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美人如花隔雲端
2025-02-23 07:31:35
作者: 方小九
「你再說一遍?」容墨玉顏倏變,上前將那位兵士一手擰起,緩緩凝眼看他,眸底寒光冷冽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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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椅上的人亦是頓時一驚,雙手微微蜷握。
「沒……沒有人,只……」那人咽喉被扼,臉漲得通紅,言語難以為繼。
容墨目光掠到那人手上染血的髮帶,面如死灰,身體搖晃兩下,雙拳緊握,薄唇緊咬。
她的髮帶都是他令人取南夷蠶絲特製的,普天之下不會有第二人擁有!
他心頭大痛,頓失理智,一個折身,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奪了身後一個士兵手中的劍,直指路染。
路染目光一變,迅速抽出袖中的一柄軟劍,擋住他猛襲過來的強力寒光。兩柄利劍相擊,撞出火花四濺,厲聲尖銳而刺耳。
兩邊的人馬見兩人拔劍相對,皆是一愣,齊齊動作,容墨和路染同時抬手制止,場面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狂風驟然而起,捲動地上的殘枝落葉四下亂拂,刮在臉上是尖銳的疼。
容墨被狂怒席捲,眼光凌厲如刀,恨不得將眼前之人碎屍萬段。他的睿智和冷靜總是在遭遇她的一切時被輕易的摧毀。
「我,真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但當他看到路染溫和從容的目光,壓制住口中又一股腥甜,薄唇輕吐,冰涼透骨。
路染面容微微一白,隨後竟是笑了,眸底一片晦澀暗沉,「呵呵,師兄為了一個女人,就恨不能將我挫骨揚灰。可我想告訴師兄的是,害她之人並不是我,而是你!」
見那人身形隱約一僵,路染眸底閃過一抹憤懣與得意。
「趁亂下手的是風寧王府,這可是你招惹的爛桃花……」末了,他輕藐一笑。
一向清透溫潤的神色從容墨俊美的面容盡數褪去,只剩下慘白的一片。
烏雲在天空瘋狂地攏聚,天色愈來愈暗,像是滾了一層墨。
容墨仍舊靜靜地立在一旁,那道欣雅的身影仿若深秋的夜空,冷而淡,透而清,無邊悵寂。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想來師兄並不陌生,所以,恭喜師兄,她很快便會忘了你!」路染忽然無比開懷地笑了,整個人被籠上一股柳暗花明後的暢亮。
「你胡說!」 容墨情緒失控地撲了上來,將他的脖頸勒出一道血痕,身影冰冷到了極點,目光卻是灼人的血紅。似乎只要近前之人再說上一句,便會生生掐斷他的咽喉。
「咳咳……」路染輕咳了幾聲,卻是笑意不止,「心先死,身才會死。上回在城南破廟她沒死,是因為求生的欲望強烈。但這次,我想她一定想長睡不醒……」
路染尚未說完,整個天空便暗了下來,既無明月,亦無星光,天與地都是一片慘澹的黑,仿若置身於洪荒之境。
風呼啦啦響,眾人但見一片紫色的幽光在視野中一閃,轉瞬即逝。但很快,天蒙蒙地亮了,一朵絕艷的蓮影自巍巍宮闕的一隅盈盈飄起,絢麗奪目,仿若破繭的紫蝶,直直飛入浩渺高遠的層雲里……
除了聽見了花開的聲音,一切都像是做了場夢,天徹底亮了,流霞似火,鋪灑九重天際。
她,真的走了麼?
因著這個認知,容墨面容慘白,晃動兩下,最後卻是閉目不能言。
「來人,將小郡主帶來!」路染忽而開口吩咐道,聲音淡漠得沒有一絲溫度。
一陣小孩的啼哭讓目睹一場奇景的眾人徹底回過了神來。
卻見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婢女抱著一位嬰孩惶惶不安地走了過來,在見到容墨的一剎那,面色一喜,泣不成聲道:「殿下……」
容墨在看見小九的一瞬,冷硬的面色稍見霽和。
他伸手接過靈兒手中的娃娃,緊緊攬入懷中,將臉輕輕貼了上去,似乎在尋覓最後一絲溫暖,尋覓最後一絲那女子彌留的氣息。
小九止住了哭聲,胖乎乎地小手在容墨臉上一個勁地來回揮掃,興許是覺得有趣,竟是「咯咯」地笑出聲來。
隨後像是意識到手指間有些黏稠濕滑,小傢伙滿懷好奇地將小手塞進嘴裡,吧唧吧唧地吮吸起來,忽而眉頭一皺,十分嫌棄地吐了吐小舌頭。
唔,鹹鹹的,澀澀的……好奇怪的味兒哦,嗯,小九不喜歡……
「小郡主就歸還給師兄吧,雖然師兄想殺路染,但路染還是不舍師兄無人陪伴!」路染輕飄飄吐口,望向容墨的眸中一片霧靄沉沉。
隨後朝身後的人馬揮了一下手,輪椅一動,已落下長長一道碾痕。
容墨僵然而立,絲絲清寒籠罩周身,他似乎想極力忍住某種情緒,可終究是無法抑制,猛然邁步,抱著容小九翻身上馬,一揚韁繩,向前急沖而去。
夜行一驚,縱身一躍,落在馬前攔住了他:「殿下!」
容墨卻是陰沉著臉,一揮掌力將他掃開數十米之遠。
夜行踉蹌幾下,穩住身形,追步上前,「撲通」一聲雙腿跪地,雙唇急顫,目有淚光,抱拳作揖道:「王妃的命數自有天定,可北翼成千上萬百姓的命數卻全全由殿下來定。望殿下以大局為重,以黎明蒼生為已任,萬萬不要因為一時情思而致多年籌謀功虧一簣!」
「你,膽子還真不小!」 容墨的聲音帶著一絲卷著寒風的涼意,微微浸透骨髓。
夜行卻是固執地回望著他,目光清冷,跳躍著堅持的亮光。
「請殿下三思!」身後前餘人等亦是齊齊跪了下來,齊聲震耳。
容墨強忍住怒意,清雋的面龐陰雲微爍。
「爹爹……」懷中的嬰孩甜甜一笑,唇齒間含糊不清地囈出兩字。
容墨身形一僵,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去,目光纏住了一抹甜美的嬌嬈。
「速調五千弓弩手包圍風寧王府,但凡逆行反抗者,全部誅殺!風寧郡主居心叵測,試圖殘害皇親,理應當誅,先壓入大牢,聽候處置!」他抬眸望了一眼沉醉的夕霞,面上的溫和不再,眼中的凜冽殺意將天邊的落日也抹上一層寒霜,在眾人的心裡驚起一陣寒慄。
當日,奢華旖美的風寧王府,鮮血鋪路,伏屍無數。郡主畏罪自殺,老王爺受驚臥床不起……
也不記得是多久前,她體內似有什麼在汩汩流出,她聞到了刺鼻的血腥氣在空氣中蔓延,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四肢漸漸冰冷僵硬,她要死了嗎?
沐顏歌眸色灰暗前,一道黑影晃了晃,那是張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臉。
怎麼又是你?她很想開口,然而眼前最後一點微亮滅去,她落入了一個奇怪的夢境。
事出緊急,冥風不敢多想,抱起這個已奄奄一息的女子朝附近的鎮上一路狂奔而去。
這一路,他思緒亂如麻。
怎麼每一次都能執行任務的途中機緣巧合的遇上這個女人?怎麼每一次都是她身負重傷之時?一切都像是冥冥中註定了似的,恰好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鎮上唯一一家藥鋪前,老掌柜一面哆嗦,一面將他們引至側廂,那裡擺著張簡易的小床。
冥風小心翼翼將懷中女子安置於榻上,小心翼翼替她蓋上被衾,才道:「大夫,她受了箭傷,箭已拔出,經過了簡單的處理和包紮,人卻一直昏迷不醒,你看如何救治才好?」
那老掌柜顯得是被眼前黑衣男子一身清銳所懾,明白此刻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這病患身上,微微猶豫,惶惑道:「那……讓老夫先把把脈……」
冥風點頭,將沐顏歌的左腕拂開衣袖,側身避開半步。那老掌柜戰戰兢兢上前,伸手觸了上去……
臉上的神情由起初的緊張不安,到茫然困惑,緊接著,面如土灰。
冥風一緊張,脫口道:「如何?」
老掌柜凜了凜心神,囁嚅了許久才磕磕巴巴吐出幾個字:「她已經死了……沒有……沒有脈息了……」
「死了?怎麼會!」冥風斷然道,「這不可能!」
他抱起她那會,雖說她氣息微弱,但心脈還是在跳動的,這一路體溫都在,怎麼會……
他一把揮開老掌柜,指尖搭上沐顏歌的脈門,他內力深厚,天性敏銳,縱然那脈搏再微弱,也萬萬不至於觸摸不到分毫,可是……竟然真的沒有!
冥風心中一窒,身形晃了晃,險些跌倒。
「這位俠士,既然病人已歿,是否……」老掌柜拭了拭額頭的冷汗,略顯歉意道。
冥風冷眼睨了他一眼,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扔了過去,抱起榻上的女子,寒著一張臉出了鋪門。
冥風抱著沐顏歌走在鎮子的街頭,卻是像個無頭蒼蠅似的,沒了方向。這接下來,他當如何?
本來抱著個大活人奔行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覺得辛苦,可此時卻是徹底沒了氣力。
他將沐顏歌半攬在懷裡,微闔雙目,靠著一個牆角撐住身子緩緩地坐了下來。
像是察覺到懷中之人的體溫在攀升,心念一動,忙去觸她的脈,指底一跳,脈相如常,只不過比尋常人緩慢數十倍。
他又驚又喜,連忙凝神再探,許久之後,又是清晰地一跳,笑容浮上了他清冷的面龐。
可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女子的脈息越跳越快,幾欲破體而出了,整個人被一團紫色的火焰重重包圍,像是要被燃起了般。
冥風尚來不及觸碰,便被一股難以想像的強力給重重一擊,整個人飛出了數十米遠,眼前發黑,喉內腥甜。
「妖……妖孽!有妖孽!」鎮上的路人厲聲驚呼起來,奔走逃躥。
那女子通體被一層又一層的淡紫光暈所籠罩,像是要羽化登仙了般,無數朵妖冶的蓮花在她身上綻了開來,詭艷至極。
她……究竟是誰?冥風在昏厥之前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