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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互許,坦誠相見

2025-02-21 11:33:37 作者: 脂點山河

  即榮話落,上官昊別過頭將視線落在冷硬的地磚上,無聲嘆了口氣。

  五年前長孫一澈收留了即榮,當夜他宣告皇室,即榮雖是一個孤兒,卻要按嫡子之禮來對待。

  而那夜對孟千尋來說,是最絕望的一個夜晚。

  她不孕不育的噩耗剛來,下一刻,她最愛的男人卻立了別人的孩子為世子。

  而這孩子,跟尚離墨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殿下。」一旁的上官昊輕聲道,「門主今日又來請您去千尋宮用早膳了。」

  腦中全是那人揮之不去的身影,長孫一澈趕緊挪開視線,恰見一個宮女端著金盆走來,準備為即榮漱口淨面。

  她一身櫻粉色宮裙,頭髮在頭顱兩側盤成兩個小包子,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耳邊綴著朵淡雅的櫻花,襯著她精緻的瓜子臉顯的愈加青澀嬌俏。

  「你是千葉門的人?」

  長孫一澈黑瞳深邃眯起,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本王記得你。」

  她正是天祭上唯一為離墨崩潰的哭泣,而感到心疼的粉衫少女。

  「是。」

  少女下意識捏緊了金盆,垂著頭怯聲答道,「奴婢青黛,因門主聽聞殿下一宿沒睡,所以特派奴婢前來照料小世子。」

  但是,孟千尋派她來的目的,自是沒有簡簡單單地服侍如此簡單。

  聽說,尚離墨當時生下的孽種右臂上,有一枚桐花胎記!

  說著,少女將金盆放到一邊,一手擰了塊錦帕,一手輕輕握住即榮的右臂,正欲將那衣袖撩起,長孫一澈卻猛然反手扼住她的腕子。

  「殿下!」

  刺痛傳來,青黛大驚,手中錦帕落在地上,而她也發出了害怕的呼聲。

  「你叫青黛?」

  劍眉微微蹙起,長孫一澈看著她鹿兒般顫抖的雙眼,冷聲質問,「本王記得五年前千葉門的名單里,就有你,你是後來投靠孟千尋的?」

  青黛一聽,立時嚇的縮回手跪在了地上,金盆中的水也晃了一地,染濕了她的裙裾,顯然是個處世不深的少女。

  拔出上官昊的佩劍,長孫一澈踱步到她面前,菲薄的劍刃划過金盆中的水盪起粼粼波光,銀白劍身依舊雪亮,然後抵住她的下顎,沉聲,「抬起頭來。」

  那聲音帶著不可忤逆的強勢,青黛握緊拳頭,半晌才抬起頭,卻瞬間被男人寒如冰凌的眸子給怔住。

  「本王要你明白,不管你今日為何來此,三日後門主更替,到時候孟千尋就不再具有支配你的權利,你要清楚你的主人是誰。」

  他眉眼頓厲,手中劍緩緩一沉,似在提醒她記住每一個字,「而你的主人,不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都只有一人。」

  劍鋒上水液冰涼的溫度刺激了青黛心底的驚懼,她眸光震顫,拖著金盆的雙手握的死緊。

  五年前,離墨王妃身為千葉門最傑出的殺手一心一意輔佐長孫一澈,而五年後,孟千尋重建千葉門的目的,同樣是為了扶持長孫一澈登上皇位。

  所以,他的話是在提醒她,從今往後不必再忌憚孟千尋的勢力,只需要直接聽命於他。

  可是,即便孟千尋退位,她依舊穩坐千葉門元老地位,難道長孫一澈此舉是想要將自己安插在孟千尋身邊,做個眼線?

  莫非,長孫一澈已經開始懷疑孟千尋了?

  青黛凝眉思索,她也曾聽翠依說過,自那個瘋人崖的女子回來後,孟千尋就性情大變,每夜甚至還會被噩夢所驚醒,口中永遠只驚恐地喊著一個名字:

  尚離墨!

  「青黛知道本王最討厭什麼樣的人嗎?」

  思忖間,長孫一澈卻忽然突兀一笑,那笑意一閃即逝,他聲音冷若瓦上霜,一字一頓道,「本王最討厭不忠不義之人!」

  話音未落,長孫一澈驀地轉頭,深深望向背後未明的天色。

  而青黛跪在地上,嚇的一抖,剛欲說話,餘光就瞥見一道流光夾帶著雷霆之勢,自殿外向自己這邊衝來!

  「砰!」

  手中金盆被擊的四分五裂,而她腳下宮磚碎裂如蛛絲,一枚飛鏢綁著字條深深刺入其中。

  「什麼人?」

  上官昊大驚,領著一眾影衛衝出懿祥殿,身後卻傳來長孫一澈淡然的聲音,「別追了,人已經走了。」

  殿外已然沒有了一絲人氣,影衛搜尋無果正欲離開,卻聽上官昊指著一處大聲道,「殿下您看,是血鴉的羽毛!」

  血鴉,晝伏夜出,常年盤踞在離聖都幾百里開外的血鴉谷,此刻怎會驚現在皇城這種熱鬧的地方?

  定是人力所為!

  可是,此等禁術又是哪個常人敢修煉的,要知道血鴉最愛的口糧就是,人類的精氣!

  長孫一澈面色沉凝,持劍跨過滿地殘渣,走向那枚飛鏢,卻在近身一刻,瞳孔遽然縮起。

  只見一朵粹白桐花,自花心處被一分為二,而那上面的字更是令人大驚失色。

  「她在忘憂院,危險。」

  捧著血鴉羽毛趕來的上官昊在看到這幕時,瞬間面色蒼白。

  天下皆知,離墨王妃素來被百姓喻為忠貞之花,桐花,然而自她死後,聖都皇城再也見不到一朵桐花。

  如今突現桐花,而那與離墨王妃極像的女子昨夜又恰巧失蹤,這一切絕不可能只是巧合!

  「殿下,忘憂院可是九殿下的地盤。」

  「九弟……」

  長孫一澈訥訥出聲,雙拳倏地握緊,那瓣桐花旋即碾碎成泥,他揚起手,碎屑便散在空中,轉眼不見。

  一掌震碎那張字條,他雙眼漆黑似在醞釀一場風暴,周身殺氣肆意翻卷,半晌,他狠狠吐出三個字,「慕千邪!」

  上官昊驚訝抬頭,卻見長孫一澈回過身,高大的影子將青黛小小的身子覆蓋,透著壓迫的氣息。

  「現在有個任務要交給你,你去不去辦?」

  此刻青黛才反應過來,立刻匍匐行禮道:「青黛,定誓死效忠二皇子!」

  「不錯,倒是個懂事的孩子。」男人向她投去讚許的目光,唇角拉出一道冰冷的弧度,「七日之內,不惜任何手段,你替我去接近一個人。」

  「好!」

  青黛一口答應,根本不在意那人是誰。

  雖然她單純,但是只要能活下去,她可以拋棄身為死士唯一引以為榮的尊嚴!

  自從五年前千葉門覆滅,她就走投無路,之所以投靠孟千尋苟延殘喘地活著,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尋到失蹤多年的門主——年玄。

  千葉門斷不能毀在一個外人手中!

  深望了她幾眼,長孫一澈最後背對著殿門,以口型說了一句話,便棄劍離去。

  「殿下!殿下您去哪?」

  誰料,長孫一澈一出殿門便搶了自己繫著的馬,抱著即榮翻身而上,上官昊大驚失色趕緊追了上去,卻只看到一路煙塵。

  「爹爹,我們不是要在宮裡等壞女人回來嗎?」

  即榮詫異地抬起頭,卻見長孫一澈面無表情,只那握住韁繩的手死死收緊著。

  「我們去找她。」

  眼前朝陽東升,他雙目冷冷地凝著忘憂院方向,眼底透著一往直前的孤勇,狠狠甩下馬道鞭,「我們去接她回家!」

  她不來找他,那麼他就去找她。

  煙塵散去,懿祥殿外的木棉後,一雙瑞鳳眼靜靜地將這一切收入眼底,隨後把著輪椅獨自離去,雕著凰圖騰的護指卻深深刻入了扶手半寸。

  *

  忘憂院一樓水榭,笙歌四起。

  場中紅梅收了劍,轉眸與黛衣人眼神對接,旋即雙臂長袖飛起,如紅霞出岫,飛揚眸轉間,已是宛若化蝶。

  「力拔山兮,良人奈何兮……」

  窗外琵琶嘈嘈切切,黛衣人旋身退至紅梅身後,面具之下發出一聲嘆息,女子如泣如訴的吟唱悠悠傳來,和著那聲長嘆,竟恍如天籟。

  他臉上的面具看起來木訥可笑,卻無處不在抒發著內心絕塵的愁思。

  白衣扶風,南城雪抱著膀子倚在窗邊,鳳目冷冷地落在那黛衣人身上,他身處四樓之高,正好可以俯瞰大廳全景。

  身後,離墨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窗外熟悉的曲調伴著微涼的春風吹入她耳中,她只覺渾身血液冰涼,不由握緊了右手腕。

  這曲子她認得,這是她前世最愛的一首曲子。

  也因為她喜歡,明川當年特地瞞著她多留在了龍漠半個月,才將整首曲子學會。

  「剛聽花媽媽說,這曲子正是從龍漠傳來的十面埋伏。」

  南城雪手指向紅梅道,「傳說這是當年離墨王妃最喜愛的一支歌舞,卻不知近幾日為何突然又在東燕盛傳起來?」

  他話落,離墨終於掀開眼,一絲苦笑划過雙眼,她搖晃著手中酒杯答道,「城雪來東燕時沒聽說嗎?那二皇子前些日子從瘋人崖里尋來一個女子,和當年的離墨王妃有九成相似,而且她們連身手的一模一樣。」

  「你見過?」

  南城雪回頭看向離墨。

  「瘋人崖是千葉門的亂葬崗,那女子的身份我多少打聽過一點。」

  離墨淡淡一笑,黑瞳在晨光下泛著瀲灩的光澤,說罷,仰頭將壺中酒一飲而盡。

  「年年……」

  南城雪凝著離墨的側臉,清冷的面容,如夜深濃的雙眼,微抿的唇,一切似乎跟八年前一樣。

  只不過八年前她尊為千葉門的咒殺,八年後卻淪為影衛的一個逃兵。

  八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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