名未婚夫那樣呢?

  白玉京這一刻覺得自己卑劣又卑微,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委屈,混著心頭滾燙熱血在他胸膛橫衝直撞,宛若噴薄的岩漿,猛烈衝上頭顱,灼燒得他再也待不住,恨不得現在就衝到她面前,大聲訴說自己的想法。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他雄赳赳氣昂昂「嘩啦」拉開了門,衝著院中人影大聲喊:「陸千戶!」

  陸九萬清清冷冷望過來,未發一語。

  這道目光似一盆涼水澆熄了白玉京心頭熱火,滾到嘴邊的問題「咕嘟」掉回了肚裡。他直不楞登望著女子,半晌,慫慫地往後退了一步,小小聲地道:「我,我就是想到了一個問題,嗯,跟案子有關。」

  「哦?」陸九萬起身走過來,耐心地問,「你想到了什麼?」

  白玉京迅速冷靜下來,一本正經地道:「今晚犬子該聯繫我了。但,咱們現在這種情況……」

  陸九萬微微蹙眉,覺得有點棘手:「是必須固定的日子,或者只能三天麼?」

  「不是。」白玉京越說越順,好似原本就是出來聊案子,「隔個三四五六天都行。」

  陸九萬鬆了口氣,不在意地道:「那你明天再試試。他那邊的機會用掉,還有你這邊,單方面給他託夢也是可以的。」

  白玉京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欣然誇讚:「我是關心則亂,總是需要姐姐提醒。」看到陸九萬眼神怪異,他微笑著解釋,「眼下你的身份不宜外露,稱呼上面,您忍忍。」

  陸九萬遲疑了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白某人在打什麼歪主意,且是衝著她來的。

  白玉京緩緩關上門,露出了一抹笑意。

  「陸千戶」是尊重,可未免生分了些,遠不如「姐姐」來得親昵。

  「姐姐。」白玉京在黑暗中輕輕喚了聲,又喚了聲,最後捂著臉無聲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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